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鲍里斯挠了挠头,吐着舌头疑惑道:"你问这个干啥?"
"做正事之前,想和你聊一聊。"洛奇背负着双手,白袍下摆在寒风中招展。
"也对,忙里偷闲大家都不容易。"鲍里斯嘿嘿地笑着,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
他喘了口气,将两个肉包子塞入嘴中,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其实,这些肯定也有想过啦。"
"我羡慕贵族老爷们的居所与三餐,也渴望像守备军大爷们的待遇。"
"那么,为了你期望的一切,你愿意付出什么?"
"哈哈哈,这些只能在梦里实现了。"鲍里斯扶着凉亭的支架,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少年,不自觉地发笑。
"你知道,如果要将梦变为现实,第一步需要先做什么吗?"洛奇仰起头,望着天空中浓厚的云层,自问自答道:
"先踏出一步,挺起胸膛迈出第一步,一切终要凭自己的双手铸造。"
鲍里斯一脸茫然,少年的话有些深奥,他不是很能理解。
洛奇抬起手,指着旁边一栋占地广阔的单层建筑,询问道:"那里是制药车间吧。"
"对,不过你问这个干啥?"鲍里斯喝了口粥,没心没肺地反问道。
"这个国家生病了,我想看看里面的药品够不够用。"洛奇说着,向车间走去,坚实的步履在雪地上踩出一行深深地足迹,狂风中透出一道清晰的话语:
"睁大眼睛瞧好,你所期许的不会太远。"
风渐渐大了起来,宛如实质般的气流于王国中怒号,卷起的雪尘铺天盖地,却掩不了一袭白袍的身影。
鲍里斯用手护着粥碗,赶紧向前追去,大声劝阻道:"等一下,你不是制药厂员工,没有资格进去。"
少年大步流星的前行,踏破开一路上的风雪,几个闪动就已消失在了车间门口。
鲍里斯一把丢下粥碗,埋头在后面追赶,却突然见到车间中绽放出一道刺眼的亮光。
雪亮的寒芒冲天而起,刺穿了车间的顶棚,势如破竹的斩击直冲云霄。
天空中的云层被搅动,朵朵残云向四面八方溃逃,笼罩在头顶的阴霾散了个干净。
缕缕白色的光影逐渐蔓延,顶棚的砖瓦被斩成粉末,撒了药厂工人一脸灰尘。
墙壁如风干般一片片剥落,一层层碎石朝外部溅射,弹跳在看呆了的人脚下。
庞大的建筑解体,工人们僵在流水线上,颤抖不已的双手出卖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能否出去一下,我有正式要办。"白袍少年手持一柄利剑,站在早已倒塌的门扉处,清朗的嗓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哗啦"设备上的胶囊撒了一地,工人们回过神来,尖叫着飞快远离,一个个地踏过已经崩碎的墙壁。
鲍里斯腿有些软,被吓傻一般跪伏在地上,朝两旁拉伸的眼角证明着他的恐惧。
一股后怕的情绪直冲脑海,他低下头盯着地面,不敢去直视怪物一般强大的少年。
"抬起头。"洛奇转过身,丹凤眼底荡漾着一抹澄澈的色彩,平静的语调中夹杂着莫名的庄重:
"要是跪习惯了,等到希望来的那一天,会站不起来的。"
鲍里斯大口地呼吸着,发颤的神经在不停跳动,十根手指与地面的碎石摩擦着,仍愣愣地没有反应。
洛奇走向堆积着一箱箱药品的存放点,一脚将垒成小山般的药箱踹到。
一瓶瓶成品药从箱子破口中疯狂涌出,小药丸撞击着瓶壁发出回响声。
倾倒的小山上汇集出一道道各色泉涌,药瓶欢快地打着旋儿顺流直下。
药瓶滑过鲍里斯脚边,圆形的瓶子兜兜转转,上面刺目的价格,震颤着小保安的心神。
凉亭旁的民房,十几名衣衫凌乱的守备军鱼贯而出,他们端着枪械,高声质问药海中的少年。
宝剑再一次无声出现,洛奇踏着沉稳的步伐,向着如临大敌的守备军走去。
小餐馆内,吃着早点车夫门望向门口,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葛塔勒听到信号后,朝空中拍了拍手,吸引了全场的瞩目。
"感谢诸位从各地前来,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位朋友,这人想必各位都应该不陌生。"葛塔勒高昂的嗓音压下餐馆中的乱声,抬起手臂指向挂着帘子的后厨。
