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老家伙,能耐挺大的!”跟着鱼寒偷偷溜进了金国境内,孟老五原本还琢磨着在把肩头那包破烂给处理掉之前,怎么也得先吃苦遭罪一番。
却不曾想,就因为在半道上拣了个树上掉下来的倒霉道士,这一路不仅没受委屈,还享受到了自己在祐川最风光时也没能享受到的优渥待遇。
知道这年头的民风淳朴,也知道那些乡野草民会对看上去比较面善的过路客商热情招待,但这再好客,也没听说过谁会为了几个陌生人就把自家压箱底的东西给搬出来啊!
不仅糊弄得村民们主动拿出了准备留着过年的大鱼大肉,而且瞧他们那激动的模样,似乎能让自己这三人骗吃骗喝反倒是一种天大的恩惠。
这也就是身边那小混蛋的心还不够黑,否则孟老五敢拍着胸脯保证,从皂郊堡到清水城他们绝不会只多了三匹骡子跟好几百两纹银这么简单!
自认为实在没有能力做到这一切,如今除了表示出衷心的佩服之外,孟老五也确实再生不出别的什么念头。
“雕虫小技而已!”嘴里谦逊着,但瞧那脸色似乎并没有为这一路上的招摇撞骗感到羞耻,甚至还能洋洋得意地吹嘘道:“就茅子元那些个徒子徒孙们的信徒,贫道要糊弄他们,都不用费啥功夫!”
“那是!那是!就您老这能耐……”从来没有出过西河州,孟老五也不知道那个茅子元是谁,但为了能够有机会向老道士讨教坑蒙拐骗的功夫,他还是赶紧接过话茬毫无底线地吹捧着。
“哎……”在心底里发出了一声长叹,只因鱼寒可不是没见识的跟班。
如果历史没有出现太大偏差的话,那位茅子元绝非什么听过就能忘掉的小人物,因为人家不仅有本事从孝宗皇帝手里糊弄到个“劝修净业莲宗导师慈照宗主”的称号,而且还有一个更恐怖的身份。
白莲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大教!从创立之初就因为那种有些另类的教义简单明了容易得到下层民众接受而遭到禁止,除了元代曾有过一时的风光之外,基本上就没能得到过任何朝代的认可。
就这么个成天不是在造反就是在被镇压,到了后金时期更是能把某个不要脸的所谓十全老人跟他那儿子折腾得精疲力尽捎带着倾家荡产,即使失败也还有资格帮人家扛起国力衰败缘由的非传统宗教,其创始人恰好就是来自南宋昆山法名叫做慈照的茅子元。
虽说这年头的白莲教无论实力还是名声,都没办法和宋亡之后相提并论,但能把他们的忠实信徒给糊弄得团团转,还真不是谁有这份本领。
“算你这泼皮还有点眼力劲!想当年贫道游历至江州,可是被那茅子元给奉为了祖师,就差没……”或许是为了给鱼寒带去更大的震撼,也或许是为了让孟老五更多一点敬佩,被人给吹捧得有些飘飘然的老道士非常兴奋地回忆起了往事。
“那个,玄……玄阳子!”可不敢再让那老家伙继续吹嘘下去了,否则鱼寒还真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把那个摔得忘了原有道号而随便换了一个来凑合的倒霉蛋给踹飞出去。
“公子有何吩咐?”很神奇的道士,但也是很讲礼貌的道士,在连胜数场终于获准留在鱼寒身边之后,玄阳子也迅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咱如今可是进了城,你看是不是拿点啥破烂,去换些散碎银子来花?”身边有这么个能糊弄人的倒霉蛋,再怎么说也不能轻易浪费掉,反正接下来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日常开支,需要花钱的地方肯定不少,干嘛不顺便让他去帮着解决这些小麻烦呢?
“些许小事,何须劳动仙长大驾?小的即可办妥!”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虽说暂时还没能找到机会正式提出要求,但孟老五既然已经生出了拜师学艺的念头,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显得太过没用?
