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伯对司马冲天的事, 比自己的还上心。
虽说一切从简, 但到底是喜事,而且也算是双喜临门。一喜是司马冲天摆脱了牢狱之灾, 二喜是他又要做新郎, 迎娶美娇娘。这样的大喜事,怎么都要好好庆祝一番, 康伯从有限的银子里去成衣铺子里买了两套红色的喜服,一套大红色绣鸳鸯戏水的喜被。又去弄了一些红纸来,托周围手巧的婶子帮忙, 剪裁了一些喜字张贴在门上、窗户上。
这下家里总算有点要办喜事的气氛了。吃食, 为了招待客人,康伯从一条街外的饭馆定了一桌食物,让他们下午送过来。
准备好这些后, 他一大早天没亮就起床, 将屋里屋外,甚至是门前的那一段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窗户、桌椅板凳也全擦得发亮。
香儿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中自己因为涂了胭脂和口脂显得格外明艳的脸,弯起唇角, 微微笑了, 宛如百花绽放,美得不可方物!
今天她终于要嫁给自己情窦初开的男子为妻了,可她的心却如平静的湖面一样,没有丝毫的波澜。因为她已经在系统中体验过嫁给司马冲天, 并跟他共同生活,生儿育女几十载了。
前世那场婚礼自是要比今天盛大得多,武林人士、司马冲天的至交好友,甚至还有当地官府的人都送上厚礼祝福他们新婚!那天的她笑颜如花,穿的是绣着金线的喜服,头戴凤冠霞帔,哪是身上这身几两银子的劣质喜服能比的!
如果是在话本中,郎才女貌,喜结连理,这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可生活不是话本,成亲不是结束,只是开始。婚后她跟司马冲天确实也有一段甜蜜的幸福时光,但这种时光没持续多久,到他出门一趟,在秦淮河畔遇上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的名、妓琯琯后,这段短暂的幸福时光就结束了。
琯琯成了新欢,重复她先前的生活,然后是小鱼,魔教圣女……爱情中,自来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于司马冲天而言,似乎每个女人的保鲜期都只有几个月。但凡出门一趟,他总会给她们弄个娇滴滴的妹妹回来。
直到宁王的小郡主进门,司马冲天的娶妻之旅才彻底结束。即便如此,但他已经有十个女人,哪怕司马冲天素来倡导不分大小,一视同仁,他一个月留给每个女人的时间平均算下来也顶多就三天,更何况,他还要经常出去办事,平日里也有公务要处理,不可能天天留在府里陪老婆。
认真算下来,除了小郡主因为最后进门,身份尊贵,格外受宠,能多得司马冲天的青睐外。她们九个女人,每个月跟司马冲天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一两天,一年算下来也顶多就一二十天。
便是有再多的浓情蜜意,再多的深切爱意在这种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永无止境的等待中都耗尽了。
后来,她有了孩子,便将精力和满腔的爱意都投入到了那个可爱的孩子身上,看着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点点地长大,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开朗活泼的美少年。香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
那时候她已经老了,再没有年轻时的那种抛弃一切为爱走天涯的勇气了,只想守着儿子,给他娶个心仪妻子,含饴弄孙,颐享天年,和和美美地过完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
可老天爷连她最后这点愿望都给剥夺了。
宁王,也就是小郡主的亲哥哥起兵谋反了,司马冲天作为宁王的妹婿自是义无反顾带领着武林人士和儿子们投入宁王的阵营,博那所谓的泼天富贵去了!三个月后,宁王失败自杀,而他的余党屠的屠,抓的抓,可怜她的儿子,才刚满十八岁,就被当做逆贼,抓到了午门斩首示众,死无全尸。
绝望之下的香儿,放了一把火,烧了司马府!然后头也不回地踏入了火海中,回顾她的这一生,年轻时不顾师傅和师兄们的劝阻,执意为爱走天涯,还偷了师门重宝,害死了师傅,以为有情饮水饱,最终却害了如父如母的师傅,害了自己唯一的骨血!这一切都是她任性、识人不清、执迷不悟、忘恩负义的报应!
看着镜子里那双凤目中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深切恨意,香儿垂下了眼皮,闭上眼,将胸口这种激烈的情绪给压了回去。
前世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师门的重宝还好好待在神医谷,师傅也不会死。而司马冲天会娶她,爱她一辈子!
