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被绑到知府衙门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那个小混蛋是打的什么主意，这倒不是说屠家主就要比祖大人等更为精明，而是作为本地豪强他更清楚人性的贪婪，但真当他亲眼看到平日里奴颜卑骨的帮凶们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对家人举起屠刀的时候还是彻底崩溃了。

都不需要鱼寒使出什么唬人的手段，被捆去参观那一幕惨剧的屠家众人就主动交代出了所有曾经替他们做事的祸害，甚至还顺便道出了城内附属于别家豪强的隐藏势力。

对于屠家人的这种做法，上官鹏云等人感到十分不解，倒是彭龟年却认为这很正常，因为这位大才子更知道豪强们之间的竞争有多么激烈。

被鱼寒这么一折腾，屠家就算不会彻底没落也是元气大伤，想要在金军出兵收复狄道之后继续作威作福显然是有些底气不足，所以他们势必会想办法提前让对手的实力也受到重创以免将来遭受欺凌，而借土贼们的手斩掉别家爪牙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仅是扔出一堆值钱但既不容易带走又不方便处理的破烂就激起了人性最阴暗的一面，如今就算是不能彻底消除城内存在的隐患，也可以在短时间内避免豪强们对即将爆发的战事造成严重影响，毕竟当一切实力都被摆在明面后就得看谁的拳头更大。

城内所有豪强家的男女老少凑一块也不足三千人，除非他们活腻歪了才会在战事尚不明朗的时候就跳出来跟鱼寒做对，否则要是土贼们在逃亡之前先对他们来个抄家灭族，大金国可是不会给出任何补偿的！

对鱼寒使出这种无耻且简单粗暴的法子来暂时压制隐患爆发，彭龟年表示出了相当程度的不屑，却也对这小混蛋的另一个行为感到更加困惑。

都已经对豪强势力做出了有效打击，按道理说这个时候就应该趁热打铁对城内民众展开糊弄，比如把那群帮凶扔出去任由备受欺凌的普通百姓发泄怒火以换取民心，可鱼寒偏偏就没有这么做。

根据金军抵达的速度来决定糊弄民众的手段？话说这又是个什么混蛋想法？彭龟年想不明白，鱼寒也说什么都不愿给出解释，好在这种让人感到憋屈的日子也没过几天就出现了转机。

金兵来了，在鱼寒没有能力全歼临洮堡援军的情况下，狄道陷落的消息并没能得到有效屏蔽，而大金国在西北各地的重臣也不是摆设，他们很快就做出了具体反应。

没有静待朝廷指示，仅是在狄道城落于贼手的五天之后，一股由兰州龛合驻军与临洮堡残兵组成的金国王师就出现在了鱼寒等人的视线之内，人数不仅达到了七千有余甚至还携带着大量攻城器械。

“小混蛋，你把这些祸害给扔出去，莫非还真指望他们能替咱卖命？”看着城外旌旗招展的金国大军，上官鹏云的眼中露出了些许担忧，这倒不是因为没有信心战胜敌人，而是对鱼寒在此时做的决定感到完全无法理解。

一千多人想要打败七千敌军，不是没有可能，但问题是这次出城应战的队伍可全都是由城内豪强家那些帮凶组成，别看他们欺负寻常百姓的时候特别厉害，想要到战场上去跟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玩命还真没这个资格。

上官鹏云别的不敢保证，却能拍着胸脯说，若是在沙场之上碰到这些个祸害，他单枪匹马就能直接凿穿对方的混乱阵形，若是运气稍微好一点说不定还真能创造出以一敌百的神话！

“伯父此言甚是，况且这些祸害战场投敌的可能性极大，贤弟怎能做出此等荒谬决定？”战斗还没有爆发，正在忙着挤做一团的祸害们也用实际行动证明鱼寒这个命令的荒唐，只不过彭龟年看问题的角度显然和上官鹏云不太一样。

“他们打不打得过，会不会投敌，跟咱有啥关系？咱只是让他们去帮忙糊弄一下对手，也省得城外的那些个大金国勇士太把咱当回事了！”金军正在展开严整队形准备发动进攻，自己派出的前锋部队却依旧陷于混乱，鱼寒偏偏就没把这些情况放在心头。

“示敌以弱，骄兵之计？”在场的可没一个是傻子，先前会感到困惑只是因为事发突然且鱼寒又一意孤行根本不给出任何解释，如今骤然得到了提醒，彭龟年也迅速想到了这混蛋是使的什么损招。

一群罪大恶极且是被自家主子给出卖的祸害，虽说杀了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甚至还能换来城内民众的感恩戴德，但如果能够利用他们欺软怕硬的特性去迷惑金军，能够起到的作用在这个时候显然更有用。

