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忠诚这个东西, 对张寰,对这段婚姻,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比起来, 张鹤翎和张硕成要重要得多。张寰考虑起他的婚姻来, 要考虑很多别的因素, 性反而是排到后面的一样。
梁莹莹偷个男人,对张寰来说其实是睁只眼闭只眼就可以过去的事。张寰却选择要离婚。
张雁声一听, 就知道这个男人又要出幺蛾子了。
“她就没有红的命。”张雁声说, “怎么, 想上岸从良了是吗?”
这两年张寰没少在小明星身上投钱, 电视剧给她拍了四五部, 顶着一张漂亮脸蛋, 一副好身材,死活就是红不起来。
可能就真的没那个命吧。
“说什么呢,话这么难听。”张寰不满地嘟囔。
但却没有否认。
“非要跟梁莹莹离婚吗?”张雁声问, “她又不妨碍你外面金屋藏娇。”
“离,肯定离。”张寰斩钉截铁地说,“我现在腻味透她了, 一想到她在这个家里, 我都不想回来。”
看得出来,他是铁了心不想要梁莹莹了。
“那就跟她协议好赡养费。”张雁声说, “她是张鹤翎张硕成的亲妈,别让她为了钱重操老本行, 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你说的对!”张寰的手指在空气里点点点, “对对,不能让她给鹤鹤硕硕丢人现眼,但是也不能给她太多, 便宜了她!让我好好想想……给她多少合适?”
忽然发现张雁声没声音了,张寰抬眼一瞧,张雁声正看着他。那目光带着探究,仿佛在研究什么不明事物。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爸爸?”张寰不大自在。
张雁声凝视着她这爹。他在这个年纪看起来比大多数同龄人还要年轻许多,这大概是因为男人梦想拥有的他都有了——财富、地位、豪宅、香车、儿女双全。
若再有一份来自于年轻女人的爱情,可就真地赛神仙了。
张雁声说:“我有时候也挺不明白你的。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结婚?”
让梁莹莹进门实在是梁莹莹运气到那里了,原配去世了,她给这男人生了一儿一女,倒不难理解。
但张寰都这岁数了,如果和梁莹莹离了婚还想结婚,就令张雁声费解了。
“什么话,这不是……男人都想有个老婆,女人都想有个老公……”张寰渐渐说不下去,嗫嚅承认,“这不是,她老闹嘛……”
张雁声明白了。
和徐立晨爸爸那种心硬似铁的渣男不同,张寰还他妈是个柔情似水的渣男!
他扛不住小明星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偏偏梁莹莹自己作死顶风送人头,让他借着这个由头终于下了决心换老婆。
所以男人到了某个年纪,容易老房子着火。
上辈子张寰没遇到这个小明星,没着起来。这辈子遇到了,烧着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小明星是比梁莹莹要麻烦得多的人。因为张雁声今生活到这个年纪,想要的早就不是爸爸的关爱,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了。
她得考虑一个新的、被张寰看重的女人一旦要进入这个家,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和多少利益损失。
本来好好的稳定局面,让梁莹莹给作没了。
而未曾谋面的小明星,对张寰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则令张雁声升起浓浓的警惕之心。
人总是得维护自己的利益的。张雁声哂道:“她有多大?就比我大个几岁吧?够有手腕的,能闹到你离婚。不愧是娱乐圈出身的,真不能小瞧。”
张寰还维护小明星:“你别老这么说人家。人家也是正正经经的小姑娘,不想没名没分的见不得人。”
“正正经经的小姑娘,嫁给你这种老头子?这么说,我不该找岳松,我该找岳爷爷咯?”张雁声冷笑。
张寰不开心了:“我怎么就是老头子了!再说了,她也不图我什么,就想堂堂正正的。”还拢了拢头发。嗯,头发还浓密呢,一点都不秃。他们张家,就没有秃头的基因。
“请有点自知之明。好好的小姑娘,干嘛要跟你?同龄的男孩不好吗?跟一个能当自己爹的男人,是图你腰粗,还是图你时间快?”张雁声辛辣讽刺。
张寰脸上挂不住:“怎么越大越不会说话了!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就图有名有份是吧?名分是什么?”张雁声说,“不就是遗产继承权吗?你一蹬腿,她分钱。”
“就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耐心,能不能等到你寿终正寝。”张雁声说,“耐心差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最难防的是枕边人,喝醉酒在浴缸里淹死,旅游从悬崖上掉下去,都是挺好的死法。”
张寰毛骨悚然,喝道:“雁雁!别胡说八道,怎么把人想得这么坏!”
“不然呢?”张雁声漠然,“大好的年华,看着小鲜肉在篮球场上奔跑,跟你这里空耗干等你死?”