没错,香儿的系统是“渣男改造系统”,将各种渣男改造成完美好男人,专一、深情、温柔、体贴。
“香儿,准备好了吗?我带你去见见的我几个朋友。”司马冲天也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面如冠玉,站在门口,情意绵绵地望着香儿,眼神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香儿回头,嘴角梨涡勾起,笑眯眯地说:“好了!”
司马冲天牵着她柔软的手,将她带到了前院。
前院的桌旁坐了几个年轻人,看那打扮和大大咧咧毫无形象的坐姿,应该是武林中人。
瞧见香儿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司马冲天捏了捏香儿的手,解释道:“等咱们成了亲,就回老家,以后少不得要跟他们打交道,借着咱们这次婚礼,就请他们过来庆祝了!”
京城险恶,他这是打了退堂鼓,准备继续回去混武林,所以准备跟武林中人重新拉近关系,还有什么比他成亲喝酒更好的时机呢!
司马冲天先介绍了香儿的身份:“这是我的未婚妻——香儿,出自神医谷。这是……”
司马冲天一一向双方介绍彼此的身份,当然他特别郑重地强调了香儿神医谷的出身,因为这几人其实都是冲着香儿的身份来的。否则谁还鸟司马冲天这样一个落魄的少侠!
香儿笑盈盈不失大方地朝几人福了福身,说了几句场面话,抿了抿嘴,打算先退回去,把空间留给司马冲天去拉近乎。
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啪啪啪的砸门声,同时还伴随着粗嘎的吼声:“开门!”
“大家坐,老朽定了裕芳斋的酒席,想必是店里的伙计送酒席过来了,诸位稍等。”康伯先安抚了大家一声,然后迅速跑到门边,打开了门。
但门外并没有什么提着食盒的伙计,而是两个别着大刀,穿着公服的衙役。康伯骇了一跳,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躬身问道:“几位差爷,可是有事……”
“让开!”衙役推开了康伯,跨进门槛,瞪得溜圆的眼珠子扫了司马冲天几人一眼,声若洪钟,“谁是司马冲天,跟我们走一趟!”
提起衙门,康伯就心惊肉跳:“差爷,我们家庄主最近身体抱恙,许久没出过门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会不会搞错人了?”
那衙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司马冲天是不是有个和离的前妻叫沈容?”
这怎么跟前夫人扯上关系了?康伯狐疑,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是沈容犯了什么罪吗?”
衙役点头:“这就对了,沈容向衙门递了状子,状告司马冲天伪造古画,窃取她的嫁妆,我家大人特命小的过来传唤司马冲天!”
“怎么会!”康伯惊呼出声,沈容一颗心全系在了他家庄主身上,怎么会去府衙状告他家庄主呢?荒谬。
可面对两个衙役嘲讽的眼神,康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焦急地看向司马冲天,有些后悔,自己昨日为何要拦沈容呢,让她跟庄主见一面,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事了。
直到此时此刻,康伯都还以为沈容是由爱生恨,见不得司马冲天另娶香儿,故意折腾出这事来。
司马冲天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轻轻拍了拍香儿的手说:“我去去就回,康伯,我跟两位差爷走一遭,几位仁兄就劳你招呼了。”
“诶,庄主放心去吧。”康伯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担忧地目送司马冲天离开。
他一走,几个武林中人也站了起来,拱手告辞。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最怕跟官府扯上关系,这司马冲天一而再,再而三地进府衙,未免被他牵连,还是先走为上。
康伯想留也留不住,眨眼间,仅有的几个宾客都在走了个一干二净。弄得康伯直叹气。
那边,香儿也摘下了头上的红绳,提起裙摆匆匆跑进内室,很快就把喜服脱了下来,换了一身平日里穿地衣服,像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康伯瞧了,赶紧追上去,拦住她:“香儿姑娘,不,夫人,你这是要去哪里?还没拜堂呢……”
“我去衙门,我不放心司马哥哥!”香儿满是担忧地说。
康伯见她急得都快哭了,心里也放不下,叹了口气:“我跟你一道去!”
两人匆匆往衙门跑去!
***
这边,司马冲天被两个衙役带到了府衙。
一踏进堂中,他就看见站在旁边的沈容。司马冲天马上扭过头,激动地看着沈容,眼底,心底似乎都沈容:“阿容,你最近清减了不少!”
沈容垂眸不看他。
司马冲天还当有戏,隔着几尺远的距离,含情脉脉地望着沈容,声音那个温柔多情:“阿容,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吧?别闹到府衙,让人看了笑话,你说是不是?”
