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寒在等，等完颜雍做出反应也好决定对完颜允恭的利用方式，等孝宗皇帝派来朝廷官员以便考虑是否需要帮助宋军迅速提升战斗力以牵制金军主力，但这小混蛋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爱子心切的完颜雍确实已经决定派遣使者前来狄道城进行商议，只不过这支使团的任务好像比较特殊，而临安城的孝宗皇帝在受到太上皇的干扰后虽然也决定派遣朝廷官员北上，却偏偏塞了两个身份极其特殊的人物在队伍里。

临安城，柴府大院一个非常僻静的角落处，小小佛堂不染尘埃，没有香火缭绕，也没有梵音清唱，有的只是一阵阵彷如敲击在心头的木鱼声不停传出。

“姨娘！”吱呀声传来，衣着华丽的妙龄少女沐浴着晨曦出现在房门处，轻轻发出了呼唤。

“可卿？”半老徐娘身着书生青袍，非常虔诚地盘坐于佛前，轻轻敲击着木鱼驱散心中的烦恼，没有回头却已经准确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么多年了，姨娘还是忘不掉他吗？”陪坐与蒲团之上，缺少慧根的秦可卿没有参禅拜佛，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隔了半晌才很是突兀地发出了询问。

“忘掉如何？忘不掉又如何？”继续着自己的事情，只是非常平淡地做出了回答。

“可是姨娘的心乱了！”很是严肃的表情，却无法掩饰住眼中的那一丝调皮。

“哎！”长叹一声，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犍稚，面对着这个让自己心烦了二十年也找不出答案的问题，柴云秀只能苦笑着抱怨道：“你这小丫头，说吧，又闯出了什么祸事需要姨娘帮你？”

“人家都已经过了桃李年华，着实不小了！”挺了挺胸膛想要证明什么，却有突然意识到在佛堂内面对自己的姨娘做这个动作很是有伤风化，这才赶紧红着脸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垂髫。

“你这性子啊！”无奈地摇着头，起身走向旁边茶桌，却还不忘顺便提醒道：“年初魏府遣人说亲，你不是以年幼无知为由婉拒了么？怎地如今又突然长大了？”

“可卿舍不得祖父跟姨娘么，岂能不找个借口搪塞？”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可卿已经拒绝了数十人的提亲要求，而且还是用的同一个理由，以至于她现在做起解释来根本都不需要考虑。

“佛前不可妄言！”同样的话在这几年里已经听了好几十遍，性格淡静若水却秀外慧中的柴云秀可是从来都没相信过，也会用早已重复了无数次的方法去试图戳破那个谎言。

“姨娘总是用这话来吓唬可卿！”很是不满地嘟着嘴，在柴云秀那殷切的目光注视下，秦可卿也只能是无比挫败地轻声嘀咕道：“可卿无非就是花了四年时间才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哦？你想要什么？”以柴家的富有和特殊地位而言，除了那些遥不可及的荒诞梦想之外还真就没有什么是无法满足的，况且对秦可卿疼爱有加的柴云秀也非常愿意提供帮助。

“去找那小败家子，给他做个贤内助，帮看好他那点少得可怜的家当，省得……”没有羞涩也没有犹豫，早已做出决定的秦可卿突然抬起头非常坚定地道出了心中所想。

“啊？”多年的修身养性也未能成功克制住心中的惊讶，柴云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就连手中那个价值连城的前朝宫中御用茶杯掉在了地上也没察觉。

宋代并不禁止自由恋爱，才子佳人们甚至还为后世留下了不少为人所倾羡的千古佳话，但秦可卿作为大家闺秀敢于有这种想法已经超出了离经叛道的范畴，以至于柴云秀都感到实在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我可是照着姨娘你说的法子，足足花了四年时间想要找出那个败家子讨人厌的地方，结果发现……”秦可卿确认自己感情的时间很漫长，而且理由也非常特别，因为她居然是在给鱼寒挑毛病的过程中逐渐沦陷。

“如此说来，还是姨娘的错？”如此奇葩的理由，已经超出了柴云秀的理解范围，所以她只能是继续苦笑着用一个切实存在的困难做出劝解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祖父跟父母会同意这桩亲事吗？会允许我柴氏之女充作小妾？”

“祖父当然不会同意，可他阻止不了我去祐川！”秦可卿的父亲出身寒门，当年也是冲破重中阻碍才抱得美人归，所以他虽不大赞成宝贝闺女的想法却也并没有做出太多干涉，反倒是柴渊棋出于前车之鉴没少为此事发火但效果似乎并不太明显。

