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姝受了伤,王奕显得比慕容姝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几分,第二日天还未拂晓,就又早早的到了慕容府,名曰访友,可与慕容湛连半杯茶都没喝完就匆匆转到慕容姝所在的院子,惹得慕容姝也跟着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的被随侍从被窝里捞出来梳妆,顺便听了几句闲话。
王奕生怕慕容姝耐不住性子不好好休养扯动旧伤,特意带了本‘棋谱’过来让慕容姝修身养性,于是,慕容姝出来就到自家花园的亭子里跟着王奕背了半日的棋谱,那些博弈之道,每日听几句还好,亦能从中领会些什么,可让王奕这样一股脑的全倒出来,慕容姝本来的三分兴趣顿时收了个干干净净。
“兄长,不如我们明日再读吧,今天学的也够多了。”慕容姝从王奕手中把棋谱抢过来合上摁住就不撒手,这样实在是枯燥。王奕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扶额问道:“那阿姝想做什么?”
“放我回去睡觉。”一向不兴起早的慕容姝起了个大早,又背了一早上的棋谱,只差闭上眼睛倒下去了。
实在困得紧,慕容姝也没管面子不面子的请求道。
王奕看到慕容姝眼睑下青黑一片,知晓她昨晚应是没睡好,有些心疼的问道:“阿姝昨夜可是因何事费了神,似乎并没有休息好的样子!”语气里带了几分担忧。
“没什么,不过是昨夜看一本诗集一时入了迷,看得太晚了些!”慕容姝解释道,刻意没有去提及宁远。想,若是王奕不提,那就这样揭过也无妨。
昨日周婉在府里闹的一出大戏一早就传开,说是整个邺城都知道了也不为过,至于宁远昨夜那番姿态为何人,明眼人心里也清楚,添油加醋的传出去,几人的声名并不是很好听。而宁远因何事突然失态,慕容姝在今早也知道了。
“是我让阿姝的名声受累了。”王奕突然致歉道,早时出门,王奕就听到了一些零碎的闲言闲语,来时便想好了要和慕容姝说一声,只是不好无故提起,此时见慕容姝神情,想必她也知道了当下邺城里的流言传成了什么样子。
“名声这种东西,于我而言,着实没有什么意义,且此事纠缠多年,兄长所言也是为我着想,之后的一切,兄长无需介怀。”慕容姝知道王奕因何致歉,昨夜还心有芥蒂,至今日看到王奕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样子,那一点芥蒂消了大半,现在王奕致歉,便是不想瞒她,那还剩的一点芥蒂因为王奕的坦诚,也就没有了。
而且如今这般也好,没有希望,自然也就没有失望,慕容姝心想。
“阿姝!”王奕神色复杂了唤了一声。听慕容姝这般说话,王奕就知道昨天发生的一切她都晓得。也是,事情发生在慕容府里,怎么可能会瞒得过她。
昨日冠礼,为了避嫌,王奕遂让两个随侍扶着慕容姝先进去,自己再去寻慕容湛与准备与他一道儿进去,往回没走几步,就见宁远也在那儿,正绕着慕容湛说些什么
“阿湛,我们是一同长大的,这些年我与阿姝如何,你皆看在眼里,你晓得我有多喜欢阿姝,父亲昨日和我说阿姝进京并非是为了婚配的事情,既然现在她未嫁,我也未娶,何不让她再等我些时日。我已想出了周全之法,来日......”宁远这几日来并没有绝了对慕容姝的心思,知道自己见慕容姝不成,就来找了慕容湛。
未及宁远说完,慕容湛就开口打断道:“你说的周全之法,是让阿姝放下一切和你远走吗?。”慕容湛定定的看着宁远。
对上慕容湛笃信的目光,宁远说不出话来。
见此,慕容湛心中了然:“阿远,先且不说你安排好一切需要多少时日,纵是你们真能走,可你想过之后吗?到时宁家不过放过你们,大周,也容不下你们的,阿远,你清醒一些。”慕容湛听出宁远口中的周全之法,即刻否决劝道。
王奕走近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谈话。宁远见王奕,只匆匆行了一常礼,就又转身欲对着慕容湛再说些什么。
“阿姝的婚事不日就要定下了,宁世子的考虑实属不必。”宁远还未来得及再次开口,就被王奕打断,连慕容湛都略有诧异的看了眼王奕。
“我已心系阿姝多年,昨日我也问过阿姝的意思了,她答应了,正准备择日就将这个消息传至江北,告与慕容世叔知晓。”
接受到宁远带了怀疑的打量,王奕顿了顿,继续坦然的说道:“其实,我本不欲在此时说出这事,可未免今后宁世子误会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举动,我也就提前说了,此事,还望世子能替阿姝的声名着想,不将它宣扬出去。”王奕不急不徐的说道。
心里盘算若是慕容姝知道这件事后会做如何想,会如何待他。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安,王奕看着眼前的宁远,等他做出反应。
王奕知道这时候这样言语不妥,也很难让人信服,可这是此时此刻,这是王奕能想到的最好的,能绝了宁远心思的话。
王奕亲眼看着宁远眸中的万般想法一点一点的熄灭,将未道出的承诺吞入腹中,一字一句的回道:“这,是自然,是我叨扰了,告辞。”
对于慕容姝,宁远有千千万万个想法,可所有的一切,都基于慕容姝还恋着他。王奕现在所说的话真假难辨,宁远不知道。可只看着王奕那双眼睛,宁远就晓得,不论他说的婚事是真是假,王奕心系慕容姝是真,慕容姝不会认同她的草率是真。心底莫名的感应告诉自己,而王奕所说的一切隐隐会成真。
他心悦的姑娘,这一次,好像真的不可能了。宁远感到阵阵无力。
看着宁远步履踉跄的,踏着一地落红走出去好远,王奕才对慕容湛道:“我们进去吧!”
