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北方军大营内的高炉上仍冒着滚滚黑烟,叮叮当当的锻造声响彻不休。
手指配合着屋外的韵律,有节奏地敲在座椅扶手上,威廉静静地闭目沉思,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缺人手啊!"他从椅子上立起,背负着双手走到窗前,感叹道。
家族要想独占药材的渠道,必须与北境的地头蛇配合。
但锡德里家族和北方军在当地的势力都太大了,他们的胃口可不是能轻易满足的。
"看来只能另起炉灶了。"窗外的灯火倒映在威廉眼中,似少年燃烧的野心一般旺盛。
一阵敲门声传来,斜跨着剑的消瘦少年停驻半刻,就直接推门而入。
"威廉少爷,老哈利已经把东西打造好了。"费滋抖落了身上的雪花,禀报道。
"隐秘性如何?"威廉转过身体,炯炯有神的双目中射出亮光,问道:"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吧。"
"我找商会买下的铁匠铺,用的私人名义。"费滋脸色一正,恭敬道:"位置在杰尔喀拉的城北,一条已经衰败的街道里。"
"做得不错。"威廉拍了拍侍从的肩膀,吩咐道:"去休息吧,明早我们进城。"
"是。"费滋欠身行礼,向房间外走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费滋就发现了徘徊在屋前的拜尔德。
他若无其事地将房门关闭,把右手下放到刀柄上,平静道:"已经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四天了,洛奇还没有回来。"拜尔德的面色有些焦急,建议道:"能否让我进山找一找他。"
"他不听号令,出了事是自己活该。"费滋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淡然道:"威廉少爷应该不怎么想听到这种事。"
拜尔德表情一僵,脚步顿在原地。其实在这五天里,他的良知一直备受煎熬。
洛奇进山的事情,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将朋友置于危险之地。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又在现实与情义间止步。拜尔德无奈地用手捂住额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羞愧得发烫。
自己是在想什么?进山的朋友是在用命来保护自己的村子,而自己却因为害怕主家的迁怒,就连一句进言都做不到吗?
我,不是懦夫,一直在现实面前低头的心灵高高扬起,拜尔德在心底大声怒吼道,
酱红色的面庞上浮出一抹坚定,三角眼里是化不掉的果决,他将捂着的手放下,用力地握紧成拳,迈步朝房门走来。
"以洛奇的本事,王国内只有少数几人能留下他。"费滋上下打量了拜尔德一番,让开了身位,冷静道:"如果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情,现在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最起码现在心里会好过些。"拜尔德将手搭在门上,低沉的语气回荡在黑夜中,朝天边皑皑的雪峰飘去。
心中的大门敞开了,现实中的大门却又闭紧。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但这个汉子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夜空里渐渐透露出一点光明,仿佛在为人心中璀璨的亮色闪耀。天际出现了一抹紫红色的朝晖,像绽开的红玫瑰。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雪原上的生灵万物享受着片刻的光辉。
"咴咴"两匹健马发出嘶鸣,威廉与费滋牵马行至营地入口处。
"威廉参谋是要外出吗?"泽鲁格副官在门前巧遇主仆二人,他热情地帮忙牵起了马绳,询问道:"需不需要我派些士兵跟随。"
"去杰尔喀拉转转。"威廉翻身上马,拒绝道:"相信没什么安全上的担忧。"
"那就好,一路小心。"泽鲁格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挥手目送二人离开。
一路奔行,二人在快要中午的时候抵达了杰尔喀拉。从北门入,慌乱破败的街道上甚至没有多少行人。
铁匠铺上的牌匾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费滋带领威廉绕到后门,使了老大劲才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里面是一间破房子,正中央摆放着烘炉,炉边架起一只风箱,墙角还竖着制皮架。此时火已经熄灭,不修边幅的老哈利躺在地上打盹,手里还紧紧握着铁钳和酒瓶。
费滋伸手想要叫醒老者,却被威廉挥掌拦下。
威廉径直走到立着的盔甲架前,眼神被上面的铠甲深深吸引。
连着头套的甲衣上铁环套扣层层嵌合,每个环都与另外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
不论实用价值,光看这精美的样式,威廉就明白王国内的贵族们绝对愿意为这身铠甲出个高价。
"去外面买几瓶酒回来。"他低头看了看老哈利手中握着的酒瓶,把腰间的钱袋扔给费滋,叮嘱道:"记住,要最好的。"
"是,我马上回来。"费滋将钱袋提在手中,转身步出了铁匠铺。
威廉静静地立在房间内,爱不释手地摆弄着甲衣。如果不是体型不合适,他当场就打算试穿一下。
没过了多久,费滋就小跑着返回,怀里精致的五个玻璃瓶在他的控制下没有丝毫碰撞。
威廉抽出其中一支,晃了晃玻璃瓶,将盖子掀起。
一股浓烈的酒香味弥漫在铁匠铺内,用力吸气的声音不断从地面传来。
老哈利依然闭着眼,躺在地上,但他花白的头颅却在鼻子的带动下,朝酒瓶转来。
威廉走上前去,蹲在老哈利身旁,将瓶口凑到他的脸颊下。
老哈利双眼一睁,睡意顷刻即消。他迫不及待地抢夺过了酒瓶,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直接朝口中灌下。
"咕咚、咕咚"的大口吞咽声响彻屋内,但立着的威廉却没有丝毫不耐,静静地等待他享用完毕。
"呼"老哈利长出一口气,还打了个酒嗝。浑浊的双眼散发出明亮的光彩,他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目不转睛地面前衣着华丽的少年。
"味道怎么样?"威廉直起身子,双手抱胸问道。
"这些年都白活了,临死前总算能享受一回。"老哈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感慨道。
威廉很有风度地又抽出一支酒瓶,把盖子打开,嘴唇在瓶口轻轻一抿。
"这是我喝过的,最差劲的酒。"话音刚落,他的手臂侧旋,酒液顺着瓶口倾倒在地。
老哈利面色一阵心疼之色,赶忙从地面上爬了过去,侧过头就要用嘴去接。
但一旁立着的费滋单手抓住了他的后背心,把老哈利从地上提起,稳稳地帮他站好。
"咣"精致的酒瓶从手中滑落,在坚硬、冰凉的石板上摔得粉身碎骨。
威廉伸出左手放在老者肩膀上,将头贴近他的耳畔,不急不缓道:"只要你愿意为我们工作,比这好十倍的酒,我都可以每天不限量供应。"
"保证你喝到不想喝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