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跃和成秘书等人面前过了明路, 沈容放心大胆地把家里的首饰、珠宝、古董都拿去卖了。
海市能收这些东西的店有限, 难免碰到熟人。见沈容变卖家产,大家看沈容的表情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同情和怜悯, 曾经跟原主不大和, 争奇斗艳的贵妇人不免说两句风凉话。
沈容瞧了只觉好笑,她现在可是成了海市男人心目中的贤妻良母, 女人口中的傻女人。
这种流言对她也没什么坏处,沈容听了忘了。拿着东西跟老板去后面议价,她带来的这些东西中, 以名贵首饰居多, 不少还有购买时的□□,所以很好估价,相对而言, 古董的价格就不是那么好判定了。
好在, 林跃才发家没多少年,底蕴不丰,买古董也不过是附庸风雅或者是因为慈善晚会这种特殊场合,需要买一两件表示表示,所以家里只有四五件, 而且都不是特别名贵的, 来之前,沈容就在网上搜过这一类古董的价格,便宜个两三成,老板就很愿意接手。
一大挎包的名贵物品, 换成银行卡上的数字也不过只有七百万。
但对沈容来说,心满意足了,真要闹离婚,就算能多卖个百八十万的,但还得分林跃一半呢,哪有这么偷偷卖了划算。离开了店里,她又去了找了房产中介,以低于市价几十万的价格将房子和商铺都挂了出去。卖房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给中介留下了号码和钥匙,沈容就先回家了。
刚回到家,头发蓬松的兰兰就泪眼朦胧地扑了上来,抱着沈容伤心地哭了。
沈容搂着她软乎乎的小身体,低头看着她哭得红通通的鼻头和眼睛,一边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一边温柔地问道:“兰兰怎么啦?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吗?”
兰兰吸了吸鼻子,睁着一对充满雾气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沈容,问道:“妈妈,爸爸呢?他好久没回来了。”
沈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上次不是告诉你,爸爸去国外出差了吗?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兰兰撅了噘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推开了沈容:“妈妈,你骗人,爸爸被抓了,大家都知道了。难怪他那么喜欢晗晗,却这么久都没回来!”
吼完这一句,她伤心地哭着跑进了别墅。
沈容怔了片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现代社会,信息迅速传播,小孩子们手里都有电脑、手机,会发现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而且林跃在出事之前,不大不小算个地方性名人,青年才俊。出了这种事,兰兰班上同学的家长很可能会在家里议论两句,被孩子听了去,进而发现这件事,甚至传到学校里,以此奚落、取笑兰兰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了。
这件事不可能由始至终瞒着兰兰,她一开始就应该明白。
只是,沈容有点苦恼,作为一个成年人,她低估了兰兰对林跃的感情。在她心目中,林跃就是一个一成功就抛妻弃女,花天酒地,没有责任感,没有道德感的渣男。
但在兰兰幼小的心灵里,父亲就像一座能让她依靠,仰望的大山。她孺慕他,她爱他,这是一个小孩子的天性。
所以这件事对兰兰的伤害可能比她想象的还大。
叹了口气,沈容踏进别墅。王嫂围着围裙匆匆过来,焦急地看着沈容说:“太太,兰兰把门反锁了,关在屋子里哭,不肯出来。”
沈容朝她点头:“行,王嫂,你忙吧,我去看看她。”
瞧见沈容沉重的背影,王嫂抹了把眼泪说:“太太,你好好说,兰兰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理解你的。”
沈容回头冲她一笑:“谢谢王嫂,我知道。”
上了二楼,来到兰兰的房间外,沈容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伤心的哭泣声。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门上,隔着门板,默默地陪伴着兰兰。
过了许久,可能是哭得累了,里面兰兰的哭声渐渐变小了。
沈容抬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门:“兰兰,能开门让我进来吗?我们聊聊。”
里面没有动静,沈容也不动,静静地站在那儿。
隔了几分钟,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哭得眼皮子都肿了的兰兰悄悄探出一个头来,然后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边的沈容,她的抽泣猛然顿住,惊愕地看着沈容,似乎没料到她还在这里。
沈容蹲下身,与她平时,温柔地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以为我走了?傻孩子,妈妈永远都不会走啊。”
“妈妈。”兰兰一把扑进沈容的怀里,不受控制地哭了出来。
沈容轻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过了十来分钟,兰兰才终于平静下来。
沈容拉着她进了房间,拧来一条热乎乎的毛巾,替把她把眼泪和鼻涕擦干净,也没问她,只说:“发生这种事,妈妈也很难过。兰兰,你这两天,请假在家陪妈妈,好吗?”