一名身着军绿色大衣的壮汉步出,头顶的牛角盔上寒芒闪烁,明晃晃的臂铠反射锃亮的光泽,全副武装后的气势沉稳如山。
"多、多尔顿先生。"车夫们认出了来人,爆发出惊喜的呼声,不少人已激动从椅子上跳起,脸上真挚的爱戴不似作伪。
但很快,气氛又迅速降温,他们似乎在顾忌什么一般,又重新坐了回去。
多尔顿没有说话,径直从所有人中间穿过,来到了门口。
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众人,宽厚的肩膀上荡涤着让人心安的气息。
在过去的黑暗岁月里,正是这个伟大的男人支撑起了王国最后的尊严。
多尔顿转过身,将头盔卸下抱在怀中,正对着几十名车夫,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尔顿在此恳求诸位,请助我一臂之力,拯救这个破败国家。"高贵的头颅压得很低,多尔顿前倾着身体,挺拔的脊梁在半空中打弯。
小小的餐馆内,回荡着肃穆之声,商谈的是决定国家命运,邀请的一群地位卑微的车夫。
"多尔顿先生,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们受不起啊!"反应快的人立刻避过这一礼,忙摆着手谦让。
"我们只是赶车的,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人群中发出一声疑问,有自知之明的人似乎不敢置信。
"我的战友攻下了制药厂,准备将药品分发给所有国民,运送的过程需要诸位帮忙。"多尔顿依旧弯着腰,粗犷的嗓音中蕴含着诚恳的语气。
车夫们面面相觑,小餐馆内又一次陷入了寂静,交织的内心在此悍然相撞。
有些人把头撇到一边,愧对面前这份真挚的情感。
有些人死死握着拳头,像是在努力压制什么一般。
在场的众人都清楚,瓦尔波昨日刚刚颁布法律,包庇者同罪论处。
要是协助行事,更会从此沦为反贼,被王国上下通缉。
人人心里都有着一座天秤,摇摆的意志矗立于正中,左右两边的是心愿与生活。
"多尔顿先生,算我一个。"一声含盖着几分青涩的嗓音响起,一只年轻的手掌举过头顶,人群中出现了第一个回应者。
"我马丁愿意跟随。"年轻的车夫用尽所有力气,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大吼,震得身边的人耳膜发聩。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绽放出光彩,多尔顿直起庞大的身体,向着人群中高举着手臂的年轻人走去。
人群以马丁为中心,自动向两边散开,为多尔顿腾开了一条道路。
车夫们用复杂的目光盯着那名曾经不起眼的同伴,他现在是所有人的焦点,大方地与曾经仰望的人立于同一个场合。
多尔顿走到年轻人的面前,注视着马丁激动的神情,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然后又伸开,郑重道:
"从今日起你我就是战友,我必以同袍相待,不离不弃。"
"是,多尔顿先生,很荣幸能与你一起共事。"马丁模仿者着姿势,发烫的脸庞漫上了自豪的红光。
"以前,我受过恩惠,接受过来自你的馈赠。"马丁一改往日的笨拙,在庄重的氛围下,语气高昂道:
"今日,我愿意同你一道,将这份恩情传达给所有国民。"
一种名为认同的情感在逐渐弥漫,激荡在每一位车夫心头,攥紧拳头的人越来越多。
处于同一地位的渴望,呼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聚集于每一双眼睛的深处。
"马丁你这小子,怎么能只让你一个人出风头。"一声打趣从不远处响起,一名肤色黝黑的车夫从人群中走出。
"早就看磁鼓峰上面的人不爽了,这会定要他们好看。"一声愤慨的怒骂响起,一名瘦弱的车夫又靠了过来。
"窝囊了一辈子,这会就陪你闯一遭。"一声不甘的呐喊响起,一名满脸褶皱的老车夫踏入了小圈子里。
很快,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车夫们化为了两个群体。
人少的那一小撮,高扬着头颅,像一个个凯旋来的勇士一般,昂首阔步地聚在一起。
多数人低着头,仿佛一个个做错事的孩子,盯着脚下的那片土地直愣愣入神。