“你?行吗?”一个成天混迹于街头巷尾的泼皮,要说他仗势欺人的本事倒也凑合,但让他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去糊弄那些商户,鱼寒还真不敢抱有太多幻想。
“啥行不行的?公子,您在此稍候即可!”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随手从包裹里掏出了巴掌大的匕首,孟老五显然是准备用事实来证明自己能力。
“公子,要不咱也跟着去瞅瞅?”揣着把看上去还算凑合的匕首,孟老五已经兴冲冲地跑进了那个门口挂着斗大“当”字的商铺,玄阳老道似乎也对他的行为感到有些好奇。
“行!去瞅瞅也好,省得这家伙待会……”没指望孟老五能获得成功,鱼寒只是打算在必要的时候出手相助,毕竟这一路上还真少不了那个跟班。
“有活人没?赶紧地,出来招呼着!”还没等鱼寒真正走进当铺,就已经听到了孟老五那嚣张的吆喝声。
“哟,这位官人,您来了?赶紧着里面请,就不知您这是……”非常热情甚至略显谄媚的声音,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个苦着脸的寻常百姓走出去,鱼寒还真得怀疑这店家是不是挂错了招牌。
“废话这么多干嘛?本大爷跑你们这里来,难不成还是为了找姑娘寻乐子?赶紧的,把你们掌柜叫出来!”从怀里掏出了那柄看上去也算是寒光凛冽的匕首,猛地拍在桌案之上,孟老五很不耐烦地嚷嚷道:“赶紧给瞅瞅,这玩意值多少钱!”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没见过当东西还这么嚣张豪爽的,他就不怕待会被人家给直接扔了出去?
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孟老五的凄凉下场,鱼寒在替那混蛋感到担忧的同时,也实在难免有些心疼。
别看那把匕首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但好歹也是祐川工坊用来检测水锤实用性的试验品啊,就这品相和锋利程度而言,若换做鱼寒自己少说也能卖上个十来两银子。
“好刀!就是略显轻巧了些!”轻而易举就斩落下了桌角,冲冲赶来的老掌柜也是出于习惯在对典当物品做出最大限度的贬低。
“若没这毛病,咱还不自个留着用了?”很是另类的做法,不仅态度极其嚣张,甚至都没有想方设法地驳斥老掌柜的说辞以便为需要出手的物件争取到更大价值。
“这位客官倒是直爽,如此老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却不知您打算当多少?”东西是好东西,客人是不是好客人就得看是对什么店铺而言。至少在老掌柜看来,如果每天能多碰上些眼前这种粗卑之人,他肯定能省下不少唇舌功夫。
“八十两,不二价!要不要,就一句话!”开出了一个远超鱼寒预期的高价,孟老五的态度却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这……”在这年头好的兵器确实能够值大价钱,但这匕首再锋利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若要转手倒卖怕也只能是去糊弄那些富家公子哥或大小姐,所以老掌柜也难免显得有些犹豫。
但很奇怪的是,老掌柜在检查完匕首之后,只是静静地盯着孟老五,过了片刻才给出一个让鱼寒感到惊讶的回答:“若是客官您不打算赎回,这价格倒也公道!”
“赎回来干嘛?本大爷可没闲工夫成天往你这跑!”本来就是准备摆摊售卖的破烂,如今既然能以高价卖给这不识货的冤大头,孟老五还会犯傻再买回来?
“成!既是如此,老朽也不再啰嗦了!小二,叫账上支钱,再多给这位客官备二两茶水银子,也算是交个朋友!”一笔匪夷所思的买卖,全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双方的爽快程度都让鱼寒不得不怀疑老掌柜和孟老五之间可能存在某种特殊关系。
“你咋做到的?”当铺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平时也少不了会有那么些闲人杵在门口,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的鱼寒终于在离开片刻之后忍不住发出了询问。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公子您可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自然不太明白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从没有谁对自诩基层人物的鱼寒做出类似提醒,孟老五倒也没有说教的意思,只是指着几乎已经看不到影子的当铺道:“就这地方,最怕咱这种啥道理都不讲,就只会使泼耍横的无赖!”
“那你就不怕被他给扔了出来?”鱼寒也承认当铺最不愿招惹的就是这些泼皮,但人家若真这么容易被吓唬住,那还不得早就关门大吉了?
“怕啊!所以咱先得把他给唬住!公子适才怕是没留意,那破地方不仅门口少了个东西,而且进进出出的都是些穷泥腿子,这足以说明他们压根就没什么靠山!只要咱一开始就显得比他还横,那就没什么办不成的事!”不愧是祐川城内最著名的泼皮,孟老五这些见识还真能有效填补鱼寒的空白。
“所以,咱那破烂只值十两,你的面子能顶七十?”鱼寒没有否认自己在这方面却有不足,更不可能表现出对跟班的任何不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