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手术, 切掉半边肝脏而已, 在徐主任这十几年的从医生涯中,真的算不了什么, 比这惊险, 比这紧急,比这有难度的手术, 他做过好多例,但却没有哪一次能让他这么紧张。
手术室里明明有冷气,可他的额头上还是不住地冒汗, 搞得给他擦汗的护士都有些侧目, 在心里嘀咕,徐主任今天是怎么啦?一点都不沉稳,不像他平日的风格啊!难道是因为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陆家掌门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 徐主任缝合好了伤口, 舒了一口气,对护士说:“好了,送去病床观察一下。”
这会儿,陆昊远的麻药时间还没过,他没有痛感, 神智是清醒的, 大致知道手术结束了,但精神还有点恍惚。
被人推出手术室时,守在门外的薛明马上凑上前,先看了一眼陆昊远, 再往后瞥向徐主任。却见徐主任扯下了口罩和手套,一把扔到旁边的篮子里,双手撑在柜子的边缘,重重地吐了口气。
他这是做什么?难道手术中出了什么问题?
薛明有点着急,忙问护士:“手术怎么样?”
“薛先生放心,手术很成功。”护士微笑着说。
薛明松了口气,忍不住又看了徐主任一眼,这人今天的表现很不对劲儿啊,手术成功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一副懊恼得很的样子?不过护士已经把陆昊远推走了,薛明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徐主任身上,忙跟了上去。
过了几分钟,徐主任才出了手术间,扭头望了隔壁一眼,隔壁的手术室灯光还亮着,看来还很忙。可不是很忙,又要切子宫,切肝脏,再把这两样器官移植到付静萱体内,比他这个切一半肝脏的手术工作量要大得多。
徐主任走到卫生间,解决了生理需求,然后来到洗手池边,捧了一把水泼到脸上,冷冰冰的水打到他的脸上,仍然浇不灭他心里的焦躁和不安。
洗完手,徐主任又站到烟灰桶边,拿出烟一支接一支地抽了起来。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整个医院都安静了下来,褪去了白日的浮华与喧嚣,静得让人心慌。徐主任倚在墙壁,抬头远眺着对面的手术室,灯还亮着,他都出来半个多小时了,邓医生的手术还没做完。看来他是动了真格,真给付静萱做了手术,就不知他是医术不过关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装糊涂,故作不知。
但不管是哪一样,邓医生没有在手术室里拆穿他们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否则他们今天都要完。
徐主任现在头痛的是怎么面对付静萱。
她没病,本来说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如今弄假成真,真的把她的器官给换了,这问题可就大了。器官移植手术可不是数学上简单的一个换一个。器官移植手术创伤大,术后早期易发生感染性并发症和手术技术相关性并发症。虽然近年来,随着技术的提高,术后并发症和死亡率已经显著下降,但排斥反应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而且将伴随器官移植者终身。
还有个致命性的问题,器官移植大大减轻了人的寿命,移植器官后,最长存活时间可达三十多年。而付静萱现在才二十多岁,也就是说,她这辈子顶多活到六十岁,当然以后随着医学的发展,也许能进一步提高她的寿命。
但二手货到底是不如自己原装的好用,器官移植后,很长一段时间,付静萱都必须要与药为伍,而且以后身体会变得弱得多,天气稍一变化,她就可能生病。她以后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必须小心呵护,稍有不慎就可能碰碎。
阴差阳错,把自己好好的身体搞得破败不堪,付静萱这样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徐主任可以预料,等她出了手术室,麻醉的时间一过,一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在等着他!
一口气抽了七八支烟,对面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付静萱被推了出来,后面跟着邓医生。
徐主任将吸了一半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按,大步走了出去,穿过回廊,走到手术室外,叫住了邓医生,关切地问道:“今晚辛苦了,手术还顺利吧!”
邓医生取下口罩和手套,打个哈欠:“挺好的,这都两点多了,徐主任怎么还没睡?担心付小姐啊?你可真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医生,放心吧,手术很顺利,接下来只要细心护理,度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徐主任不着痕迹地瞥了邓医生一眼,他困乏地揉了揉眼睛,似乎很累,也是,连续在手术台上站了好几个小时,不累才怪了。难道他真的没发现任何端倪?