“可卿，此念断不可有！须知世间险恶，你一介女子若是……”听着那果决的回答，柴云秀也被自己的一个猜测吓得不轻，赶紧上前牢牢抓住秦可卿的手做出劝解，甚至已经在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叫家中护卫对这个已经产生了怪异念头的外甥女实施某些强制措施。

“姨娘您想哪去了？可卿怎会不告而别？我此去祐川乃是奉了官家旨意！”虽说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在被逼无奈的时候做出那个惊人之举，但这一次秦可卿好像还真就用不着冒险。

“官家旨意？你一介女流，又是如何奉了官家旨意？”以柴家的特殊身份而言，想要求官家帮忙办点小事应该没问题，但在柴云秀看来就算孝宗皇帝再喜欢秦可卿，也不可能参合到这件荒唐事当中来。

“是真的！那败家子于年初擅自出兵攻占了狄道城又于月前生擒太子完颜允恭，官家已为此勃然大怒，可卿这次就是奉旨替朝廷前去训斥并……”从不关心军国大事，却总会忍不住去打探某个败家子的近况，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秦可卿还迅速掏出了一份明黄官堞。

“文林郎？”多年为情所困早已不问世事，西北反生了什么奇迹并不能让柴云秀为之动容，反倒是秦可卿的这个新身份着实把她给吓得不轻。

宋代确实有女官而且品秩还不低，但除了皇家妃嫔和那些成天闲得无聊的诰命夫人之外，余者也不过就是帮着处理宫中事物还随时可能需要侍寝的高级宫女，以秦可卿的才华和特殊身份而言就算是被官家封为尚宫局司簿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

从九品文林郎，听上去也只不过是大宋官制里品秩最低的那一级，而且还是个闲散名头，可问题是再怎么底也是属于外朝官员，是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让女子担任的职务！

已经违背了世俗礼法的任命，让柴云秀感到了震惊与困惑，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这不过是朝堂之上相互妥协的无奈之举！

孝宗皇帝暂时不可能对鱼寒的胡闹行为做出明令嘉奖，但他又非常希望西北的战事能够继续下去，就算不能把金国的国力给耗尽，也要通过这种方式替魏王锻炼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所以他必须用一种相对比较隐晦的方式让如今困守狄道城的那个小混蛋准确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一心想要得金国更多帮助的太上皇也希望用相对温和的方式去说服那小混蛋交出完颜允恭，所以他同样需要派出使者去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而这个使者的权利或许不会太大，但一定要能够轻易接近鱼寒并获得信任。

找遍整个临安城，却发现就因为鱼寒当年的身份地位太过卑微，如今能够满足这个条件并具有一定能力的也不过就只有两个人而已。

朱熹是不可能了，别看他当初是获得了鱼寒的推荐，但真要说起来这两人之间并没有太过深厚的交情，想做出劝解还得让吕祖谦帮忙牵线搭桥，这无形中就多了一层隔阂。

更重要的是，在临安城内皇权争夺战越演愈烈的这个关键时候，孝宗皇帝还需要朱熹帮忙控制军心，而太上皇更担心这位成天没事就宣扬三纲五常观念的迂腐大儒在到了狄道城之后会阳奉阴违给他添乱。

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了据说是在当年就跟鱼寒有着不清不楚暧昧关系的柴府秦大小姐，孝宗皇帝也正是因为看重了这一点才决定派秦可卿去吹吹耳边风，而太上皇没有反对则是因为柴家的特殊地位已经注定了不会参与到朝廷争斗当中。

有了孝宗皇帝跟太上皇达成的默契，别说只是赏了秦可卿一个从九品的文林郎名头，就算真让她跟北齐陆大姬一样官拜侍中，都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

“如此，姨娘还得恭喜可卿了？”不明白朝堂上的那些个龌蹉事，柴云秀只是很羡慕外甥女的运气，毕竟她这一去，有情人终成眷属似乎已经指日可待。

“姨娘切莫忙着道喜，须知太上皇此番可是钦点了您一同前往！”清楚地感受到了柴云秀的落寞，即将奉旨前往祐川的秦可卿却突然又道出了另一个更唬人的消息。

“我？姨娘乃女流之辈，与这军国大事又有何干？”心跳猛然加速，不知道太上皇为何会做出这种荒唐的决定，柴云秀更不知道一旦奉旨前往祐川该如何面对那个朝思暮想的故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