雪雪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狠狠剜了他一记:“司马冲天,你窃取了我家小姐的嫁妆,把价值连城的古画换成了一副粗糙的赝品,还好意思回家说,谁跟你回家说?我家小姐都跟你和离了,跟你回家?你不要脸,我家小姐还要脸呢!”
外面围观的百姓听了雪雪的话,都对司马冲天指指点点的。这小伙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心肠却大大的黑,抛弃前妻,还窃取了人家值钱的古画。今天都穿着大红喜服,要娶新人了,还说什么回家说。啧啧,回去得嘱咐自家的闺女,千万别被这种只有一张脸好看的小白脸给骗了。
被周围人鄙夷的视线弄得很不舒服,司马冲天低咳了一声,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讨饶般说道:“阿容,咱们有事回去说好不好?你一个官家小姐,上了公堂,以后传出去多难听。对了,那古画呢?在哪里?我想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你知道的,我不是……”
“升堂!”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司马冲天的话。
穿着官服,非常威严的府尹坐到了堂上,很快就进入堂审:“沈氏,你状告司马冲天窃取偷换你的嫁妆,可有证据?”
沈容抬起头,不卑不亢地说:“回大人,民女有物证!”
她托起嫁妆单子说:“这是民女当年出嫁时的嫁妆单子,上面有司马冲天家那边的画押,也有民女父亲以及作保的长辈的画押。请大人过目!”
衙役将嫁妆单子呈给了府尹。
府尹在第一页就找到了那副古画的名字。嫁妆这事,双方都要验收,确认无误后,才会在嫁妆单子上画押。
“沈氏嫁妆中确实有一副魏晋时期的古画,司马冲天你怎么说?”
司马冲天行了一礼,道:“大人,沈氏当初嫁给我时,确实带了一副魏晋时期的古画,但和离的时候,她将画带走了。这嫁妆可都是她和她的丫鬟亲自清点的,小人实在是不知。谁知道是不是离开后,在外面独居,奴大欺主,偷偷换了画,栽赃在小人身上,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这是在含沙射影,暗指雪雪手脚不干净。
雪雪气得小脸通红,手不停抖,正要开骂,却被沈容按住了手。
沈容看也未看司马冲天一眼,对府尹道:“大人,除了物证,民女还有人证!”
府尹朝主薄点了点头。主薄马上对旁边一衙役说:“传证人!”
证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是个穿着长衫,颧骨凸得很高的瘦弱男人,看样子似乎是个文人。
当初仿画之事,是康伯一手去办的,司马冲天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也不知真假。他下意识地瞅了沈容一眼,瞧见沈容沉静的侧脸,司马冲天总觉得短短半月不见,她似乎变得不大一样了。这样冷若冰霜的一张脸,让他完全没法跟记忆中那张总是笑盈盈,深情地唤他“天哥”的俏脸联系在一块儿。
就在他走神间,衙役新带上来的那个瘦弱男人行完礼,开始说话了:“大人,这幅画确实是小人受一个四五十岁,长得很壮硕的中年人所托仿的。那人当时来找小的时,要得非常急,让小的一天之内就赶好这幅画,给他送到府上。小的连夜赶好了画,第二天就将画送到了他家府上,因而确定了那人的身份。他是这位司马大人的管家,就住在柳树胡同倒数第三家!”
这男人还不知道司马冲天的差事已经丢了。
府尹问他:“你可有证据证明这幅画乃是你所做?”
男人指了指画说:“小人的右手年轻的时候受过伤,大拇指上有道疤,作画的时候,无疑在画的背后留了一团小小的印子,上面有小人的拇指印,大人可以比对。”
衙役将画拿了过来,跟他拇指上的伤疤对比了一下,确定地说:“大人,画上确实有这人的拇指印。”
后来府尹又派人调查了这个男人的生平。
他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平日就靠给人抄书,模画为生。康伯去找他时,还被左邻右舍看见了。
府尹又派人衙役去传唤康伯。
不过这次不用衙役去带人,康伯就自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跪在地上认了:“大人,是小的鬼迷了心窍,昧下了沈氏的那副画,我家庄主一概不知!”
他这是想把司马冲天摘出去。
他倒是忠心耿耿,沈容讥嘲地看着他。康伯还是太小瞧府尹了,能在京城这种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没两把刷子,怎么坐稳府尹一职?