“我明白,只是付静萱这个病人比较特殊,器官移植这项技术虽然近年来已经成熟了,但还是有很多并发症,我这不是担心吗?万一有个差池,这些不讲理的有钱人肯定会把一切都怪到我们头上,咱们俩都讨不了好。”徐主任露出焦虑的神情。
邓医生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徐主任一眼,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可不是,这些有钱人就是麻烦。咱们是医生,又不是神仙,更没有灵丹妙药,谁也不能打包票,一定就能将人治好。”
顿了一下,他拍了拍徐主任的肩,抬了抬下巴问:“那个陆总的手术怎么样了?还顺利吧?”
徐主任扯了个笑容:“还好,已经送回病房了,他的特助在一边看着。他的情况比付静萱的好多了,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
“那就好。”邓医生又打了个哈欠,摇摇头说,“不行了,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了。徐主任,我回办公室睡一会儿,你也休息一会吧,等着两位贵人麻药效果一过,肯定有得闹,咱们想眯也眯不成!”
刚好到邓医生的办公室,徐主任放缓了脚步,轻轻颔首:“邓医生今晚辛苦了,你安心睡吧,病房那边我盯着。”
邓医生也不跟他客气:“行,那明天白天我盯着,咱们俩轮流来,今晚就麻烦你了!”
徐主任看着他关上了门,这才收敛起笑意往付静萱的病房而去。一路上,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私人高级医院,这种vip客户更是照顾得非常周到,术后除了有医生盯着,病房里还安排了两个看护轮班守着,保证二十四小时病房里都有人。徐主任踏进病房时,看护马上站了起来超他打招呼。
徐主任忽视了病床上付静萱那吃人的目光,问了问付静萱术后的情况,然后说:“不错,麻药时间快过了,我在这里看着,你去找护士,拿个镇痛泵过来,待会儿给她用上。”
看护点头,马上出去了。
她走后,徐主任来到床边,低下头,贴近付静萱的耳畔,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很不甘,我也知道你怨我,但不管你有多不甘心,多恨我,现在都请你冷静,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你我都完了!”
付静萱偏着头,恨恨地盯着他,嘴里不停地喘粗气,用力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不是你,你当然能冷静了!”
徐主任看她这狰狞的神色就知道她没办法释怀。这也可以理解,换了谁都没办法对这样一件事释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是付静萱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他才担心呢!
徐主任伸出手掌抓住了付静萱的右手,用力地握了握:“你的感受我都明白。但静萱,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主动找上的我,你出国就后悔了,想回去找陆昊远,又怕他不肯原谅你,就学偶像剧,搞了这么一出生病,不忍爱人伤心远走他国的戏码,试图换得陆昊远的谅解。但你得明白,这世上凡事都有风险,计划赶上不变化,不可能什么事都按照咱们的计划走!”
“你的意思是说我活该!”付静萱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盯着徐主任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给撕了。这个人,说得这么轻巧呢,敢情割的不是他的子宫,他的肝,刀子不是划在他肚皮上,他当然不觉得疼了。
徐主任冷静地看着她,目光充满了无奈:“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俩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应当明白,我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意外,是陆昊远临时非要让我邓医生交换的,连院长都要听他的,那个时候,我拒绝也没用!”
麻药的效果渐渐消退,付静萱的腹部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感,力气渐渐回来,忽地,她甩起左手,给了徐主任一巴掌。
啪地一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徐主任摸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脸也板了起来,耐心尽失:“付静萱,我好说歹说你都还要闹,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这件事捅到陆昊远面前吗?”
付静萱因为刚才这猛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额头冷汗直冒,倒吸了一口气,偏偏徐主任还在旁边威胁她。她也来了狠劲儿,抬起手狠狠抓了徐主任一把:“怎么?还想威胁我,捅就捅,你自己去承受昊远的怒火吧!”
她这一下在徐主任的胳膊上抓出长长的一条血珠。徐主任也来了气,他今晚熬夜动手术,一直提心吊胆的,手术完后又怕付静萱这里出漏子,赶紧过来嘱咐她。结果呢,这个女人完全听不进去他的劝,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使性子,把一切都推到他的头上,她怎么不想想,是她拉他上的这条贼船!
