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火,将天边染成了一片血红,艳红的光映在了逸园内那个女子琉璃般的美目中愈发显得苍凉。苏墨画端坐在西廊入口处的大石上,眼神空茫地望着天空一角独自出神,哥哥,墨画怕是等不到你了呢,你瞧,一天又过去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在你身边。
弄月匆匆忙忙地跑来,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懊恼道:“这么凉的天,快些回屋去吧。”
“不了,我再多看两眼。”苏墨画歪了头,脸上有细微的笑容:“刚刚宫里的非影过来说哥哥确实曾去过那里,哥哥果真是去过的啊。”即使希望微乎其微,可是她还是不能放弃,哥哥,我不能放弃。
弄月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她长苏墨画几岁,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见她如此折腾自己不免有些不忍:“你莫要再如此了,公子若是在,也不会许你这样的。”
苏墨画凉凉地笑了,她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眼神晦暗不明,没有回答弄月的话反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这样的人,也算是罪孽深重了吧?”话语中颇有些自嘲的味道。
“胡乱说些什么呀,你怎能如此贬低自己?”弄月恨恨地瞪她。
“你瞧,又生气了,不过是说个玩笑话。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好,你先回去吧,不必操心我了。”苏墨画安抚地说。
“唉,好,那我就和繁星去准备了,你早些回屋。”弄月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苏墨画一个人安静地坐着,乌黑的眸子中有小小的火苗在不住跳动,哥哥,就要离开了呢,就要离开这里了,墨画在一步步走向你,你看到了吗?
一夜未眠,苏墨画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这日坐在马车之上,竟有些昏昏入睡。
“小姐,历城的宅子张叔已经帮我们打点了,只是一时还未准备妥当,我们到了之后还得先住几天客栈。”繁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
“嗯,如此甚好,我这般折腾倒是烦劳张叔了。”苏墨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真是,自己竟也有些烦自己了呢:“安山宫那边如何?”
“有伍月打点着,不会出错的。”
“伍月啊,也是被我拖累了呢。”苏墨画又是一愁,低敛的眉目间皆是散不去的低落。
说起来,那些在安山宫手下死状惨烈的人们谁能想到掌握着他们生杀大权的竟是这样一个忧愁而柔弱的女子。
幽幽的,她在低头间摸了摸自己颇显凌厉的手指,没头没脑地喃喃道:“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变成这样了呢?”连指节都苍白得可怕呢。哥哥,他日你若是见到了这样的墨画,可还肯疼爱?
“说什么呢,小姐。不管怎样,我们几人今生都会陪伴着你的,莫要再说些连累不连累的话了。”弄月适时地插话,打散了马车内内颇为伤感的氛围。
苏墨画偏了头,带着小女子特有的执拗问:“不会离开?”
那歪着头的姑娘氤氲着雾气的乌眸,湿湿润润的宛若一潭浸着桃花的湖水,让人徒生无限怜惜。这一刻,她那么偏执地想要确定她在意的人都不会再离开,没有人再会离开了。
“不会离开,永远不会。”
听得弄月这样说她才安了心,安静地躺在了马车之上,娇艳的唇角是安静平和的笑容:“真好。”她低低地说,声音清澈柔软得仿佛三月的微风:“真好啊。”
弄月心中被柔柔地撞了一下,慌忙掩饰间伸手扯了件薄毯盖在苏墨画身上,边帮她将边边角角掖好便轻声劝道:“你莫要想太多了,好好歇会儿吧。”
她们已经在路上奔波了四天了,再有一日大概就能到历城,弄月撩开马车的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山路一边估算着路程。
月夜之下,一辆精致的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急速奔跑着,路边庞然的大山影子在暗黑的夜里如同一个个恶鬼般湮没了这个小小马车。
车夫老郭紧了紧衣服又不轻不重地抽了马儿一鞭子,山里头一阵阵的冷风吹得他头皮发麻。他掩住口咳了两声,家中的老伴病重,急等着他跑这趟差的钱看病,只是倒不曾想这夜里走山路竟是这般骇人。
突然,马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隐隐有些睡意的苏墨画倏地睁开了眼,黑眸颤了颤,她说话了,软软的嗓音里却是道不尽的冷冽肃杀:“杀了吧。”
说罢她又缓缓将眼闭上,果然是杀孽深重吗?竟然有这么多人想要她死。可是她还不能啊,还没有找到哥哥,她怎么可以死?
弄月繁星立即会意,迅速地翻身下车,车夫老郭吓了一跳,赶忙粗着嗓子喊:“不要命了啊,姑娘们。”
弄月繁星互看一眼,手中便多出了两把明晃晃的刀,老郭战战兢兢地拉住了马车,颤声朝马车内问道:“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苏墨画轻轻笑了,黑暗中她的笑容惨烈而嘲讽:“有人要取我的性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