果然,府尹威严肃穆地看着他:“既是你贪了沈氏的那副画,那你说说,画呢?你把画拿去了何处?”
这个康伯可回答不上来,仓皇中,他又给自己安了个罪名:“我……小人嗜赌,把那副画给输了。”
“哪一天,哪一家赌、场,大概什么时辰?”府尹继续追问。
这可难倒了康伯,瞧府尹的样子,是要追问到底了,他就是随便说出一家赌、场,一旦府尹派人去查证,很快就会揭穿他。
康伯这时候才发现撒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撒了一个谎需要很多个谎去圆,很难保证不被人拆穿。他求助地望向司马冲天。
司马冲天低垂着眉眼,没看他。
府尹敲了敲惊堂木:“康远,做伪证,按照我朝律法,杖责二十,你可想好了?”
康伯垂下头,咬紧牙关:“确实是小人拿了沈氏的画,因为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拽了一下,将那副画给撕成了两半。未免被人发现,小的就将那副画丢进了火炉里烧了!”
沈容侧目,讥嘲地瞥了康伯一眼。这人,还真是司马冲天最忠心的一条狗,都这时候了,还忠心维护他的主子呢!只可惜,他的主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府尹又问:“当时可有旁人?确定纸被撕成了两半吗?”
康伯咬牙:“小人确定,书房一直是小人亲自收拾的,因而没有旁人。损坏了画之后,小人唯恐被人发现,就将这幅画给烧了。”
府尹锐利地眼睛盯着康伯:“康远,你可想清楚了,做伪证按律法杖责二十大板!”
康伯还是不松口:“回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府尹一敲惊堂木:“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
康伯吓了一跳,赶紧磕头:“大人,冤枉,大人,冤枉……”
府尹冷笑着说:“喊冤?此画乃是用上好的绢布所绘,可不是用纸做而成。”
府尹将那张劣质的仿作摔到了地上:“你这仿得未免也太拙劣了!”
闻言,康伯惊呆了。那画一直卷起来,放在画筒里,他摸都没摸过,哪知道是用绢布所制。如今露了这么大个破绽,他先前所言也站不住脚了。
两个衙役上前,架着康伯,把他拖到一边,按在地上,拿起板子就重重地打了下去。
衙门打板子的衙役都是老手,专门挑痛的地方打,几板子下去,饶是康伯这样的老江湖也吃不消,痛得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很快他的裤子上也渗透出了鲜红的血,这是打得屁股开花,皮开肉绽了!
见到这幅惨状,一些心肠软的妇人捂住了嘴,不忍直视。
反观司马冲天,穿着康伯昨日才费心给他置办的喜服,站在那儿无动于衷。就怕将自己牵连进去,因为当初为了讨小郡主欢心,他将那副画送给了小郡主,这事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否则宁王会要了他的命。
真是个天性自私凉薄的东西,沈容收回了目光。
康伯到底是年纪大了,二十板子下去,昏厥了过去,但又被衙役泼了碗冷水浇醒。
府尹问他:“康远,那副画去了哪里?”
康伯趴在冰冷的地上,用力抬起头,看着司马冲天喜庆的背影,两行清泪滚了下来:“庄主,你的救命之恩老朽还给你了!”
他用力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多亏他受了伤,行动迟缓,被人群中一个黑衣人跳出来,给拉了回来。
康伯像条干涸的鱼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沉重地吐着气,再也没力气爬起来。
而堂上府尹大人的目光突然变了,蹭地站了起来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沈容顺着他的视线往后望去,看见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堂外,身后赫然跟着张衡。四周的衙役、百姓听说王爷来了纷纷跪下,沈容也随大流,跪在了地上。
宁王摆手:“都起来吧!”
他往前几步,站到了堂中,对府尹说:“林大人请坐下继续审案,本王今天跟子玉路过府衙,听闻大人在判案,就停留了片刻,哪知这一看,竟发现了一件极其有意思的事!”
他举起手,马上便有人将一卷画递到了他手上。
宁王将画展开,大大方方地众人看:“粗一看,是不是跟林大人摔在地上的那副赝品很像?”
林大人点头:“正是。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宁王将画给了随从,让随从将画给林大人,然后说道:“这幅画就是沈氏丢的那副画。”
林大人明明心里有谱了,却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王爷把下官给搞糊涂了,沈容嫁妆里的这幅画怎么会到王爷这儿?”
