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沈羿说。漆黑一片的船舱里仿佛张开了一张网将沈羿网在了其中。天地颠覆过后是无边无尽的平静。沈羿告诉自己说不要紧张, 或许是哪里弄错了。

“我只是觉得夫人大概会喜欢清晨的美景。”沈羿说, 他完全不知道说了什么，整个人就像个机械，只按照习惯性的伪装来运作。

“我并不知道夫人您的病情不能接触阳光, 我很抱歉，请原谅我, 夫人。”沈羿走到床边俯下 身，姿态卑微地为自己的错误请求先生夫人的原谅。

“不, 没关系, 不是你的错，先生该怪我没跟您说清楚。”让先生立即就原谅了沈羿的错误，并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确实是个品格高尚的绅士, 甚至不像是这个混乱的社会的产物。反而更像是上几个世纪淳朴的绅士。

“您能原谅我吗？”沈羿说,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安、懊悔还有难过。他伸出手握住让夫人的手，亲吻她的手背。顿时一股冰凉窜进了心底。

好冰。她的手和记忆里的女人一样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记得有个小鬼渴望过女人温暖的体温, 可记忆里的女人什么都没有给予。她是个很失败, 甚至是残酷的母亲。

记忆深处的画面再次清晰的闪现在沈羿的脑海里，黑暗而没有任何温度的古堡，古旧的高墙，古旧而诡异的油画，那个女人穿着黑色的礼服, 有着一头很美丽的黑发。始终看不清容貌，就如同沈羿不知道那些古堡的年代一般。

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完。两边是高高的古旧的墙, 好像看不到顶。女人冰冷的手牵着小男孩不停地往前走。男孩很累也很饿，但是他一声不吭，另一只手里抱着一只满是血的小豹子。那是一只真的豹子，刚出生的小豹子，可怜的小东西已经死掉了。而男孩像是不知道一般牢牢地抱着它，执着地不松手，就算手很累很累，很酸很酸了，也不放手。

不知道走了多久，男孩看到冰冷冷的天际，终于看到了所谓的黎明。这是他记忆里第一次看到黑白之外的颜色，阳光那么的温暖，颜色那么的鲜艳。可是又累又饿，眼睛都充血了的男孩根本就没心思欣赏他的第一个黎明。

而那一天，他第一次明白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执着地抓着小豹子的手终于松开了。他没有看小豹子的尸体一眼。没有墓穴，没有眼泪……

沈羿使劲地眨了眨眼睛，他几乎就要陷入一个可怕的梦魇。女人冰冷的手勾起了很不好的回忆。那是回忆吗？沈羿不确定。

啪——女人甩开沈羿的手，她厉声刻薄地吼道：“别碰我，你这只猪！”

好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身上，沈羿的神智终于清楚了一些。

他站起来，有些为难地看着让·莫纳，后者很歉意地看着他。

“我想我该去工作了，下次再来拜访你们。”沈羿告辞。从黑暗的船舱出来面对外面的朝阳，好像跨越了两个世界一样。海风迎面吹拂而来，沈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深吸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首先他可以肯定的是里面的那个女人和他的丈夫绝不是普通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第二，这位夫人和那个女人一样得了某种病，害怕阳光。等等，如果和那个女人一样的话，夫人并不是害怕阳光，而是周期性的病犯了，吃了“药”她就会好（？）。

第三，不管夫人是不是那个女人，必定和那个女人有关系。

沈羿认为他的计划有必要改一改了！

就在此时，沈羿感觉到一股劲风从他的耳后刮过，条件反射地想要躲闪的瞬间，沈羿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立即忍住想要躲闪的冲动，生生接下了这一记刀手。

“唔唔……好疼！”沈羿痛叫起来。

劈了沈羿一刀的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吃惊竟然会打到他。他下意识的以为林飞可以躲开的。

“工作。”纤瘦的少年丢给沈羿酷酷的两个字然后转身就走。

沈羿强忍住上去狂扁他一顿的冲动，跟了上去。

晚上，轮船靠到了码头上。沈羿和少年被叫去帮忙搬运货物，都是些补给的食物药品用品，还有一箱一箱的红酒。搬到最后沈羿忍不住诅咒这些该死的有钱人。

当个没钱没势的平民最痛苦的莫过于此！这就是所谓的“朱门狗肉臭”！

沈羿愤愤不平！也实在怪不得他突然愤青了，实在是他的胃开始闹革命了！

这些该死的资本家！沈羿诅咒着他们。

晚上，那个小狼崽子曜又偷懒。沈羿看着他睡得雷打不动的样子都快怀疑他前辈子是猪了，能吃又能睡！

高温的作用下，沈羿的旧伤比预计的愈合的更加缓慢。不过他不急。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海上，像这种到处漂流在公海里行驶的船更加安全。