兰兰仰起头,诧异地望着沈容,似乎不理解,妈妈一个大人也需要陪?但母亲需要她,这一点无疑让兰兰感觉自己很有用,而且她不想上学,所以她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好啊,妈妈,兰兰在家陪你!”
“谢谢兰兰。”沈容感激高兴地看着她。
这让兰兰非常受用,但没过几秒,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沈容:“妈妈,爸爸,他真的犯了……错吗?”
这可难住了沈容。她是真不想伤害兰兰,但孩子大了,一味的忽悠隐瞒也不是办法,她迟早会从其他途径知道这件事,甚至会比从自己这儿听到的难听很多。
想了想,沈容换上平静的表情和语气,用尽可能温和的措辞说道:“是的,爸爸他走岔了道,犯了错。所以现在要接受警察叔叔的教育,等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改正了错误,警察叔叔就会放他回家了。”
兰兰仰起小脸,天真地问:“就跟我暑假忘了写作业,去学校抄恬恬的一样吗?”
沈容哑然失笑,伸出食指:“比这个还要严重一点点。”
兰兰想起自己没做作业,被老师批评,还要求她补那厚厚的一本作业,包子一样的小脸皱了起来:“那爸爸惨了,要很久才能回家吧?”
“没错。得等他把错误都改正完了才可以回家。”沈容轻柔地抚摸着兰兰的头。时间会冲淡一切,等她长大了,也会明白是非曲直,理解她的用心。
兰兰接受了这个说辞,虽然还是很难过,但总比学校里那些人说她爸爸是坏人强。她爸爸只是犯了错而已。
等把兰兰哄下,沈容打电话给兰兰的班主任老师请了长假。
现在林跃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兰兰去学校,势必会受到班上同学的歧视,甚至是校园暴力。后者,她一个家长还能管,但前者呢?别人说的都是事实,林跃确实干了违法乱纪的事。
不过没关系,沈容轻抚着兰兰可爱的小脸,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她会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
接下来,沈容陪了兰兰三天,然后给她办理了转学,换到了一个大家都不认识她的私立学习,重新开始。这里,再也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了。
期间,汪律师也办好了房屋委托公证,有了这委托公证书,沈容一个人就能将家里的房子都卖了。
汪律师送房屋委托公证过来时,不是一个人,成秘书也跟在后头。
沈容有点诧异,招呼两人坐下,让王嫂去泡了一壶热茶。
三人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沈容接过汪律师带来的房屋委托公证书,认真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将文件放到桌上,笑着说:“麻烦汪律师特意跑这一趟了,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汪律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把目光投向了成秘书。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下。
成秘书侧眸,看向沈容,微微颔首,说道:“太太,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哦,什么事,成秘书尽管说。”沈容放下了茶杯,郑重地望着他。
成秘书朝汪律师点了点头,汪律师从公文包里又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沈容:“林太太,请看这个。”
沈容困惑地接过文件,一眼就看到醒目的黑字大标题“股权授权委托书”,心头又惊又喜。她做了这么多事给林跃看,表不离不弃的忠心,为的就是这一纸股权授权委托书。
本来,她还以为要再费一阵子心思呢,没想到林跃这就给她了。不过这也是必然的,因为林跃是凤凰男,父母没有多少文化,没法做他的代言人,兄弟姐妹吧,他又不放心。怎么看还是她这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发妻更值得信赖。
沈容强压下要往上翘的红唇,拧着眉,将这份股权授权书看完,上面规定得很详细,不过赋予她的权利也不小,她能代替林跃参加董事会表决,也能代他签署股权转让过程中的所有林跃这个授权人需要签字的文件资料等。授权期限从今年8月,持续到明年1月。
只有五个月的时间,看来林跃很自信他能出来嘛!
