“诶,继续,”身边一个人扔下热毛巾,接过酒杯,“刚才说到哪儿了?对,是3gr许南征。韩宁,你不是和他做项目吗?”
韩宁嗯了声:“合作有两年了,他最近回了3gr,我也算暂时放了个假。”
萧余看了眼韩宁,她没想到他们刚才在谈这个话题。
所以韩宁刚才的那句话,是因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吗?她看着玻璃杯被倒上酒,想要拿起来却被韩宁挡住了手:“你好像这几天要喝热水?”
身边人实在绷不住了:“韩宁,你还能再假点儿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对女人的。”
萧余知道他朋友是有意开玩笑,也就配合着嘲他:“快老实交待,以前是怎么样的?”
他立刻认输:“年少轻狂,纯属年少轻狂,”说完,马上把手里的热扔到那人身上,“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众人一阵笑。
待玩笑过了,却有人忽然说起了闲话:“许南征这几年做的可以,把互联网、移动什么的吃了个透,前几天我想要弄个互联网公司,投资人第一句话就是‘找许南征入股’,我那个昏啊,俨然大佬级了。”那个人继续说着,仿佛他真是知道了很多内幕,语气中还有些看笑话的状态。
“那几个做互联网的,不都崇尚单身吗?”那个人继续感叹,“他这次订婚消息出来,十有八九是为了3gr。韩宁,你不是认识那个汪夏吗?”
萧余怔了下,看韩宁。
韩宁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可却没有看她,只是笑著对朋友说:“认识归认识,我对她的私事一向不感兴趣。”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表现,任何反应,只是接过韩宁的热水,一口口喝着。
没过一会儿,萧余已经痛得有些撑不住,却始终忍着,生怕自己这么一走,韩宁会以为自己是因为许南征的话题,有意给他难堪。韩宁始终不大说话,几次想要岔开许这个话题,却无奈这几个人正说到兴头上,只能作罢。
这样的尴尬,却只有他们两个清楚。
最后,倒是韩宁的朋友先发现了她的脸色异常:“你老婆好像不太舒服?”
韩宁这才回头,细看身边的人,萧余轻握了下他的手,低声说:“没关系,可能真的是着凉了。”他只是微蹙眉:“怎么不早说,我送你回去?”
她看他真的动气了,不好再说什么,只软软笑了下:“好。”
回去的路上,韩宁始终单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给她捂着手,空调打的再大,她的手心还是很冰,到了酒店楼下还没有任何变化。
他把车开进车库,忽然问她:“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她愣了下,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推翻了自己的话:“不对,我想起来还有个电话会议,”他探过身,吻了吻她,微微笑着说,“自己乖乖上去,不要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她下意识想到今晚的话题。
可却还是装傻,笑着问他:“乱想什么?想你是不是送完我,继续出去花天酒地?”
两个人平时嬉笑打闹惯了,从来都是这么一句真一句假的玩笑。
他却忽然认真起来:“我真的是回家,不是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她愣了下,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严肃,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说:“好,那你到家用座机给我打个电话,我可是会计算时间的,半个小时要是还没到家,我可就默认你去花天酒地了。”
“好。”
结果她回了房间,就直接蒙着被子在床上睡着了。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到电话在响,摸到电话接起来,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迷糊着,挣扎在半梦半醒中:“刚到家?”
他说:“没有,只是刚才想起来,答应你要给个电话。”
她困得头都疼了,被他气定神闲得一句话说得笑起来:“清晨才给我电话,肯定是去风花雪月了……”那边忽然叫了她一声,她嗯了声,然后就听见他说:“我最近有个长假,出走走?”
去旅行?