“啥骄兵之计啊？彭兄，咱的思想能不能别那么龌蹉？小弟这么淳朴善良的人，能干出这种借刀杀人的破事？”要说彭龟年的猜测应该还算是比较靠谱，但鱼寒似乎并不打算承认，而且还在一个劲地给自己做出粉饰。

“淳朴？善良？就贤弟你？”一连串的质问，只因彭龟年敢拍着胸脯保证，若是鱼寒都能跟这两个词沾上关系，天下间怕得全都是传说中的正人君子！

“你还真别不信，要不咱俩就打个赌？”如此吃果果的人格诋毁，让鱼寒感到很没面子，也很希望能够趁机解决自己的另一个麻烦。

“赌啥？”没有做出承诺，但这并不妨碍彭龟年顺便打探一下这小混蛋又琢磨出了什么坑人的馊主意。

“这些祸害若是帮咱顶住了敌军的进攻，你就把咱家里那十个大美女给娶了，否则……”金军既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抵达，就意味着根本不可能是真正的主力精锐，而一群寻常地方驻军就算能够把城外那群祸害给收拾了，似乎也不值得鱼寒现在就使出所有手段来应对。

“否则你就全收入房中？”不知道那群祸害是否能够创造奇迹，但彭龟年很清楚该用什么方法让鱼寒主动放弃赌局。

“滚，一边玩去！”很是有些恼羞成怒的表现，只因鱼寒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十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怎么就送不出去呢？

“陶大人，这就是您说的悍匪？”城头上的鱼寒在为自己那点私事困惑着，而作为他的对手，率军从龛合赶来的金军将领也在为眼前一幕而感到迷茫。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狄道城的陷落，城内的祖大人跟城外的临洮路兵马都总管肯定是没办法再保住现有权势，就算朝廷的处理意见还没有下来，已经把眼睛盯在了那个位置上的龛合主帅似乎也不需要跟即将过气且已经威严尽失的顶头上司太过客气。

狄道城外的贼军数量很可能已经达到十万，所以才会派出数万偏师把昼夜兼程的临洮堡援军给揍了个灰头土脸？要说这种混帐话用来糊弄一下朝堂上的大人物还凑合，但方圆千里之内谁信谁是傻瓜。

原本就不相信贼军已经具备了如此恐怖的实力，如今再一看那些阵形混乱的乌合之众，龛合军主帅完全有理由认定临洮堡大军会在上一场战斗中遭遇惨败纯粹就是因为顶头上司太过无能，也更加坚定了在战后取而代之的念头。

“这……”眼前这群乌合之众和自己当初碰上的那群显然不是同一伙，但临洮路兵马都总管并不打算现在就做出提醒，因为他就算是即将地位不保，也不想把权利移交给身边这个有些狂妄自大的属下。

没有办法左右主子们的决定，但如果能够让这混蛋也因轻敌而遭遇一次失败，似乎也足以对他的仕途造成严重影响？况且这样一来，不也能捎带着证明对面那群土贼的强大战斗力，为自己洗刷掉部分罪名？

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尴尬，甚至还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征求属下意见：“依马都统之见，此战该如何进行？”

“贼子虽是人多势众，然则良莠不齐，料来也是难挡我军之威！依标下愚见，当遣百人之队尽灭城外贼众，再乘胜追击……”很是寻常的战术安排，但如果仅仅是用来对付一群普通土贼也确实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哦？依马都统之见，何人可为先锋？”不管城外那群乌合之众混乱是不是装出来的，想要击溃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难度，但陶大人可是吃过亏知道对手拥有多么可怕的远程打击能力，此时依旧严守秘密也只是为了让身边这个野心勃勃的属下赶紧派出心腹以自减实力。

“标下所属黄部头当可担此重任！”顶头上司已经拐着弯的交出了战斗指挥权，本就有些想法的马都统当然不会客气什么，况且这先锋所面临的危险虽大但功劳也是同样不小，他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还给别人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

“既是如此……”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反正在陶大人看来这最初的试探性进攻能否获胜其实都不太重要，当即也就慎重其事地下令道：“黄部头听令！”

“标下在！”非常骄傲地骑着黄骠马出现在队伍前面，黄部头显然也很清楚，眼前这种功劳可不是随便就能送给别人的。

“命汝帅本部兵马，尽灭城外之敌，汝可敢出战？”

“若不能胜，标下当提头来见！”就五百多人，想要在弓弩射程之内击溃千余敌军，这听起来是有些难度，但黄部头还真没把那些依旧混乱的倒霉蛋放在眼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