他飞快掏出了手机,找到陆昊远的号码,然后将手机塞到付静萱的手里,发了狠地催:“打,把一切都告诉他,看看他把我弄死了,你又能讨什么好,你打啊!”
付静萱握住手机,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食指悬在拨号键上,有那么一瞬,她很想不管不顾地打这个电话,把一切都告诉陆昊远,扑到他的怀里痛哭忏悔,诉说自己的委屈和痛苦。
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陆昊远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她这样的欺骗,她要真打了这个电话,不止他们之间完了,而且他恐怕还会把割肝算在她的头上。
就像徐主任所说,他固然讨不了好,可她这个欺骗陆昊远割了肝的女人也同样没有好果子吃!
见她迟迟没把电话拨下去,徐主任就知道,她不敢。这个女人自私,识时务,她不会意气用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就算做了,那也是别有目的,说起来,他们是同一类人,早在认识她之初,他就知道了!
他将手机拿走,给了付静萱一个台阶下,语气和善地哄道:“静萱,我也不想弄成这样子。弄成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知道,今天的事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现在的医学很发达,你有最好的护理和药物,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和照顾,很快,你的身体就会好起来,像以前一样。”
说到这里,为了打动付静萱,他低头瞥了一眼戴在付静萱无名指上的钻戒:“我还期待你出了院,做最美丽的新娘呢!这不是你两年前的愿望吗?你真的要在这最后关头,放弃自己辛苦谋划得来的这一切?”
是啊,这是她回国的目的。以前谈恋爱那会儿,陆昊远对她百依百顺,时间长了,她心生厌倦,遂即在三年前以追逐理想的名义出了国。真正出了国后,她才明白,国外的月亮并没有家乡的圆,结识的男人,也远远不如陆昊远。
人总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有些东西的可贵,她开始念起陆昊远的好来。但她始终记得,陆昊远当初说过,她要出国了,就别再回来,他再也不想见她,托国内的朋友打听,自从她走后,陆昊远变得游戏人间,女人如衣服,换了一茬又一茬。
付静萱知道依陆昊远的骄傲,她就这么回来了,他肯定不会轻易原谅她,就算勉强接受了,心里肯定也有疙瘩,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对她,所以才早早谋划,弄了个生病出国就医的幌子。
哪晓得,她回国后,陆昊远竟然跟别的女人结了婚,甚至连孩子都有了。有了这个孩子,陆母铁定不会同意陆昊远离婚,而且就算离了婚,只要有这个孩子在,陆昊远也没法跟沈容断得干干净净,她上赶着做后母,也难熬。
所以付静萱才跟徐主任想出了这一招,逼沈容捐肝给她,这样一来,沈容就必须得先把孩子拿掉,这样一来,她跟陆昊远之间的一切障碍都清除了。
不出她的所料,陆昊远还是忘不了她,为了她,甘愿付出一切,甚至在得知沈容的肝能救她时,义无反顾地让沈容流了产。而现在,沈容也死得透透的,再也不会出来跟她抢陆昊远,膈应她了。
失去了自己的肝和子宫,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就要看到曙光了,她真的要在这最后关头,放弃吗?
付静萱当然舍不得!任凭徐主任说得多动听,事前了解过器官移植手术的付静萱知道,这样的手术没徐主任说的那么轻松,她的身体肯定恢复不到从前了。
可徐主任有一句话说得对,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陆昊远那么骄傲的人,绝对承受不了她的第二次欺骗。所以她只能一条道走到底,至于徐主任,现在还得留着,她身体的许多小秘密还要他帮忙保守,换了个医生,多一重风险,暂且这样吧,害她切掉肝和子宫的这笔账以后再算。
合上眼帘,付静萱疲惫地说:“你走吧,我今天不想再见到你!”
明白她是妥协了,徐主任站了起来,对她说:“麻醉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这两天伤口很痛,我开点止痛药,你忍一忍,实在忍不了了就吃点止痛药。”
付静萱现在就觉得很难受了,肚子上的痛火辣辣的,一阵接一阵,没完没了。她难受地抓紧了被单:“知道了,我明白你担心什么,放心,再痛我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出去吧,让看护进来,我不想看到你!”