沈容压下心里的嘲讽,颤抖着手将这份授权书放到了桌上,抬起头,看看成秘书,又看看汪律师,一脸的茫然和恐慌:“成秘书,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从来没参与过公司的管理,对公司的情况一无所知啊。林跃,他怎么会授权我做他的代理人呢?”
她的脸上有困惑,有不解,有茫然,还有顾虑,但就是没有欣喜,成秘书心里那点隐秘的担忧都散了,是啊,太太对林总的心,他们不是都看在眼里吗?她这样的小女人,哪会有什么权力欲呢?
她真要贪图什么,就不会在这时候倾尽所有,也要救林总出来了。
收回复杂的思绪,成秘书安慰沈容:“太太不用担心,这个事情很简单,你在需要林总表决的时候,代他举手表决,签字就行了。开会或者签字前,我会提醒太太你的。”
沈容明白了,不就是让她做个听话的傀儡嘛!林跃继续在拘留所里遥控指挥,自己是木偶,而成秘书就是连通木偶和遥控器中间的那根线。
真是想得美,又指望她帮忙,替林跃出头,又不想给她好处,还防着她,莫不是当她是傻瓜?
别忘了,林跃是在他们婚后才创立的林氏集团,林跃名下的股份本来就有她的一半。
不过她现在是个完美的花瓶,人设不能崩,沈容仍一脸焦虑:“这样行吗?我怕做不好,毁了林跃这些年辛苦创下来的事业。”
闻言,成秘书就笑了。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哪怕面前这个女人读了不少书,也算是有点见识的了,但还不是畏畏缩缩的,不能成大气。她也不想想,这是公司,不是黑社会一言堂,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每项重大决策都需要董事会成员商议投票。她能毁了公司,那才叫真有本事呢!
成秘书微笑着安抚沈容:“太太不用担心,没问题的。如果你实在没信心,不如从明天起到公司来,多了解一些公司的情况,帮林总处理一些事情。”
成秘书之所以这么提议,是希望沈容能去竞选董事长。林跃那边就算补缴了税、滞纳金和罚金,可还有行贿案呢!这桩案子林跃能不能免于刑事处罚还真的很难说,万一他进去了,公司里势必得重新选董事长。沈容本身就是公司的股东,再加上林跃的授权,她一举成为公司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她若是能竞选成功,公司照样能掌握在他们这一系手中。
至于沈容没经验这个事,成秘书和林跃都不在乎。他们本来要的就是一个传声筒,没有人比沈容更合适了,她本身是学经济的,后来虽然去了税务部门工作,但也不算完全的门外汉,很多东西,一说,她就懂了。
“既然成秘书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吧!”良久,沈容终于下了决定。
成秘书松了口气,站起来,冲沈容一屈身,微笑着说:“那我明天早上八点来接太太!”
这是要她早点起床收拾好的意思。
沈容含笑点头:“那就辛苦成秘书了。”
亲自把这两人送到别墅外,沈容返回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王嫂焦虑地站在客厅里,眼神直直盯着桌子上搁的那叠房屋委托公证书。
发现沈容进来,她马上弯腰将客人喝过的茶杯放进托盘里端了起来。
沈容叫住了她:“王嫂,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王嫂局促不安地看着沈容:“太太,你……这是要卖房子吗?那还需要我吗?”
王嫂老伴身体不好,儿子还在上大学,家里的开支主要就靠她的工资。她担心失业,这也可以理解。
“可能会卖房子,至于你的工作,我现在也不能向你保证。”沈容顿了一下,笑着对王嫂说,“这样吧,如果哪一天我们家用不着你了,我支付你半年的工资,这样你就可以慢慢找工作了。而现在,家里还要麻烦王嫂帮忙照顾,尤其是兰兰那里,她是你看着长大的,最近事情比较多,麻烦王嫂你替我多盯着她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王嫂闻言,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应该的,太太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兰兰。”
沈容笑道:“王嫂是家里的老人了,你,我当然放心。”
***
第二天,沈容七点就起床了,她吃了早餐,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还差十分钟到八点,成秘书就来了。
沈容坐上他的车,前往公司。
进了公司,成秘书跟在沈容后面,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如果遇到高层,他便向对方介绍:“这是沈董事!”