“要是连这点野心都没有,怎么能豁得出去嫁给一个家里女儿都快跟自己同龄的老头子去?”
“能让你这老头子拼着不要儿女的亲妈也要娶她,这种人能是真善美傻白甜?”
“老树开花,自己就晕头转向了是吧?你想想徐立晨的爸爸现在跟哪呢?女人为了钱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徐立晨妈妈是张寰最不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人。他背地里跟张雁声吐槽过好几次,觉得她太心狠手辣。
“你也别怪女人心狠。女人能狠成这样,要么是被男人逼到了绝路,要么是被男人挑起了野心。”
“你想给她名分?你有没有想过,从她有了名分,从她当上张太太有了继承权的那天起,就是她从此日日夜夜盼着你死的开始。”
“就像当年,你让梁莹莹生了张鹤翎,给了她盼头。”张雁声抬起眼,那眼睛有点红,又带着戾气,“从此,梁莹莹天天都在盼着我妈赶紧死。”
张寰呆住。
“所以,所有的事里面,”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张雁声提起仍然咬牙切齿,“我最恨的就是这件事。”
书房里陷入寂静。
张寰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想辩解些什么,又说不出来。
张雁声霍然转身,大步离开。
一拉开书房的门,外面却有一个人在偷听。
不是梁莹莹,是张鹤翎。
她猝不及防,来不及逃跑,来不及掩饰。
巴掌大的小脸煞白煞白的,眼睛里含着泪。
张雁声握着门把手,隔着一道门槛,两姐妹四目相对,都僵在那里。
张鹤翎突然转身跑掉了。
张雁声顿了顿,跟去了张鹤翎的房间。
房间的门虚掩着,推开走进,张鹤翎趴在自己的床上,脸埋在被褥里,背心一耸一耸,正在不出声地哭。
张雁声走过去,坐在她床边,也不说话。
张鹤翎哭了一阵子,情绪稳定下来,虽然没抬头,也知道张雁声就坐在床边。
她吸吸鼻子,闷声问:“姐……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张雁声说:“我恨的是这件事本身。”
张鹤翎坐起来,眼泪又流下来:“可要是我不出生……”
“你这么大本事,能控制得了自己出生不出生?”张雁声讥讽。
张鹤翎抹了把眼泪,可眼泪又流下来,抹了好几把才抹干净。
“我……我小时候偶尔想起来,也觉得不对。”她说,“我和硕硕来到这的时候,你的妈妈才去世没多久,可我们俩都好几岁了。我小时候也觉得不对,后来,我是到了六年级才终于想明白……原来我是小三的孩子。”
她眼泪又流下来:“我问同学,如果她们的爸爸跟小三生了孩子会怎样。大家都说,一定会去打死小三的孩子,小三的孩子就不该出生,打死了活该……”
“谁也不能决定自己怎么投胎。要是能决定的话,我是肯定不会再投胎到这个家里来的,你也肯定不想投胎做小三的孩子。”张雁声打断她说,“我曾经也信出生原罪论,后来不信了。后来我知道,一个人做出不同的选择,就会走不一样的路,成为不一样的人。重要的不是你生成谁的孩子,而是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可惜,大部分人只能活一次,没有重来的机会。
而做出正确的选择听起来很容易,在现实中又往往是那么难。等到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是如何错误的时候,人生也没有后悔药卖了。
张鹤翎听了她的话,抱着抱枕,呜咽地哭起来。
“那,爸爸和我妈,会离婚吗?”她哭得鼻涕流出来。
张寰从一开始就抱着想离婚的打算,没有捂住这件事。楼下乱成那样,警察、阿姨们、保镖们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婚是肯定要离了。
张雁声说:“大人的事,你管不了。哭闹哀求都没用。”
张鹤翎明白了,她抱着抱枕,呜呜地又哭了起来。
张雁声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梁莹莹坐在楼梯上,发呆。看到她下来,她噌地站了起来。
张雁声没看她,看了眼地上。
周司机还蜷缩在地上,脸上的血都开始凝固了。
这个人也在他们家干了好几年了,都算是资深员工了。他在她高三的那年结了婚,张雁声还给他包了个大红包。一转眼,他却跟梁莹莹这个伪富婆勾搭在了一起。
婚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人到底干嘛要结婚?
张雁声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了。
她开着车回到了岳松的公寓,一推开门就感觉气氛完全不一样。
干干净净的,空气特别清新。
岳松听到声音从里面的房间里出来。他穿着柔软贴身的家居服,浑身上下都是和中年油腻男人不一样的干净的感觉。
“回来了?”他向她走过来,“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张雁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岳松张开手臂,把她抱了个满怀,听见她轻声地说:“岳松……”
“我们不结婚,一直谈恋爱吧。”
岳松于是知道,这便是他第二次求婚,她给予他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