“好,有事让护士叫我,这两天我都在医院守着。”顿了一下,徐主任改了口,“我今天早上要出去一趟,去拿回视频,要是有事,让人打我电话。你好好休息吧。”
这次,付静萱一声都没吭。
离开了病房后,徐主任回到病房,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你的要求我都办到了,明天早上九点不见不散!
这个点对方应该在睡觉,等了两分钟,没有信息过来,徐主任有点撑不住,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眯了过去。白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付静萱那里也不能松懈,他得休息一会儿,养好精神。
第二天早上七点,徐主任就独自开车离开了医院,前往秋山茶楼。
他到的时候还不到八点,茶楼还没开门,他就将车子停在路边,然后慢慢地等在那儿。八点多时,对方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山涧云雾包厢!
终于等到了肯定的信息,徐主任拿起手机给吴三打了电话:“人手都安排好了吗?”
“徐哥放心,都安排好了,只要他来,就绝对跑不掉,兄弟们今天一定会把他的老巢都给端了!”吴三得意地说。
徐主任不放心地提醒他:“别太骄傲,注意点,对方很狡猾!”
狡猾,有多狡猾?有他们狡猾吗?
吴三不以为意,但还是吩咐下面的人盯紧了。
时间滑到九点,茶楼开门迎客,徐主任拉开了车子,走了进去,服务员马上上前领他进去:“先生请坐,包间还是大厅?”
“今天上午九点,有人定了山涧云雾包厢吧!”徐主任扯了扯领导,偏头问道。
服务员含笑点头:“是的,昨天有一位先生打电话过来定了包间,说会有一位姓徐的先生过来,想必就是先生您了!”
见徐主任点头承认了。服务员微笑着把他带到了包间,然后上了一壶西湖龙井和两碟他们茶楼的特色小点心:“先生慢用,有事请按铃!”
“你出去吧,有人找我就把他领进来。”徐主任摆了摆手。
服务员退出去,他坐了一会儿,忽然收到了吴三的信息:“老大,有个穿黑色外套,戴着一顶棒球帽,把脸遮了个大半的男人进茶楼了。”
徐主任精神一振,坐直了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大门口,又给吴三发了一条信息:“你带两个人过来,将他堵在包间里。”
他在茶楼的二楼,而茶楼的服务台在一楼。大清早的,偌大的二楼,就他这么一个客人,他也不怕惊扰到别人。
过了两分钟,脚步声靠近包间,紧接着敲门声响起,徐主任清了清嗓子,喊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如吴三所形容的那样的男人走了进来,将一个信封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操着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先森,你滴快递!”
一听这声音,徐主任就知道,不是电话里的那个男人。他伸手按住了快递,隔着信封捏了捏,似乎是个硬盘之类的,他心里闪过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低头把信封翻了一面,盯着上面的收件人和寄件人以及地址看。
寄件人那一栏,明晃晃地写着“李四”两个大字,一看是假名,地址估计也是假的,再看收件人那一栏,地址竟然填的茶楼,具体到了包间名字,而他也是在一个多小时前才知道进哪一个包间的。
这封信除了那个男人,徐主任想不出其他人。他按捺住心里的焦躁问道:“还记得寄件的那个男人吗?”
快递员摇头:“我们是上门取件,钱和件就放在小区门口。”
看来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徐主任又低下头瞥了一递的名字,鸿运速递,这家快递很有名,有一项业务叫超速递,承诺本市内两小时送达,估计对方是在早晨才把快递送出来的。既然对方走了快递这条路子,那说明对方一开始就没打算露面,不过是耍着他玩,现在逮着快递员追问也没用。
“好,麻烦你了。”徐主任挥了挥手,打发了快递员。
可快递员刚一出门,就被人给推了进来。干快递的,有一身体力,小伙子被人硬推进来,当然要反抗,这一反抗就惹怒了吴三。吴三是谁,专门干这些见不得光的事的家伙,他拎起拳头就给了快递员一记,快递小伙也不是吃素,反击了回去。
三四个人扭打成一团,吴三还在旁边鼓劲儿:“打,给老子使劲儿打,还他娘的想跑!”
徐主任瞧见这一幕,头都大了,厉声喝道:“做什么呢?乱打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吴三抬头就看到他在对自己使眼色,马上意识到了不妙,立即说:“好了,饶了这小子!”
