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了, 姚东峰做完治疗回到病房。
“青儿, 回去睡吧,明早再来。”姚东风开口,顺城不大, 医院离家骑车也要不了二十分钟,实在没必要晚上都在这陪床, “那个朋友不是还等着呢吗,给安排最好的宾馆, 别怠慢了人家。赶紧去吧, 我累了,也要睡了。”
孟彦隋住哪根本不用姚青安排,张大树会把一切都弄好的。
“晚上我在这陪着。”姚青如何肯走。母亲已经累了这几日了, 也该歇歇了。
“今天你去把孟彦隋安排好, 人家好歹是客人,又大老远地送你回来, 把人扔在一边像什么话。去吧。明早上早早地送粥过来, 医院的饭你爸吃不惯呢。”张敏慧说着硬推着姚青出了病房。
到了大门口就看见孟彦隋正站在车门边等着。
“去吧。”张敏慧拍了拍儿子的手,看着儿子上了车,车子拐出了住院部的大门没了影,仍是在原地站着。
孟彦隋跟着坐进车里,姚青闻到他身上一股烟味。
“张师傅, 出了大门一直往东。”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孟彦隋问。
“那边有几家好一点的宾馆。”姚青很无力地解释。
“先送你回家。”孟彦隋发话。
车子又回到蓝天。孟彦隋跟着姚青进了屋,一楼整齐地码着十来张桌椅,地方不大, 但是到处都很干净。
“让张师傅往东边开,有几家还挺上档次的宾馆……”
“给我一杯水,渴了。”
“……等一下吧。”
家里没有热水,许是张敏慧忙得顾不上了,还得现烧。姚青把水壶放到灶上,想着是自己的不是了,到底是大老远的来了连口水都没给人喝上,“把张师傅也喊进来坐会吧,我给你两泡壶茶。”说着上了楼,在老地方找着了茶叶,还没转身就被跟上来的孟彦隋抱进怀里。
“我就说两句话。”
“……”姚青实在没精力跟他挣了,就静静地伏在孟彦隋怀里。
“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你爸这个病有钱就不算个病。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
“我对你是真心的。”孟彦隋贴着姚青的耳朵轻声说,胳膊用力将人紧紧拥住。
“……”
“走了。”
腰上的力量消失了,周围温热的空气也立刻消散,姚青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接着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开着窗前的小台灯,只是坐在床上,怔愣出神,事情来得太快,仿佛都不是真的。
爸爸的病要尽快动手术,会有□□吗?肯定需要一大笔钱,钱不够怎么办?跟亲戚借?孟彦隋说一切有他……昨晚的情景又不受控制地跑进脑子里,那个人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那些赤/裸的画面,羞耻的呻/吟,姚青颓然倒到床上,用拇指擦拭眼角,将头埋进枕头里。
——怎么还不睡?都说了不要乱想。孟彦隋发来的短讯。
姚青看着,慢慢地坐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果然停着孟彦隋的车。这条小街上晚上并没有路灯,黑漆漆的楼下能看到车里的灯光。孟彦隋怎么又回来了。
姚青把窗前的台灯随手关掉。可是过了很久孟彦隋还是不走。从车窗里探出一只手来,指间夹着红色的火星。说起来他这一天也没有好好吃东西。
——你去吧。姚青回了一条。
——不放心你一个人。立刻回复一条进来
——我没事。
以后自己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跟个小孩子一样。
——我就这么陪着你。
姚青躺到床上,不知还能说什么。一会就这么睡着了。这一夜睡得竟也算安稳。
第二天姚青老早醒了,带着熬好的米粥,刚把门打开,看到张大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张师傅吃过饭了没有?”
“和老板在饭店餐厅吃的。”
“嗯……昨天孟先生有没有去处理什么伤口?”
“没看到孟先生哪里有伤口啊。”
“哦,那是我搞错了。孟先生人呢?”
“已经在医院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父母谈。”
有重要的事情谈?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和爸妈谈的?
姚青下了车急急忙忙赶到病房,一推开门就觉得病房里气氛凝重。姚东风和张敏慧都是眉头紧锁,看到儿子来了,都抬起头来。姚青被看得心底一跳,急忙去找孟彦隋。床对面的椅子上孟彦隋穿着黑色的大衣坐在那儿气定神闲。
张敏慧摸了摸儿子的头,将粥接过来。姚青心虚地喊了一声妈。张敏慧轻声应了。
“姚叔,您吃饭吧。”孟彦隋站起来出了病房。
姚青顿了一下,跟了出来。
“你说了什么?”姚青有些惶惶地问。
“你以为我说了什么?”
