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的话音刚刚落下, 听见语气平静的发问:“私房钱?”
像是凉水浇上头顶他立马清醒了,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昨天刚藏的。”
“缺钱?”
严雪宵看着怀里的少年轻声问, 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这一次沈迟闭上了嘴, 吃住没什么开支, 生活用品从来不缺,连平时不用的游戏机都是最新款, 无法解释为什么要存私房钱。
他微微扭过头, 不想光风霁月的哥哥和沈家人沾上关系, 一个字也没透露, 找借口走出书房:“明天还要先睡了。”
少年的话说得异常流利, 丝毫没有停滞感, 然而转身时瞥见严雪宵定定的注视,心里迅速闪过心虚感。
这股子心虚一直跟到早上,他都没敢坐上餐桌吃早饭, 唯恐会被问钱的事,他拿了瓶牛奶刚要出门忽然被叫住了:“沈迟。”
少年握着牛奶的陡然一僵,脸色显露出纠结, 最后抱着茶几上的小零食讨好似地全堆在了严雪宵面前。
感受到严雪宵投过来的的视线, 又把手里的牛奶也放下了,像是在默默说全都给你。
严雪宵只有无奈道:“试试衣服。”
沈迟的注意力被严雪宵递来的一套套质地柔软的衣服吸引过去, 昨天在杂志上看到过,别人看杂志只是看杂志, 他哥好像是在认真挑衣服。
他抱着衣服回卧室, 正准备换下米白色衬衫留意到下摆处短了截,他对着衣柜比了比,发现自己又长高了。
他忽然担忧他哥买的衣服尺寸适不适合, 也不知道能不能退,他小心翼翼地换上衣服,但出乎意料地合身,剪裁分毫不差。
沈迟不记得最近量过尺寸,他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本想问为什么这么合身,可望着严雪宵看报纸的模样,昨晚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被仔细摸过。
他的耳朵尖立马红了,衣底下的皮肤蓦地发烫,刚要走回卧室时严雪宵放下报纸说:“好看。”
害羞的少年默默止住了脚步,背上书包去俱乐部打工,走出门感觉背包变重了。
他包里没什么东西,数据线、水杯和公交卡,然而拉开拉链,原本空荡荡的背包里塞了满满的小零食。
还有瓶温好的牛奶。
少年低下头,突然想快点下训。
严氏的集团会议还未开始,汪绍坐在骆书身旁:“郑安的心越来越大了,一张口就要欧洲业务。”
骆书淡淡一笑。
这让汪绍看不透骆书的想法,他不信作为严照的至交好友真能看着郑安坐大不理。
不过与骆书相比他更看不透严雪宵,从不过问严氏事务,今天的会议甚至告病没来,若是长此以往严氏说不准姓严还是姓郑。
汪绍收回思绪,果不其然会议一开始郑安的心腹周廷便有备而来:“pa的报表并不好看。”
“油价波动成本升高。”骆书似有预料般回答,“季报不到五个点的利润跌幅我想属于正常波动,并且pa拿下了锂矿开采权。”
汪绍暗道骆书从容不迫,换个人早在郑安面前败下阵,然而周廷打对骆书的话不予理会。
“真的只是油价波动这么简单吗?”周廷愈发咄咄逼人,“分管pa的陈明涉嫌职务侵|占已被扣押。”
郑安瞟向骆书:“当初是你推上的人。”
陈明是骆书一手提拔的人,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汪绍不禁想今天严雪宵没来倒是好事,因为即便是见惯风浪的骆书也皱紧眉头,海外业务大半易手。
如果说会议开始前的严氏郑骆两分天下,会议结束后的严氏已经是郑安的天下,他唏嘘地走出会议室。
晚上的庆功宴,郑安望向肤色苍白的严雪宵:“看来是真病了,生病了还让你来,我不会怪我这个当叔叔的吧?”
“为郑叔高兴。”
严雪宵平静地喝了杯酒。
身后的阿裴低下头,虽然桌上的酒价值昂贵,但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喝酒不是为了愉悦而是象征着臣服,他已经数不清严雪宵喝了多少杯酒了。
不过令阿裴意外的是,地位仅在郑安下的周廷竟主动开口:“先回去吧。”
周廷起身送他们到包厢门口,低声对严雪宵说:“郑哥这个人疑心病重,仓库的事谢谢你了。”
阿裴听得出周廷的诚心诚意,没一开始凶神恶煞般讨厌,上车后他问向闭目养神的严雪宵:“明天就交货了,仓库里的东西怎么办?”
“烧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落在阿裴心中无比震惊,与郑安来往的都是大毒枭,托付的货物被警方扣押可以理解,临交货谁会信被烧了。
他终于明白严雪宵为什么隐忍不动,要的不仅是郑安锒铛入狱,而是郑安的命。
郑安费尽心思从骆书手里拿到的海外业务不过是严雪宵早看上的囊中之物。
阿裴望着黑暗里的男人,心里再一次浮现浓浓的怯意,过去翻看哲学书的严雪宵会施舍他面包,他不知道现在的严雪宵愿不愿意给他面包。
他忍住惧怕问:“回华庭吗?”
严雪宵听不出情绪说:“换身干净衣服。”
车开到华庭,阿裴望着穿白衬衫的男人走下车,雪夜后的严雪宵只会在沈迟面前穿白衬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希望在少年眼里是干干净净的。
沈迟提早下训回到家,客厅的灯没开,他打开墙壁上的灯,坐在沙发上回看训练视频,时不时往门边瞄。
一听到电梯铃响了,少年立马跑到门边开门。
只不过刚打开门便被完完全全抱住了,铺天盖地都是雪后松木凛冽的气息,他猝不及防地僵住身体。
察觉到严雪宵情绪不对,少年以为是自己的原因,翘起的红毛趴在脑袋上,犹犹豫豫开口:“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这件事比较复杂。”他埋在严雪宵怀里鼓起勇气坦白,“我出生时被护士抱错了,在富裕家庭过了十七年,当时我不懂事,被丢在火车站还在幻想养母会来接自己。”
“后来想明白了,要不是血缘关系她大概不会看我这个残次品一眼。”沈迟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我要还钱给那个家庭,所以想攒私房钱。”
“不过才攒了四百五十块,不够买唱片机。”他的嗓音染上不好意思,“下个月发了工资给你买唱片机。”
少年说完最后一句话感觉窄瘦的腰被箍得更紧了,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听见严雪宵轻轻嗯了声,刚想说这个月省省也能买时,望见那张夺目的脸散发着从未见过的冰冷,细密的吻落在他的眼帘上。
“我的宝贝——”
“被人弃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