三人这才放开了快递小伙。
快递小伙子站了起来,瞥了几人一眼,知道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干不过,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走后,吴三讪讪地看着徐主任,摸了摸脑袋:“这……徐哥,这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徐主任瞥了他一眼,拿起信封就往外走,“别说认识我,有麻烦就破财免灾!”
开始,吴三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等他下楼,被两个警察拦住时总算明白了,敢情徐哥早猜到了那个快递员会报警。
吴三他们被带去派出所,关了几天,赔了快递小伙医药费和误工费,倒是没牵连到徐主任身上。
可徐主任坐在车里,看着他们被警察带走,怎么高兴得起来。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结果拨过去,这个电话却显示是关机。接下来的好几天,徐主任一有空就打个两回这号码,偶尔也发个短信,但都是有去无回,对方压根儿就没开机。
他一天比一天焦躁。
沈容这边在知道陆昊远真的捐了肝,和付静萱双双吧院住时,乐得笑开了怀,不愧是小言男主,为爱痴迷啊!
景纬看她光顾着乐,无奈地说:“你真的不打算露面吗?我刚接到消息,薛明拿着死亡证明,去把你的户籍给注销了,以后你就是没身份的黑人了!”
沈容笑着问他:“我的身份信息你们搜集好了吗?比如我跟陆昊远结婚证上的照片什么之类的?”
“当然,你上次说了之后,我就找了他们家的清洁阿姨,把这东西给拿回来了,都在这里。”景纬把东西丢给了沈容,“听说你落水死了,陆家嫌晦气,就让保姆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扔了!”
沈容接过包,笑着说:“那可真感谢他们了。若不是他们丢了,咱们还没这么容易把这玩意儿找回来。”
景纬收起笑:“韩总问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需不需要他送你出国?”
“你替我谢谢韩总,不过这个就不用了,我的根在这里,哪能就这么走了呢?你跟韩总再耐心地等一段时间,等着看好戏吧!”沈容自信满满地笑道。
光是半个肝哪够啊!肝脏移植手术,若是只移植了一半,对于捐肝人来,伤害并不是很大,身体比较好,又很注意休息保养的年轻人,一两年肝脏就会渐渐长复原,消除捐肝带来的损伤。
仅仅这样,未免太便宜了陆昊远。他不是喜欢强迫人捐肝捐肾捐子宫吗?他没有子宫还有肾呢,不让他尝一尝这种痛苦,他这种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只会觉得捐献器官就跟献个血一样轻松。
景纬真是服了沈容的算计,对她的算无遗策佩服得五体投地,见她这么说,兴味地翘起了唇:“好,那你好好住在这儿吧,出门小心,有事打我电话。我等着看好戏。”
“ok!”沈容给他比了个手势,将他送出了门。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沈容这边是消停了,可医院里并不平静。
移植器官带来的影响远远超乎付静萱和陆昊远的想象。陆昊远相对还好一些,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就被准许出院了,只是被医生告诫不能太过劳累,因而积压的很多工作都交给了薛明。
薛明到底比不上他,这段时间一耽搁,有好几个项目都被韩家给抢走了。
陆昊远虽然恼火,但也不至于气急败坏,按捺不住。几个项目而已,对于家大业大的陆家来说,算不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养好他和付静萱的身体。他有信心,以后一定加倍让韩家把抢的东西吐出来。
目前最让他忧心的还是付静萱的身体。器官移植之后,付静萱的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好转,脸色甚至比手术前还差,精神也差了许多,恹恹的,无精打采,人好像一瞬间都老了好几岁。
问徐主任和邓医生,他们都说这是器官移植的正常反应,毕竟那么大个手术下来,对身体的伤害也很大。而且术后还有排斥反应,这是需要时刻警惕的事情。
两人说得头头是道,陆昊远还是不大放心,又把院长叫了过来,这会儿手术都动完了,院长也看不出前面的问题,检查了一遍,确定付静萱确实是手术后的后遗症,只能慢慢疗养,没其他的办法。
听到这个答案,付静萱一点都不意外。手术前,她本就没病,精神气色当然好,现在是真病了,哪能跟以前相比。
这段时间以来,每次吃药,每次伤口疼的时候,悔恨就像蚂蚁一样爬上她的心头,不断地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付静萱后悔了,动完手术真是太难受了,最初的那几天,她痛得恨不得就这么死了算了。而现在一日三顿的药物,不断的检查,还有身体的虚弱无力,都让她逐渐意识到,她所谓的爱情没她以为的那么重要!
