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就在祐川培养了不少工匠,如今又有了书童们从各地拐回来的奇人异士跟青年才俊,再加上那个正在尝试着对各种旁门左道展开学术研究的府学,照说狄道城内也已经储备了不少人才,鱼寒却偏偏要在这时候悬赏招募农夫跟民间工匠,当然不是因为这小混蛋闲得无聊或钱多了没地方花。
面对着金军的无底限袭扰战,鱼寒辖区内的可用耕地面积肯定会相应减少,如果想要确保粮食供应不出现太大的问题,除了要想办法调动民众的生产积极性之外,就需要再用点别的什么法子尽量提高产量。
或许这种事对别的穿越者来说并不困难,但问题是鱼寒试图糊弄完颜雍帮他去刨红薯掰玉米的阴谋已经破产,大金国君臣好像对这小混蛋手里那张传说中的海图并不感兴趣。
短期内没办法直接引进高产农作物,要说借鉴江南地区的水稻种植经验似乎也可以解决部分问题,但这可是在西北地区,这年头的水利灌溉系统还非常落后,鱼寒辖区内甚至有不少地方连人畜饮水都成问题,种水稻那不是闹着玩么?
现实的困难已经决定了在临洮路只能种小麦粟米等传统作物,而就算想要对现有品种进行改良也并非说着就能做到,毕竟这可是在宋代,甭管用杂交法培育良种还是直接发展基因工程,显然都是比空中楼阁还要不切实际的想法。
打破时代局限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或许会成功但需要时间,而鱼寒现在偏偏就缺时间,因为他既不知道大宋朝廷会在什么时候把他彻底逼反,更不知道完颜雍在袭扰战遭遇失败之后还能使出什么更缺德的招数,所以也就只能先采用见效更快的治标之法。
尽量找出隐藏在民间的高手,利用他们已经掌握的知识对现有耕作方式进行改变,这显然更简单也更容易获得民众认可,但做到了这一步也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因为缺少了事实作为依据也很难迅速进行推广。
连家庄,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地方,位于河州的通会关寨和临洮府的康乐寨之间,土地贫瘠缺水少粮,就连那低矮的土坯房也是除了看上去更破烂点以外再没什么特别,但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这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先是一群长得凶神恶煞的官差突然出现在村民们面前,吓得大伙以为犯了什么事而全身哆嗦之后,才宣布从即刻开始官府将以每人每年五石大米的天价租用全村土地。
官府租地?话说这到底是啥年成啊?官府要地不都是直接派兵拿着皮鞭强征么?咋还要给好处?每人每年五石大米,别看数量好像不太多,但要知道这可是在西北地界,普通民众往常哪敢有如此奢靡的消费?
天降横财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村民们虽迫于官府威严而心怀忐忑地接受了这种安排,却也在暗地里猜测,这穷地方莫非藏着什么宝贝,才引得城里那些大人物的关注,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也证明了他们的这种想法。
如今这大半个临洮路唯一的朝廷命官鱼大人来了,不仅带着好些个看上去就颇具威严的属下,而且还领着一群年龄不同却都斯斯文文的学子,队伍里更是夹杂着不少的工匠跟民夫,要说这阵仗肯定是打算闹出点什么大动静。
“二兄弟,你们这是来忙活啥呢?”人都有好奇心,虽说不敢对官府的举动做出任何光明正大的评判,但既然好不容易看到了队伍里的老熟人,本地居民尤富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凑上去打探点小道消息。
“还能干嘛?种地呗!”瓮声瓮气地回应着,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前些天在府衙之外阻止了老杨的插队又有着一技之长的屈满仓已经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奖赏也顺道接受了官府的临时征召,反正大人们都说了这不是什么秘密也就没必要满着自家远房表亲。
“种地?你逗咱玩呢?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咱这地方可是出了名的穷,一年忙到头一亩地都打不了两石麦子,官府能做这亏本买卖?”家里七八口人就只有十来亩地,到现在都还没敢相信自己居然能靠着收官府的租子用粮食把地窖给填满了,听到这话自然得表示出怀疑。
“逗你干嘛?你们这里要不穷,咱还不来!”对于这种荒唐事,屈满仓也没办法做出合理解释,毕竟他只知道当初大人们问了附近哪里最穷之后就决定跑来瞎折腾。
“先生!”就在尤富准备继续发问的时候,一个身着儒衫看上去文质彬彬却偏偏在手里拧个粪篓子的公子哥突然出现在旁边,并且拱手执礼对屈满仓显得很尊敬。