“崇之,你这样会不会太过了,若是阿姝知道了。”慕容湛一听就知道王奕所说是假,担忧劝道,暗自思量,该不该把今日之事说与慕容姝听,而宁远,会不会因此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我明日会说与阿姝,不论她如何看我,我都会告诉她。”王奕说出方才那话时,就没有打算瞒着慕容姝。或许慕容姝会因此与他生怨,可是若能借此绝了宁远的念想,以免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今天扯下的谎就是值得的,王奕心中如是想。
午时日光正盛,光影与花树交错,亭边的桃花开得正好,映着光散着灼灼的辉光。
面对此刻洞悉一切的慕容姝,王奕心生忐忑,又想到她今早对自己如常的态度,似乎并不排斥自己的接近,是否心里也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眼中燃起希冀的,王奕看向慕容姝,只待再说些什么。
“兄长所说之事虽然是假的,却也有用,想必此事过后,阿远与周婉的亲事也不日就会提上日程了,到时木已成舟,也就没有人再会去计较昨日之事了!”慕容姝接过随侍递上来的茶盏,递向王奕抢先说道,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阿姝所言甚是!”王奕接过茶盏,再不提昨日的事,只默默饮茶。
说完心中所想,慕容姝想,自己虽不在意所谓的名声,可许多事还是要避些嫌的。在此之前,她竟不知,原来王奕对自己存了这样的想法。大意马虎至此,自己确实是该好好反省才是了。
至于王奕,慕容姝想,还是及时收住这不该有的情意才好。
慕容姝心中做好了决定,便道:“兄长,我现下着实困得紧,就下去休息了,至于前日望亭之事,我已说与了阿兄,兄长有事大可以向阿兄说明,如有需要,再唤我不迟。”说着起身欲要离开,顺便把桌上的棋谱也一并带了走,补充道:“我学棋的事情只是小事,就不劳烦兄长为我费心了,以后若是有疑惑,我找阿兄解答就好了。”
慕容姝此话一出,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王奕知道,昨日之事慕容姝虽然不怪他,可面对于他,她已下定了决心要远离。
王奕昨日说话时就猜到了,依慕容姝的性子,今日知道了这件事,结果无非就是顺势承了他的意或者与他从此拉开距离两个可能而已。很显然,慕容姝现下的选择是保持距离,而她之所以会去选择保持距离,无非也就是慕容姝现在还无意于自己罢了。
看着慕容姝渐渐远离,王奕没有开口说出挽留,心里明白,挽留之言,需得慕容姝对他有情义才能奏效,这时候说什么,只会于事无补。
周围还是一如往日的芳菲之色,只是随着慕容姝的离去,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黑白。
“阿姝,我早已等了那么多年,便不会再担心,会等不到你。”王奕眼中光芒愈盛,自语道。似乎心中早有了计较,径自起身前往慕容湛的书房所在处。
既然已经料到慕容姝可能会去逃避,他又怎么没做好一点准备呢!阿姝,未来的山好水长,与你走过一生的,只会是我。
沿着慕容姝走过的小道走过,繁花开得正好,王奕清楚,一时与一世,他更愿意一世。
两人走后,一直在亭边侍候的两个随侍才上前收拾茶具,其中一个边收茶具边小声向自己的同伴问道:“小花,刚才的事情你看清了没,我怎么看着我们家小姐走得有点急促的样子,像是逃似的,你说王公子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小姐啊?”
“喜欢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往小姐的院子这儿跑了,只是希望应该不大,而且比起王公子,我还是觉得宁世子要好些,这几年,宁公子如何,小红你也是看着的。”小花边把茶盏放到托盘里边回道。
“虽是如此,可我怎么总觉得,单看王公子的眼神,有种对小姐势在必得的感觉?”想起方才王奕看花的眼神,小红只感觉得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我还对你势在必得呢!别看了,走吧!”小花拍了一下小红,示意她别发呆了,收好茶具,拿了托盘就想旁处走去。
“诶,你等等我!”见小花走远,小红连忙追上。
风拂过小径,落红翻飞,将来往人的足迹掩埋,也无踪影也无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