她原以为自己能为了找回陆昊远不惜一切代价,但如果时光能倒流,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宁愿不回国,就这么天天醉生梦死在国外,也不愿天天躺在病床上。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忍着,一天一天地熬。她的身体熬过了术后的各种并发症,熬过了排斥反应,气色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一个多月后,她能下床走路了,三个月后,她的身体各项指标已经达到了出院的标准。
徐主任欣慰地看着她:“恭喜你,可以出院了,不过还要定期到医院来做检查,另外,开的药也要按时吃。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到医院看医生。”
付静萱也很高兴,她总算不用再窝在病床上发霉了。
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看护,她呼了口气,拿出手机给陆昊远打电话:“说好今天接我出院的,你怎么还不来啊?”
“马上就来!”这话不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而是从门口飘进来的。
付静萱仰起小脸,惊喜地看着门口,只见陆昊远穿了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装过来,头发打了定型水,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他温情脉脉地朝她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尖上一样。
看着比以往打扮都要隆重得多的陆昊远,付静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红晕从脖子蔓延到脸颊上,眼睛里红心直冒,她两只手捧住小脸,羞涩地喊道:“昊远!”
陆昊远走到她面前,忽地一弯腰,单膝跪地,像是变魔法一般,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打开,里面一枚钻戒,戒指上镶嵌的是一颗鲜红如血、艳丽无比的稀有血钻,美得夺人心魄。
“静萱,我爱你,嫁给我好吗?”陆昊远深情地凝望着她。
付静萱喜极而泣,伸出左手中指,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陆昊远不但准备了鲜花稀有的钻戒求婚,连婚礼都准备好了。出了医院,就有66辆限量版豪车拉风地等在门口,穿着西装的帅气伴郎和白纱礼服的伴娘站在两排,喜气盈盈地看着他们。
付静萱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这三年来,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实现了。她终于要嫁给这个财貌双全又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看着周遭众人艳羡的视线,嫉妒的目光,她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臂,骄傲地挽住了陆昊远的胳膊。
陆昊远低头含笑看了她一眼,然后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坐进婚车,前往婚礼现场。
为表对付静萱的重视,这场婚礼在陆家大宅举行。
早在半个月前,陆昊远就让人把请柬发了出去。这一天,陆家宾客盈门,陆母和付家父母都笑盈盈地招呼客人。
等新人来时,礼堂已经布置妥帖,主婚人站在礼堂上说了一通的祝福词,然后含笑看着眼前一对璧人,用动情的声音说:“陆昊远先生和付静萱女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从学校一路走来,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今天陆昊远送了一份惊喜给付静萱女士。”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背后的大屏幕上盛开出一朵又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宾客们都明白了,这肯定是见证陆昊远和付静萱甜蜜爱情的照片。
但出乎人的预料,第一张照片滑出来的竟然是一张结婚照的放大版,新郎赫然就是陆昊远,而新娘却另有其人。
宾客们哗然,都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陆昊远竟然结过婚,怎么都没听说过?
本来还在呈四十五度弧度仰头,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头戴精美镶红宝石公主冠,高贵优雅望着屏幕的付静萱惊呆了,脸瞬间涨得通红,手里的捧花也掉了下去。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先前所有的艳羡和嫉妒如今都成了笑话,她就像剥光了衣服,丢在人群里,被人围观、羞辱!
陆昊远显然也没料到会出这种意外,脸上的笑容一僵,正准备呵斥人将屏幕关掉,忽地,照片翻了过去,接下来竟是一段视频。
视频中,沈容穿着一件米色的大衣,站在开河边上,微风拂动她的秀发,她偏着头,白皙的脸上灵动的眸子带着笑,挥了挥手里打开的结婚证,透过镜头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听说今天是陆昊远和付静萱的婚礼,恭喜二位。不过我要提醒两位,只办酒不领证是得不到法律认可和保护的。有配偶又与他人结婚是违法行为,犯了重婚罪……”
不等她说完,陆昊远抄起一把椅子,用力抛了过去,把大屏幕砸得稀巴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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