宁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是十日前,司马冲天托人送给本王的生辰的贺礼,本王当时扫了一眼,也没记心上,多亏刚才子玉提醒,方才想起,便让人快马加鞭地回府中将这幅画取了出来。此事乃是本王疏忽,等案子了结之后,还劳烦林大人物归原主。”
闻言,沈容悄悄打量了宁王一眼。宁王不愧是宁王,手段就是了得。今日,沈容将此事告上了衙门,这幅画是属于沈容嫁妆这事在京城已经传开了,若是再被人发现画在小郡主手里,那小郡主的闺誉也就毁了。但宁王干脆利落地将这事揽到了自己身上,把小郡主完全给摘了出去,便是以后有人提起小郡主看过这幅画,大家都会理所应当地认为是从他那儿拿过去的。
不过宁王怎么会好巧不巧地经过这里,怕是张衡的杰作吧?沈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欠张家母子还真不少,等这事完了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劝张家母子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毕竟宁王得意不了几年了,届时张衡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林大人忙应是,又不着痕迹地拍了宁王两句马屁,然后厉声喝道:“司马冲天,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被宁王拆穿打脸,司马冲天吓得额头上全是汗。宁王的手段,他那天晚上已经领教过了,他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所以更不能在公堂之上将小郡主扯出来,司马冲天双膝一跪,大声说:“大人,草民有罪,贪图沈氏嫁妆,尤其是在得知王爷好魏晋书画后,便生出了将此画藏起来的念头,进献给王爷,以讨王爷欢心!”
他一承认,林大人就干脆利落地判他杖责五十大板了结了此案。
听到他不断哀嚎的声音,沈容轻嗤了一声,目光滑过人群,落到了站在人群外的香儿身上。
香儿盯着司马冲天,脸上一片漠然,很显然,她并不在乎司马冲天挨不挨揍,痛不痛的,她只要他别死就行了。
但这可不行,若非自己来府衙状告司马冲天,他们俩今天就成亲了,她的任务也就失败了。司马冲天虽然挨了一顿胖揍,可有香儿在,这伤很快就会好,两人一样可以成亲。
搞不死司马冲天,那只能从香儿身上下手了。
沈容的目光滑过旁边的宁王,短短地停留了一息,就收了回来。
刚巧,雪雪解恨的在她耳畔低语:“小姐,这板子打得好,司马冲天太可恨了!”
沈容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好的?有香儿在,便是断胳膊断腿了,要不了多久,他也会好。你别忘了,他当时身上可是挨了几十刀,听说脸上还破相了,但这才过去了四天,他就能走了,脸上的伤也没了。几十板子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这话果然引起了宁王的注意。
张衡发现,宁王褐色的瞳孔骤然一缩,轻轻瞥了一眼香儿,旋即收回了视线,像是不经意的一瞥。但张衡知道,宁王这是盯上了香儿。富贵人家最惜命,一个有传奇医术的女子,当然要攥在手里。
他轻轻垂下了眼帘,心道,这个沈容果然不像初见时表现得那么无害,浑身上下都是心眼,一句话就改变了香儿的命运,这司马冲天算计她,真是活腻了!
司马冲天挨了五十板子,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等人群散去后,香儿泪眼婆娑地找来一辆牛车,将他和康伯拖了回去。
新郎官连坐都坐不起来,今天的婚礼自然落空了。
接下来几日,香儿细心地照顾司马冲天和康伯。
康伯只挨了二十板子,恢复得比较快,能一瘸一瘸走路时,他便向司马冲天提出了离开请求:“庄主,老朽老了,说不定哪天就去了,俗话说,叶落归根,老朽想回到故乡,陪着死去的父母亲人,等哪天咽气了,也好跟他们葬在一块儿!”
司马冲天知道,康伯是因为公堂上的事,跟他离了心。他有心想解释,但康伯已经把一锭银子还有几块碎银子放在了桌上:“这是家里的银子,账册也在这儿,庄主请收好,多多保重!”
见他连东西都收拾好了,司马冲天心里也有气,索性也没留他:“康伯保重!”
这对小说中的黄金搭档主仆就此分道扬镳。
又过了两日,司马冲天的伤渐渐好了,已经能下床了。
京城这段时日的遭遇实在谈不上愉快,他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京城,便对香儿说:“这院子太大了,咱们俩空落落地住在这儿也不舒服,不如尽早回乡,香儿你意下如何?”
香儿自是满口答应:“我这就去租马车!”