“不敢当,不敢当,这位公子您可千万别……”祖祖辈辈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这次虽然因掌握了写特殊能耐而得到官府赏识,但对于这个新的身份还是让屈满仓感到很是惶恐不安。
“先生此言差矣,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欧阳文忠公亦曾言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今弟子既向先生请教耕种之道,怎可不以礼相待?”来自河东北路代州崞县的殷启要说也是出自大户人家,但在他身上很难有趾高气昂的公子哥脾性。
因不愿为大金国效力而决定外出游学,却不料连刚出了崞县城门就被那个叫做狐远山的书童给糊弄到了门下,接受了这几年的特殊教育之后,殷启已经完全抛弃了传统文士的孤傲,认定只要是有真本事人都应该给予尊重。
“公子,您这些个大道理咱还真不懂……”那什么子曰诗云,对于一个常年在地里劳作的普通农夫来说也是极为陌生,屈满仓只知道若是自己这个新的身份被传了出去怕也能让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笑掉大牙!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先生不明圣人之言没什么,您只要记得弟子若不以礼相待会被直接踹出农学院就成!”屈满仓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但效果也不太明显,顶多就是让殷启换了一种方式来劝说他接受新的身份。
衣冠楚楚的公子哥称呼穷泥腿子做先生?学堂里还要教怎么种地?是自己没睡醒,还是这世道已经变得有些疯狂?尤富已经没心情去偷听自家亲戚跟那位公子在唠叨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够用。
旁观的尤富为眼前一幕而感到震惊,身在其中的屈满仓也显得很不适应,但狄道府学确实已经被塞了个农学院进去,包括殷启在内有数十名志在于此的小青年已经成为了首批学生,而教员么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次因悬赏而被找出来的普通农户。
“弟子有一事不明,为何先生定要吾等将这豆根与牛羊粪便沤上半月方可使用?”尤富的困惑并没能妨碍师徒间的对话,而很显然殷启最终还是说服了屈满仓暂时接受这个新的身份,并且很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要说这事……”挠了挠头露出了个非常憨厚的笑容,要说屈满仓这表现确实不太像是为人师表的模样,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紧接这又说道:“其实咱也没闹明白,但咱这些年这种法子种出来的粮食就是要比别家多一点!”
自己没闹明白就敢给别人当先生?话说这是哪家的学堂如此不靠谱?尤富突然觉得这事已经变得很重要,毕竟他家里现在可是有了那么多值钱的大米,原本还琢磨着啥时候抽空去给后生们寻个念书的机会,当然得防着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坑了。
“如此说来,先生这法子乃是多年经验所得?”殷启并没有因为这种完全不靠谱的回答而有所不满,反倒是掏出纸笔认真记录着屈满仓的每一句话,毕竟他也很清楚自己现阶段除了要学习新的知识意外还得顺道给另一种新的教学方式充当试验品。
“就咱这些能耐,还不都是刨地给刨出来的?”做出了非常诚实的回答,虽没有继续做出拒绝却还是不太适应新的身份,至少暂时还没产生那种高人一等感觉的屈满仓甚至都没有掩饰自己对旁人的嫉妒道:“不过就咱这法子,碰上有些年成还真就不如老七在地里养地龙管用!”
“哦?还有这种说法?弟子待会还真得去问问!”能否继续留在府学里深造的唯一标准就是分到手的试验田能否增产两成以上,殷启也没打算放弃任何一种能够满足自己要求的可能。
“这事你可得上点心,也顺便帮咱打听一下到底是为啥?”很清楚自己能被这些公子哥叫做先生就是因为掌握了特殊的耕作方式,屈满仓也特别希望能够多掌握些特殊能耐,才好留出足够的时间来适应新的身份。
很是奇怪的教学方式,接受了聘用的农户只负责教授这些学生要怎么做,而包括鱼寒在内的另外一群人则负责为学生们解释其中缘由,而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也很简单,纯粹就是那小混蛋想要偷懒。
借着即将出现的粮食危机,从农户们手里糊弄出独门绝技以改进耕作方式,顺便糊弄住一群热血青年为发展农业科学打下基础,还得捎带着为商鞅的下一步行动创造出机会,要说鱼寒这种一箭三雕的损招能不能成功还真就得等待时间的检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