她犹豫了会儿,才懒洋洋地说:“好。”
两个人在一起半年多,自己依旧住在酒店里,既没回家,也没和他住在一起。如果去旅行,肯定不能再分开住……她没有再深想,强打起精神继续听他说着计划,他的声音有了些笑意,很好听。
接下来的一星期他都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萧余也因为临时要请长假,不得不连着加班,在走之前交待所有的工作。
午饭时,韩宁忽然说有要紧的事情处理,没有按约定来接她。
她索性就让助理去打包了一份饭菜回来,和同事坐在茶水间里,边闲聊边吃饭。正夹起一块蒜蓉排骨,咬在嘴里时,就听见有人在议论今早的财经新闻。
她隐约听到许南征的名字,不愿多听,可似乎除了自己,整个茶水间的男男女女都在关注这个新闻。他们的对话说的并不分明,她却很清晰地听到了一句话:“有人爆猛料,说许南征光直接间接控股的公司,就有八十多家,能不出问题吗?树大招风啊。”
“我心都碎了,我还想跳槽去他们市场部呢……”
许南征,许南征,这个名字反反复复,不停出现在几个人口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饭盒扔掉,回到座位上,可盯着电脑屏幕,偏就不敢打开任何网页搜索新闻。手指在键盘上,打字再删除,删除再打字,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的新闻从来都断过,好的坏的,早该习以为常。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进会议室开会,却连大老板都刻意多看了她一眼。
不安感弥漫着,全程开会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最后散会了,她终于忍不住打开google,键入了搜索。
整屏的新闻跳出来,全是今天的日期,标题无一例外都是‘3gr上市在即,惊爆高层牵涉入‘沈瑛案’,现接受调查。”
她不是没见过这种新闻,大多数都是受贿案过于严重,媒体拿不到内幕,也不敢胡乱去写,就只好如此笼统写着‘接受调查’,点开内容也只是猜测。所有新闻都选择从3gr创立开始写起,从注资人一直到许南征的背景经历,统统挖出来,煎炒一通。
一行行的字,都是猜测,不停的猜测。
没有任何确切消息。
她实在坐不住了,临时告假,开车直接回了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四点半不到,可是三环却堵的如此严重。她越是着急,越没有办法挪动一步,好不容易等到车流开始挪动了,前面却又有了连环追尾事故。
等待,只能等待。
她不能直接去问许南征,也不敢去问他身边的人,到最后只剩了父母那里。
如果是今天出的新闻,那应该是几天前就已经发生的事了,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她看着前边乱成一团的局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能靠在座椅上怔怔出神。
3gr一直是他最看重的东西,无论在外边有多少投资,甚至是廖阿姨那么大的投资项目,他都当作是玩票。
他是个念旧的人,仿佛在3gr才能找到归属感。
可为什么就是在这个地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各种挫折。
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每一下呼吸都是生疼地扯着心,不管是轻是重,最后只能屏住了气,用力攥着方向盘。手指不停用力,用到发酸,却还是控制不住呼吸的力度,越来越吃力。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在包里拼命响着,她摸了半天才拿起来,韩宁的名字不停闪动着。她看了很久,才按了接听。
“笑笑。”韩宁叫她的名字。
她嗯了声,没敢多说话,怕他听出自己的情绪。
“我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他温声嘱咐她,“手机需要关机一段时间,你如果有什么事,就发个短信给我。”
她又嗯了声。
韩宁沉默了片刻,似乎还有要说的话,可是最后只说晚上再联系,就匆匆挂了电话。
结果进了家门,除了两个阿姨外,竟没有任何人。
她拨通母亲的手机,母亲一听说她就在家里,只很严肃地叮嘱她,不要和许家的任何人联系,她想要问,母亲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说晚上回来再说,没给她任何追问的机会。
“笑笑,”母亲最后的语气已经有些重,“这种事不是你能插手的,这种敏感时期你也不能做任何事。你和他从小到大,南南是什么人,你可能比妈妈还要清楚,相信他没事就足够了。对吗?”
她没做声。
就因为她了解,她才如此感同身受。
家里空荡荡的,她打开卧室门,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本来只想躺着休息,可却慢慢睡着了,不太安眠的梦,重叠反复着很多画面。
三十八度的太阳天,他在舞蹈教室外看书,自己在窗边压腿,不停重复着各种基本动作。每每透过木框窗户偷看他,都是一个姿势,真不知道书怎么那么好看……
那年,看到他的清华录取通知书,竟然兴奋失手,撕成了两段。自己瞠目结舌,他却笑起来……
无数个篮球赛,她永远都坐在最前排,用最大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眼睛如此清晰,就像半蹲在自己床边,在说话。
“你以前给我弹过钢琴,我回去特地把调子哼给许诺,问她是什么,从那天起,我就没碰过任何女人一次。”
“那么多年我带着你从北京到上海,再回到北京,一直想着再晚一点,到所有都稳定了再开始。”
“不念军校,是因为在和平年代,我不想空拿着军衔就这么一辈子,拼命做公司,是不想别人说许诚的孙子没出息,我承认过去把公司看的更重,可我从来没把任何女人放在你前面。”
到最后她都觉得是在做梦,可怎么都醒不过来。朦胧中似乎是听见父母在说话的声音,几乎是用尽全力,还是不停在一个个梦魇中徘徊。
巨大的无力感中,终于有很温暖的热源,慢慢抚慰她的焦躁。
直到终于张开眼,对上的却是另一双眼睛,依旧如夏日阳光一样明亮,安静如昔:“做噩梦了?”
韩宁的声音很疲惫。
屋里没有人,也没有开灯,只有清淡的月光照进来。
父母就在客厅说着话,因为关着门,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这么晚了,肯定是在说许南征的事情。
“几点了?”她轻声问他。
“十一点多,”他微微笑了下,“你爸妈让我陪你,我在床边蹲了有两小时了,没你批准,不敢上床躺着。”
她本来就难过,听这种话根本就笑不出,却还僵硬笑了:“上来吧,看你这么累,也干不了什么坏事。”
他没做声,脱掉鞋,躺在了她身后,把她搂在了身前。
她觉得脸上凉飕飕的,悄悄用手摸了下,才察觉自己满脸是眼泪。
“你下午是什么会?”她想要说些什么,粉饰太平,“还要关机?”
“没什么,被人叫去谈话,”他云淡风轻说着,“那些人规矩比较多,要求暂时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