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时劝慰多时,唐瑾年才渐渐止住哭声。
唐惜时只当女儿是因为失去了母亲哭泣,却不知女儿哭的是前世受的千百般委屈!
想她前世父丧之时,年龄尚有。白家仗着权势,又是她外祖母家,派了人来,便拦住了唐家宗族要替她料理父亲后事的打算。
当年的她只顾着为父亲守灵,其余事务都由白家派来的白思鸣打理,最后又是只带着自己的丫头灵儿,便跟着白思鸣到了白家。
她就连自己爹爹可否还给自己留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好几次想要问,都已经被白家的人以着她年幼,又怕她再提及这些事情,就要思念亲人落泪伤神为由,什么也不说。
唐瑾年曾经有过怀疑,但这些怀疑都因白老太君的疼爱打消。
可如今想想,唐瑾年才发现,白老太君的疼爱,都只停在表面说说。唯一的行动,便是那丸药。可丸药是害她性命的东西!
别人倒是说她比起白思荣更得白老太君的宠,可白思荣是想要什么,白家的人就能给她什么。偶尔想要练习书画,都只得自己省出些银钱,央着人替自己买些笔墨纸砚。就这样,还总有人说她多事。
白老太君倒是说着唐家的东西都替她收着,只要等待她出嫁,就会都给了她。
可她倒是在白家大房夫人,也就白思荣母亲那儿见过了一些曾经在唐家出现的珍贵摆品!待到她真的嫁到锦都侯府,她更是只被锦都侯府一顶小轿,就从后门接走,又从后门进了侯府。
什么嫁妆!
她竟是见都不曾见过!
唐瑾年只恨自己当初,竟然怎么都看不清白家人的真面目!
唐瑾年靠在唐惜时怀里,低声说道:“爹爹,女儿想要学医。”
唐惜时一愣,捏了捏唐瑾年鼻子,又取过手帕,细细地替唐惜时擦净脸上的眼泪鼻涕,这才柔声问道:“瑾儿怎么会忽然这样想?”
他素来疼爱女儿,也希望女儿能学得自立自强一些,莫要如同白水燕那般。若唐瑾年是真心想学什么东西,他自然会全力支持女儿。
“母亲病逝了,女儿就想着人总有生老病死。这老我们管不了,病总能治。女儿若学会了医,以后就能给身边的至亲看病了,不叫别人有这么个暗害机会。”
唐惜时瞧着女儿稚气的脸,竟不知女儿最后的话从哪里来。
暗害?
他的宝贝女儿怎么会想到这一层?
事实上,白水燕这一次病逝,他就有了些猜测。
他和白水燕感情一向不好,只是相敬如宾。便是女儿,他也有意减少女儿和白水燕的接近,免得唐瑾年把白家一些不好的东西学到了。白水燕在白家多年,已经改不掉了,可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学得那样。
唐惜时对白水燕除了没有感情,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白水燕体弱,但嫁到唐家后,补品便从未断过。在唐惜时请着大夫仔细调理下,白水燕绝不会如此轻易病逝。
这一次,实在有些突然。
唐惜时这回问得有些谨慎:“瑾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不希望女儿沾染了污浊,但更清楚若当真有阴谋环绕着唐家,唐瑾年只有知道更多,才能更好地自保,并且不让她成为别人侵占唐家的突破口。
唐瑾年嘟嘟嘴,又在父亲怀中蹭了蹭:“我只是觉得娘亲身体还好,怎么会这么快就仙去?而爹爹是皇帝重用的大臣,现今坐镇一方。根据女儿看得那些书,可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暗害爹爹这样的好臣子呢。”
“瑾儿……”唐惜时搂紧女儿,心头感慨。他的女儿终究长大了。
“既然瑾儿想要学医,爹爹一定会为瑾儿寻来名医给瑾儿当师父。”
“嗯!瑾儿相信爹爹!”
唐瑾年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唐瑾年,眼中满是信任。
她不仅是相信爹爹会为她寻来好师父,更相信这一世爹爹不会被人暗害得在她年幼就离开她!
她一定会明里暗里的提醒爹爹,让爹爹多加留心!
这一世的她,有所警惕,恶人怎可能轻易得逞?!
父女两人正亲热,唐家的管家便进来禀告道:“老爷,白家派了人来,名为白思鸣,此刻正在夫人灵前呢。”
唐瑾年眸光一凛,连忙埋首在父亲怀中,将自己的异样收起。
唐惜时也不觉有异,抱着女儿走向停灵处。
白思鸣果真已在那儿跪着哭了。
唐瑾年探出头来,看着这个身穿素服的少年。
“白少爷,我家老爷来了。”
白思鸣忙地站起,朝着唐惜时行了一礼,眼中盈着泪:“姑父,姑姑已经走了,还请姑父莫要过于伤感。祖母听得姑姑离世的消息,已是大哭了几场,直哭晕过去,醒来又继续哭。祖母本想亲自前来,但身体不行,大舅舅执意不让,也就只得让小侄前来祭奠姑姑。”
唐惜时淡淡点头:“你回去也多劝老太君几句,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还要活着。”
白思鸣越发毕恭毕敬:“小侄遵命。”
他未到唐家,便已听闻唐家夫人死后有着多少水盈州的名门望族前来祭奠,现在进得唐府,更是感慨唐家果真不愧是先祖承继过王爵的,绵延五世,到了唐惜时这一代,唐惜时在先帝光平帝十年更是连中三元,当今天佑帝即位,便成为最富饶的水盈州最高长官,从一品州督。
唐家的气势,比起白家这个渐渐没落的伯爵府,可不知胜了多少!
白思鸣更明白为何白老太君打发他来这儿的时候,反复叮嘱,定然要和唐家打好关系了!
白思鸣再想想白老太君的吩咐,目光便落到唐瑾年身上。
“姑父,这位便是小表妹瑾年吧?”
唐瑾年小脸一扭,继续埋在唐惜时怀中,不愿理会白思鸣。
她才从前世回来,对白家的仇恨正炽,便是前世和白思鸣接触不多,现在也觉见到这人就心生怒火,恨不得立刻把人赶出去。
唐惜时点点女儿的小脑袋:“瑾儿,爹爹如何教你的?不能这般没有礼貌,赶紧见过表哥。”
唐瑾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唐惜时怀中下来,规规矩矩地见礼:“瑾年见过鸣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