因为吸血鬼的领权让他们局限在一个两个区域。而这种公海只有流亡的吸血鬼，或是没有固定领土的吸血鬼界的杀手阿刹迈族。

夜晚，除了宁静的水波声什么都没有。狭小的救生船实在不是睡觉的最佳场所，但是比较凉爽，沈羿还不至于自虐到热熬到伤口溃烂发炎。

“嗯……”沈羿痛吟一声，每晚他都偷出厨房里的盐清洗伤口。刺刺的疼，到最后变成了钝钝的疼痛，疼得麻木之后，只感到伤口有些火热，并且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跳动着。

“嘶……”沈羿深吸一口气，头一扬躺倒在救生船上。裸 露的身体可看出锻炼的成果，结实的肌肉能叫未经世事的少女为之尖叫。沈羿其实算不上瘦弱，只是不健壮而已，这一点，他们两兄弟都是如错。

想到零，沈羿的表情一变，切了一声。身为哥哥他怎么可能去央求弟弟的保护？未免太让人不爽了吧。

沈羿向来充当的便是独挡一面的大哥形象，最喜欢干的闲事就是保护弱者。兰斯正是因为剥夺了他的权利才会被抛弃。沈羿觉得自己就该是个强者。即便力量有限也不会寻求任何人的救助。低微的姿态不是他的性格。

骨子里，沈羿是个很固执又霸道的人呢。

被零救了的沈羿，不愿意沦为零保护的对象，他才策划了这次的逃亡。

当巨石从头顶上砸下来的那一刻，沈羿都没想过自己会活下来。同样的他在实行计划时，根本就可以考虑到粗劣的密道很有可能已经被堵死了，或者因爆炸而堵死。

他只是固执的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一点，林诺了解的很透彻，沈羿一旦认定的事情，没有人可能改变，及时这个人是他最亲密的人。所以说，林诺觉得沈羿是个自私且冷血的人。

沈羿想到那个女人，想到在密道里昏迷时梦到的没有光亮的城堡。

他记得当那女人生下小宝宝，他看到那孩子的一霎那，他想起了他那只被摔死的小豹子。

女人残酷的眼神，令他不安，他不惜和女人起冲突，从她的怀里抢下了小宝宝。当他抱住小宝宝，露出欣喜时，婴儿被那个叫做伊撒希尔的男人抢走了。因为那是他的孩子，沈羿没有反抗。接着他说：“不想让他死？那就保护他，直到他不再需要你的保护！”

沈羿狠狠地点点头，从那之后，每个月圆之夜他都会用血喂养这个孩子。很多次沈羿昏迷过去，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会死掉，但每一次他都重新睁开了眼睛。

零是被沈羿养大的，不错，他是用沈羿的血养大的。零出生的那一年，沈羿五岁，他已经从地狱般的训练中学会了杀人。当他对那个孩子露出笑容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还活着。

十岁那年，零被男人带走，除了月圆之夜和任务，他们不再见面，因为男人说，零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沈羿耸耸肩，无所谓地走开，然后养了第二只宠物——林诺。

虽然如此，零发生的一切，沈羿全都清楚。包括他第一次被那个人做了。

“原来是吸血鬼啊。”沈羿叹出一口气。他养的小豹子，原来是只小蝙蝠。

沈羿从来不担心那个男人会伤害零，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男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零。是父子，是情人。

沈羿从没阻止，因为零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他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

“我也是吸血鬼？”沈羿看着自己的手。比之同龄人更为强大的力量、速度、愈合能力。

好像并不讨厌。沈羿想。

但是要成为某人的附属品？这似乎有些难以接受。

沈羿心想，如果不经过初拥而成为一个吸血鬼，好像也不错。可惜了。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有人接近，虽然已经很巧妙的不发出声音，但异常敏锐的沈羿还是觉察到了。

来人的脚步声，他已经很熟悉。

当来人掀开盖在救生船上的防水布时，沈羿连动都懒得动。

曜极为不乐意地推了推沈羿，“起来，船长让你去帮忙送食物。”

沈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道：“不是让你吗？”

曜狠狠地皱了皱眉头，“让我们！”

这还差不多。沈羿心想，没理由小鬼头偷懒，而他去干活。

曜恶狠狠地瞪着他，越来越发现这个叫做林飞的男人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友善呢！

沈羿和曜来到厨房，那里像个战场，每个人都在忙活。

沈羿看到满桌子好吃的，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开宴会吗？”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每个人都在忙，而最有可能回答他的，他的同事则早就看着满桌子的食物不能动弹了。

沈羿看着曜，感觉他眼睛忽闪忽闪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真像只狼崽子！

“你们两个蠢货，不要站着不动！给去送食物去大厅！”彪悍的主厨大叔吼道。

某觊觎食物已久的人立即捧着食物跑了出去。沈羿一愣，也急忙跟了出去。他心想，老头是不是忙糊涂了，让他们两个这副尊容的去送食物？

沈羿打量一下已经看不出原色的t恤，一脸的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