"愿意同我们一道的,请务必留下。"葛塔勒走入人群,拱着手承诺道:"抱歉耽误其他人时间了,答应的工钱会照付。"
一片狼藉的小餐馆内,人声渐渐远去,一切归于平静。
十几位车夫,最后只留下五位。更多的人钱也没收,就驾着雪橇离开了,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
死寂地制药厂中,嘈杂的声音慢慢传开,一头头驯鹿摇晃着大脑袋,死活不愿意再前进一步。
九架雪橇停靠在大门不远处,血气上涌的车夫们脸色有些泛白。
十几具尸体伏在地面上,殷红的血液溅射在一瓶瓶药上。
药山上坐着一名清秀少年,手中的宝剑插在地面,似乎在宣告着什么即将到来一般。
天空的云层露出一角,没有一丝温暖的阳光投射下来,汇聚到少年的双眼中,洛奇扶着剑柄,从药山上站起,朗声道:
"让我们开始吧,改变这个国家的第一步。"
一件件药箱搬上雪橇,沉重的车辇上推满了昂贵的成品药。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驯鹿迈开四蹄,冲出了药厂大门。
五架雪橇排成一行,行驶于凯斯达镇中央最宽阔的道路上。
一瓶瓶成品药顺着后座滚落,铺满了整个街道。
"那是,多尔顿先生。"街道两旁的居民侧目,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方的高大壮汉。
多尔顿从后座上站起,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前,大吼道:
"瓦尔波残暴无度,导致民不聊生,我多尔顿在此宣判,磁鼓国国王瓦尔多有罪。"
震耳欲聋的大吼,徘徊在居民们的耳畔,他们掐了掐胳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国王有罪,这是从未有人发出过的宣判。
心中仿佛有什么枷锁在逐渐破碎,高高在上的那人第一次被拉下王座,摆在与庶民同一位置上。
"暴君昏庸,人人得而诛之。"五架雪橇上,车夫们振臂高呼,扯着嗓子卖力叫喊。
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蔓延,如同扩散的波澜,终将酝酿出足以影响整个国家的滔天巨浪。
雪橇隆隆驶过,居民们围了上来,争抢着散落一地的药瓶。
医生虽然短缺,但药物仍然昂贵,一瓶抗生素的价格就抵得上普通居民三个月不吃不喝的薪水。
六人的雪橇队冲出凯斯达镇,向着下一个聚集点奔腾而去。
风雪一路相随,难以言表的兴奋洋溢在一张张脸庞上。
车辇后的雪尘勾勒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飞扬的白色烟雾为这个一潭死水的国家,再次注入崭新的生机。
洛奇站在小镇尽头,凝望着雪橇队远去的方向,清秀的脸颊上似有神韵流转。
葛塔勒站在一旁,注视着雪地上纵横交错的车辙,沧桑的面庞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失落。
"你很羡慕他们?"洛奇偏过头,深邃的眼眸似乎直指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不知怎么地,觉得也想豪放一把。"葛塔勒脸色一正,又询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们需要一个隐蔽的根据地。"
"你打算打持久战?"
洛奇摇了摇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解释道:"他们抛家弃子跟着我们搞革命,要是不能提供一个稳定的住宿点,人心容易散。"
"还有三个镇子,全绕一圈需要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葛塔勒计算出大概时间,把情况汇报给少年。
"足够了,我只是去借一把钥匙而已。"洛奇淡定地扫了扫肩头的积雪,话语中底气十足。
"你居然有认识的人?"
"医生20计划颁布后,磁鼓国不是曾剩下两名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