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画心痛至极昏睡不起,太医看过了说是无碍,开了药后繁星便就着汤水给她喂了进去,苏轩那头有张全照料着。
大约过了半日的时间苏墨画才幽幽地睁开眼睛,虽人已醒了但却不言不语,只睁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无声地看着床顶,看着看着眼睛一眨便从眼角滑下一滴泪珠。渐渐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泪水悄然漫湿了她鬓角的发丝和下面的枕头,她却恍然未觉。
繁星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这一副景象也不由得湿了眼眶,她三两步走过去俯身抱住苏墨画,姐妹两人皆是无声流泪。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活生生地存在于他们生命中的人竟然说没就没了。
苏墨画除了痛苦,还有愧疚。若不是她,苏轩定还是个嬉笑欢闹的药铺小伙计,他还有大把大把的年岁要活,他会娶妻生子,生一个小胖小子,长得就如他一般的眉清目秀。可是不可能了,他已经死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若不是遇到她,他又怎会平白遭受这般磨难。
两个人渐渐都哭出了声音,整个屋内被痛苦的哭泣声所填满,甚至整个院子内都充斥着一股浓重的凄凉悲伤之感。
在外布粮的尉迟雍得到此消息时,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他微微眯起眼睛,细长的眼睛望向远方,喊着淡淡的怜悯和愧疚,那个孩子,居然,死了?他收拾好脸上的表情,与身后的几个人说道了几句,安排好继续为灾民发粮布米之事后他便快马往京城赶去。
他毕竟是王府最大的主人,那个孩子的丧事他还得回去主持。
在尉迟雍策马奔驰在路上的时候,千里之外的瞿墨也得到了消息,他一怔,而后身体重重地坐回了椅子里。苏轩,死了?他穿着气闭上眼睛,将头后仰到椅背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身旁的内侍误以为他们的九五之尊是太累了,于是正欲上前替他捏捏眉心,却不想瞿墨猛然抬起头来赤红着双眼大喊:“滚!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御书房内的一众太监侍女皆弯腰弓背匆匆退下,连一眼也不敢看脸色铁青的皇上。
待只剩下满室空旷,瞿墨呆呆地又靠回椅背之上,他痛苦得将双手插到头发之间,怎么办?她是拿苏轩当自己的亲弟弟啊,这个坎不知她是否还过得去?可不管如何他都已无插手的能力,如今她身在朔国王府,又俨然有与他决裂之心,他即便是想去探望,她也是不肯的吧。
况且他能帮她什么呢?人死不能复生,失去了的终究是没有了,苏轩不会再平白捡回一条命来。苏墨画不会再原谅他了,此事的始作俑者便是他,若不是他苏墨画就不必前往朔国,若不去朔国,便不会遇上强盗,若不遇上强盗,苏轩也不会出事。
瞿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抑郁难忍,他将手收回来,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一拳打在了书桌之上,暴怒之声也从口中吼出,吓得守在外面的太监侍女们瑟缩成了一团。
这次,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苏墨画和繁星二人哭了许久,繁星伸手将苏墨画扶起来,二人虽都难掩伤心之情,但毕竟苏轩还有一干身后之事要处理。苏墨画强打着精神站起来,颤颤巍巍地,竟是又要去苏轩的房内,繁星拦了几下却也没有拦住。
苏墨画目光刚触及到苏轩平躺着的身体便又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使劲将脸上的眼泪擦开,走过去在床边陪着苏轩坐了一会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说什么了的时候,她却淡淡在屋内的人中扫了一眼,哑着嗓子问:“这里有王府的管家吗?”
余管家向前走了一步道:“小人余钱,是王府的管家,王爷走之前便吩咐过,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这位小公子的丧事我也会全力协助姑娘的。”
苏墨画摇摇头:“不,我什么都不懂,安陆王爷不在,还是余管家帮忙主持大局吧,这丧事不讲究从简,一切花费我都会承担,余管家只管放手去办。”
余钱点头称是,便招呼着下人门开始张罗了,苏墨画也不动,就一个人坐在床边,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全走过去也在她身边坐下,劝慰道:“姑娘啊,你也莫要伤心难过了,命里有时终该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就是小公子他的命。活着的人就且珍惜余生,妄自伤心也换不回什么,老伯活了这么一辈子就看清了这一点,你呀,还是照顾好自己吧,莫要走了一个还倒下一个。”
苏墨画总是对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施以援手的人分外感激,如今她身遭如此大变,张全还能以不变之姿语重心长地劝慰她,实让她心生感动。在她小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清淡冷傲白衣翩翩不染世尘,他也是这样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用去在乎的样子,苏墨画不由得再次湿了眼眶。
哥哥,你在哪里?
苏墨画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只觉得孤单又悲凉,她不由得向后伸出手来去探苏轩平放在床上的手,却不想指尖所触之处皆是一片冰凉,苏墨画被那冰凉之感顺着手指传到肺腑,直沁得她心头冰凉,冷不丁便送了手。刚刚扭回身体坐定,眼泪便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曾经的轩儿是多么温暖的一个存在,那个孩子会在阳光下笑得比太阳还灿烂,眯了一双同她的一般明亮的眼睛朝着她招手,而如今他竟已手脚冰凉,甚至连最喜欢的桂花酥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张全见苏墨画这种状态,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劝慰无用他也只能找个地儿帮点忙,他拍拍苏墨画的背安慰道:“节哀顺变吧,我去帮姑娘你瞧着点,年岁大了见过的这些事也多了,我瞅着点也免得出错。”
苏墨画仰起头来抓住张全一双苍老的手,她满含热泪:“老伯,谢谢你。”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张全摸摸她的头便颤颤巍巍的走了,看着张全佝偻的背影,苏墨画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坚强起来,这种时候她不能全靠着别人,况且轩儿的丧事她一定要按照富家公子的礼仪办,切不可薄待了他!
安陆王府内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苏轩的丧事,灵堂就设在苏墨画的院子里,没有来来往往拜访叩别的人就显得这里冷清得要命,苏墨画一个人跪在灵堂内的垫子上,神色幽暗。
尉迟雍刚赶回来便往苏墨画那里去了,路上遇到了繁星,与繁星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二人一同朝灵堂方向走去。尉迟雍是那种不管什么时候身上都带着一股优雅俊逸的味道的人,像一只修行千年得道成仙的狐狸,此刻即使他面上如何焦急步履如何匆忙也难以掩去他骨子里的那股子优雅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