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寒很是有些愤慨地纠正着损友的说辞，以至于忘却了进行精神交流，而不由自主地嚷嚷道：“书童，本衙内招募的是伴读书童！”

“书童？就北边来的那些个穷泥腿子？公子，这可真不是小的要多言，实在是……”给小衙内充当狗腿子的日子显然要比混迹于街头巷尾更为舒坦，孟老五甚至琢磨着是不是能借机换个营生。毕竟他年纪大了，不太适合继续混迹于街头巷尾。

默默地牵着牛车前行，原本并不打算招惹小衙内，可还是出于某种观点而表达出了些许不屑。就那些北边逃过来的穷泥腿子，他们能识几个大字？论学问，怕是还不如咱这泼皮呢！

也曾被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过检讨，也曾在心中充满了怜悯。

可真当出现了利益冲突的时候，孟老五还是凭着本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也开始对那些亟待安置的弃民再次产生了排斥的感觉。

“北边来的咋了？北边来的便宜！”要说鱼寒这次还真不是在瞎胡扯，身份尴尬的南归弃民为了生存往往能够接受更为低廉的报酬。

就在远处的垦荒现场，一碗看得见米粒的稀粥都能换来南归弃民们全力以赴。

“这倒是，可……”就算想要改邪归正，也没指望能留在小衙内身边做什么伴读书童，孟老五还是觉得小衙内的举动似乎也印证了官府这些年的说辞。

无法改变鱼寒的决定，他只能把憋屈发泄到了那些被临时征集起来的南归弃民身上。“站好了！站好了！都站好了！你们这些个穷泥腿子还真是撞了大运，公子要来挑几个贴身家奴！”

“愿为恩公效力！”书童变成了家奴，这可不仅仅是一个名称上的差异还意味着需要付出更大代价。

孟老五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却没有招致弃民们反感，反而让生活状况暂时还未得到任何改善的他们表现得更为激动。

“效力不效力的，咱待会再说！先问你们几个小问题，还望大伙别太拘束，想到啥就说啥！”甭管这些人需要顶着一个怎样的名头，他们都很有可能成为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批心腹，鱼寒不敢有丝毫马虎却并不打算用常规的筛选方式。

“但请恩公问询！吾等自当以诚相待！”

“想吃肉不？”虽说非常规的筛选方式应该有个非常规的开场白，但鱼寒这种做法似乎也太过……

“想！”自从离家南逃的那天起别说肉食就连饱饭都成了一种奢望，不明白鱼寒的用意，依旧在回味前几天那些残羹剩菜的弃民们有些拘谨地做出了最诚实的回答。

“大声点！”

“想！”

“想领银子不？”

“想！”这次不需要提醒，主动就加大了嗓门。

“想讨漂亮老婆不？”

“想！”声音比刚才小了一半，并非因为害羞而是队伍中还站着不少女性，她们当然不会有这种想法。

“想就跟着本公子混，好不好？”

“好！”能领银子能吃肉还能娶老婆，早就看不到任何未来的弃民们本能地做出了抉择。

“好就行！你们好，咱也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鱼寒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欣喜之情。

脸色突然一沉，语气也变得有些冷峻。“不过你们也都瞧见了，此番驻于祐川的流民有数千之众。本公子又非出自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兜里也没几个闲钱，养不了太多闲人。所以还需要你们现在就给我个理由，一个让你们跟着喝酒吃肉领饷讨老婆的理由！”

理由？

什么理由？

有迷茫，有困惑，偏偏就没有任何的排斥心理。

鱼寒那话虽是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却也并无不妥。

如今的祐川县招安了数千南归弃民，大伙都与公子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要给你更多机会以及更好的生存条件？

“俺想报仇！俺从通远城里逃出来的时候就拿定了主意，若真能拣回条命，一定要养好身子骨，回家去剁了金狗，给俺爹娘报仇！”满眼的仇恨，半大小子挤出人群，拍着胸脯做出承诺。“若公子将来有意征战沙场，俺就是杵在您身前的人肉桩子！只要俺没倒下，就没人能伤害到您！”

“通远城？挺远的啊？若本公子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北边大金国怀庆州的治所？”毫无形象地坐在牛车上，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只是这么闲聊似的应付着。

“公子见多识广，确如你所言……”眼神渐渐黯淡下去，身负血海深仇的半大小子似乎也明白了鱼寒的决定。

“你小子勇气可嘉，但你有没有想过，本公子只不过是小小的祐川衙内，哪来的什么能耐征战沙场？”或许换了别人会选择好好利用这种无法化解的仇恨给自己培植心腹，但鱼寒不敢，至少在现阶段他没有这种想法。

“想想吧！好好想想！本公子就一胸无大志的小衙内，你们想要报仇什么的，跟咱一点关系都没，咱也帮不上忙，顶多能让你们在祐川养养身子！所以诸位若是有相似的理由，那就不用再说了！”

“多谢公子坦言，倒是小的莽撞了！”没有人会在乎南归弃民的想法，也没有人会替南归弃民报仇雪恨，早已知道这个事实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说得这么直白。

这么些年都已经过去了，除了当年所向披靡的岳家军，以及前不久才奉新君旨意北上的朝廷大军，可还有谁曾打出过收复故土的旗号？

报仇雪恨，哪是那么容易的？或许当初自己不选择南下而是留在北地，还能跟着昔日的同伴豁出性命去争取那渺茫的希望，但如今……

如今连官家都不再旧事重提了，谁还能指望一个小小的祐川衙内能够拥有更大抱负？

没人能指望，或许这就是自己这些人的悲哀吧！当被迫逃离了故土之后，复仇就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的幻想！

怀着失望的心情转身走向远处的窝棚，队伍里也有好几个人随着他一起悄悄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