没错,沈容因为名下拥有5%的股份,所以也是公司的挂名董事。不过以前她的投票权都授给了林跃,只等着分红,完全不管公司的事,因而公司许多人都不认识她。
只是到处都有神通广大的人,不到一天,她的过往经历都被人扒出来了,在公司里传开了。
沈容没说谎,原主以前从未管过林跃的公事,林跃回家也不会跟老婆谈论公司的事。所以她真的是对公司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而成秘书似乎很忙,把她带到办公室就让助理拿了一堆资料给她看,然后忙得不见人影了。这些资料大多是没什么用的,比如公司的创业史,公司历年来的业务增长量等这些大而空的东西。
具体的核心业务,公司里的高层,还有董事们属于哪个派系,擅长什么,性格如何之类的,成秘书一概没说。
沈容把那堆厚厚的,纯粹是放在公司大厅给人展览的资料推到一边。撇了撇嘴,还真把她当花瓶傀儡了。
她撑着额头,打开公司内部的办公系统,找到公司的董事和高层,然后百度这些人的名字,邮箱之类的,以此来寻找他们过去的经历,求学、求职背景。
虽然网上的资料也是泛泛而论,但至少她以后能对着人叫出名字,知道对方的一些从业经历之类的,不会一头雾水,完全跟对方没法展开话题。
这么消磨了大半天,总算有人来找沈容了。
“沈董事,卫董事在外面,想见你。”女助理站在门口,轻声说道。
沈容从电脑中抬头,关掉了显示屏,微微点头:“请他进来。”
这个卫董事就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占股28%,他是卫家旁系,当初继承了一笔不菲的财产,正巧林跃在拉投资,他就把这笔钱投进来了。
如今几年过去,林跃用他精明的头脑将公司资产翻了几番,卫董事的投资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但人的贪欲总是无限的,如今林跃犯了事,被拘,卫董事自然想借此机会把公司抓在自己的手里。
用成秘书的话来说,这个卫董事就是只披着羊皮野心勃勃的狼。
不过从面相上完全看不出来。卫董事有点胖,笑起来眼睛眯得都看不见了,像弥勒佛一样,非常和善,看不出丝毫的獠牙。
他坐到会客厅的沙发上,用看后辈的眼神看着沈容,赞许地点头说:“早该到公司了,听说沈董事跟林总是大学同学,一样是高材生嘛,在家里带孩子多浪费。这下好了,公司有你坐镇,我们也放心多了。”
一听这话沈容就知道这卫董事果然不是善茬。上来就挑拨离间,不过,沈容喜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只是还没摸清卫董事的底,沈容也只能打哈哈:“卫董事说笑了,我刚来公司,还需要多向你们这些前辈学习。”
卫董事好脾气地说:“这是当然,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来找我!”
他刚说完这句话,日理万机忙得不见人影的成秘书就来了,他笑着说:“卫董事下午好。”
卫董事知道成秘书是怕沈容抵不住自己的火力,一听说自己过来了,马上就急吼吼地跑回来了。他站起身,识趣地说:“就是顺路,来跟沈董事打个招呼,你们有事要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一走,成秘书的脸就拉了下来,问沈容:“太太,他跟你说什么了?”
沈容把卫董事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
成秘书气得骂娘:“这老东西,果然不安好心。”
骂咧了两句,他记起正事,正色对沈容说:“公司要准备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商议提前缴纳逃税的那笔税款、滞纳金和罚金的事。你准备一下。”
林跃弄她进公司不就为了这个吗?沈容心里清楚,反问:“还用准备吗?我的任务就是投赞成票吧!”
她这么直白,弄得成秘书都有点尴尬了,笑道:“是的,太太心里清楚就好。咱们得在案子进行审判之前,主动把钱交了。”
主动提前交和法院判了之后交可是两码事。前者,可以免于追究刑事责任,但等法院宣判了,强制性补缴税、滞纳金和罚金,那一切都晚了。
沈容冲成秘书笑了笑:“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