香儿带着银子拉开了门,门外却站着王府的两个侍卫;“香儿姑娘,我们家王妃的病又犯了,王爷特命小的来请香儿姑娘过府替王妃看病!王妃的病耽搁不起,香儿姑娘请!”
香儿坐上了王府豪华的马车,心里却泛起了嘀咕,问系统:你不是说你的药一定能治好王妃的肺痨吗?怎么没用?
系统:我的药绝对没问题。
香儿心乱如麻,攥紧了手帕:那你是说,王府的侍卫在撒谎?
系统:药没有问题!
香儿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白痴系统,太不机灵了。怎么办?若是王妃没患病,那宁王以这借口找她过去做什么?
香儿忍不住偷偷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马车上有个赶车的车夫,马车后面跟着两个拿着长矛牛高马大的侍卫,三个男人,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过他们!
在这种矛盾不安的心情中,香儿来到了王府。一个嬷嬷把她往王妃居住的院子领去,进了院子,嬷嬷说:“香儿姑娘稍等,王妃一会儿就过来!”
香儿坐了下去,两个漂亮的小丫鬟马上给她奉上了一杯热茶和两叠精致的点心:“这是武夷山大红袍,宫里的皇后娘娘赐给咱们家王妃的,姑娘请尝尝!”
香儿刚端起茶杯,系统就提醒她:这里面加了蒙汗药!
果然是场鸿门宴,香儿吓得心惊肉跳,咽了咽口水,不大自然地将杯子放下:“我还不大渴,对了,茅房在哪里,能否带我过去?”
她想脱离这些丫鬟的视线,想想该怎么办才能逃出这里。
丫鬟含笑点头:“姑娘这边请!”
丫鬟在前领路,香儿跟在后面,不安地绞着手指,想着心事,快到茅房的时候,前方的丫鬟忽地停下了脚步,笑眯眯地说:“香儿姑娘,到了……”
怎么会就到了呢?香儿只觉脖子一痛,人跟着昏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香儿感觉自己躺在一张软乎乎的床榻之上,房里的光线有点暗,灰蒙蒙的,面前的小几似乎是用紫檀木所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她感觉视线有点模糊,用力眨了眨眼睛,脑子才清醒过来,然后便感觉浑身酸痛,好像没穿衣服,□□的腰上缠着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
“啊……”香儿吓得叫了出来,飞快地抓住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这道尖叫像是个信号,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几个丫鬟跑了进来,看到满屋子凌乱的衣服,吓得捂住嘴,仓惶地跑了出去:“快去告诉王妃,出事了!”
香儿想叫住她们,但来不及了,丫鬟们像来时那样,迅速地跑了。
她连忙裹着被子下了床,也不去看床上那个跟她同床共枕过的男人,赶紧拾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里衣刚穿好,王妃就匆匆赶来了,瞧见屋子里这一团乱糟糟的样子,气得捂住胸口对床上那个年轻男人大声喝道:“还不快把衣服给我穿好,看你干的好事!”
床上的男人伸出长臂,将裤子抓了过来,套上,然后懒洋洋地说:“不就睡了个女人,多大点事,大不了我娶她就是!”
王妃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这没个正形的东西!”
骂了男子一样,王妃拉着脸快红得滴出血来的香儿说:“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二儿子,香儿,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说法!”
香儿到底是在系统那里磨炼过两世,还没傻到家,知道自己是中了计,忙缩回了手低垂着头说:“王妃,这事就别提了,民女再不回去家里人就要担心了,民女先回去了!”
但两个丫鬟拦住了她的去路,王妃说:“香儿,你放心,是这混小子欺负了你,我一定给你做主。若没有你,我这条命就保不住了,咱们注定是一家人。你就在府里住下,我这就吩咐管家去置办婚礼,一定让这小子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
香儿不愿,忙道:“王妃说笑了,民女蒲柳之姿,身份卑微,哪入得了贵府公子的眼。这都是误会,民女跟贵府公子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王妃还想说什么,宁王府二公子已经下了床,对王妃说:“母妃,你先出去,让我跟香儿姑娘说句话!”
王妃点点头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香儿退后两步,抵着门,愤怒地瞪着二公子:“你想说什么?”
二公子捡了一件衣裳当着香儿的面套上:“说不定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你觉得王府会放任皇家血脉流浪在外吗?香儿,你若识趣,你该知道,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嫁给我,要么死!”
听到最后一个死字,香儿如一摊烂泥,坐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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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