“孟彦隋,你不要逼我好不好?”姚青几乎要哀求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觉得我会乱说话吗?”孟彦隋叹气。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父母是那个表情。
“……我要他们今天就跟咱们回北京去,一切我来安排。要尽量进行血液配型,那儿的医疗条件好,有了肾随时可以动手术,而且你难道就一直在这陪着,马上不就要考试了?要你现在走,你肯定不放心。你爸妈只是考虑到钱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姚青松了一口气,错怪了孟彦隋了。
姚青回到病房,张敏慧问儿子和这个孟彦隋是怎么认识的,一看就知道他是出身富贵,
“为什么这么帮咱们啊?”
姚青被问得心里发虚,只捡可以说的大略说了,“说起来也算是救了他一次。”
“原来如此。他身体不好,老在这折腾怕是要受不住,孩子他爸,我看咱们就去北京吧,青儿马上就要考试了,无论怎么样学业不能受影响,这可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姚青给父亲办了出院手续,张敏慧又回家收拾了一些行李,给亲戚打了几个电话,几个人坐上车,回北京。
姚青脑袋搁在车窗上望着外面,久了累了,略一偏,目光就和前面倒车镜里的眼睛对上了。一时竟也没有让开,两个人一前一后,在镜子里就那么看着。不得不承认,在目前的这种状况里面,有了这个人,姚青真是安心了很多。仿佛所有难题都是可以解决的。至于他的混帐事,只能先不去想了。
姚东风被接到了北京,住在离j大不远的一栋两室的房子里。定期到医院做治疗。房子自然是孟彦隋的,孟彦隋只说是朋友的,交一点水电费就行了。
孟彦隋将姚东风的血液报告拿到全国各大医院配型,各个医院的要求不一样,收的押金多则二三十万,少则十几万。这样配了一圈下来,光押金就交了两三百万。再加上相关人等的打点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孟彦隋并不是要插队,只是摆明了说在他这里不要有人来插他的队。上海的几家医院表示最快的话两个月以内会有消息。
姚青考完了试,学校也就放假了。姚青一家子这个年肯定是要在北京过的了。
刘何洋临回家之前带着尤咏来看过一次姚东风。买了一些补品。可惜这个病根本就不能吃什么补品,倒真是浪费了。
张敏慧直夸尤咏漂亮。人都走了还念叨着。
“何洋的女朋友真漂亮,人也大方,青儿,你啥时候给妈也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姚青没敢接话茬,张敏慧还以为儿子是臊着了,“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结婚生子,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我这辈子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姚青听了母亲这话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难受得紧。借口看看父亲躲到了房间里。
“爸,您还没睡哪。”
“青儿,你来,爸正好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
“有一个姓杨的律师来找过我,要买咱们家的菜谱。现在我已经把菜谱传给了你,就是你的了。”姚东风握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咱们姚家不是什么大家大业,也没有什么祖宗规矩,就这一条,从老一辈传下来的,我早就说了并不希望你做什么大厨,但是这手艺不能断,至少在我这一辈上没有断。我希望在你手上也不要断。我这几天想清楚了,其实菜谱留着也就是个形式。现在我有了这个病,将来就是你的赘脚,爸爸可不想这样。就算你再吃苦受累,恐怕也补不上爸爸这个窟窿。如果人家价钱合适,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青儿,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姚青伏在姚东风床边,挨着父亲的手,一阵鼻酸。
晚上在床上姚青翻来覆去,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姚青是想把菜谱按照拍卖行的价钱抵押给孟彦隋,等自己以后有钱了再赎回来。反正孟彦隋对菜谱又不感兴趣,而且他有钱,最主要的是他应该会愿意。可随即又把自己的想法推翻了。这么做怎么样都是讹人的感觉。还不如直接借钱呢。何必用菜谱做幌子。等自己有钱要到哪天,之前少他的钱都还没有还呢。
手机响了。
孟彦隋打来的。到年底了,孟彦隋最近忙得连顿饭都没能好好吃。胃隐隐又有了想造反的趋势。
心上想的人已经好多天没有见着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想来看一眼。
“我在楼下。方便吗?”
“……”
“和你说说你爸配型的事。”
“哦。”
孟彦隋沉浸商海多年,总是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达成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