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的这番话明显是暗指盛家, 毕竟除了王芙以外,其他来面见皇后的夫人们,就没有一个选择红线的图样。
王芙初次入宫参与挑选图样, 并不知道这图样子不光是给殿内的诸位夫人们的, 剩下的还有要分配给京城里五六品官员的家眷。
通常情况下,那些简单的式样都是为了体恤俸禄不多的官员们,不过能被皇后娘娘招入宫里的夫人们都有头脸的,是打死都不会选择那些简单式样的。
可是好巧不巧的,王夫人毫无经验,在沈夫人的误导下,竟然勾选出了分给京城下司官员们的式样。
当她勾选完毕, 签上盛府名头之后,图纸再传给别家夫人那里时, 夫人们看了都是暗暗耻笑——盛家新妇不亏是从外省来的下官之女,还真没有眼色见识, 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不过若是贸然指正出来,难免会让王夫人下不来台,所以大家也全当不知道,只等她自己发现。
曹玉珊的母亲曹夫人跟盛家交好,等她看见图纸时,倒是替王夫人暗自着急。
可惜皇后与诸位夫人们正在说话,她离王夫人又远,真是想搭话都没法搭。不过现在图纸已经呈递上去, 一会就要送出宫放到精造局, 让下司官员们挑拣了。
只怕到时候盛家人知道了新妇出丑,想改都改不过来了。
而王芙就算再不懂规矩,此时听了诸位夫人们话里有话的言语, 也醒悟了过来,脸儿一下子青青白白。
她隐约猜到自己方才的选择一定出了错,在皇后与诸位夫人面前显得小家子气丢丑了。
可是这丢脸的不光是她一个人的,她是将盛家的脸面全都丢干净了。
余下的时光里,王芙就这样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手里的巾帕子,跟别人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
直到皇后乏累,让诸位夫人们跪安之后,她踏出宫门,便迫不及待一把拉住了沈夫人的手。小声的问道:“我刚才是不是选错了冰灯?”
沈夫人此时面上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若是从夫人您父亲的官职看,您也没选错,那简单的式样,应该没几天就能雕刻完,我该恭喜夫人您替夫君省了大笔银子呢!”
她这话一说完,旁边听见的夫人忍不住开始偷偷窃笑。
王芙气得语结,颤声道:“我原先选得可不是兔子,是你……你让我……”
沈夫人将脸板起脸道:“请王夫人慎言,我只是告知你选那锦鲤有什么不好,谁想到你会圈了那兔子?你们家的女儿养得骄横无礼,你这新过门的主母可别被带得也是非不分!”
说完这话,沈夫人衣袖子一挥,自顾自下台阶走人了,徒留下王芙傻愣愣地站在那。
曹夫人哪能看不出王夫人的失魂落魄,她一个新妇入盛家还没有几天的功夫,儿媳妇的规矩还没学明白,更何况宫里的诸多套路了?想她当年初入宫,也因为曹家没有别家显赫威风,遭到隐隐的排挤。
所谓门阀阶位高低,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你若被人看低,一个无心之举,就会被别用心之人渲染得不成样子,这京城皇城里的水深幽暗,没有点能耐就能淹死在里面。
可怜王芙年轻,刚入夫家就入宫丢了这么大的人。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曹夫人也只能柔声安慰王芙:“虽然你选的样子有些简单,但若能找个好手的工匠精心雕琢,说不定也能让人惊艳一番,这冰灯原不过是万岁布置下来与众臣之同乐的,你若是想多了成负担,便得不偿失了。”
说完这话之后,曹夫人也不忍心再看王夫人似哭非哭的样子,寻着借口便领着女儿匆匆离宫而去了。
再说王芙立在宫门前等女儿,直到香桥走过来时,她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等与女儿一同上了马车之后,香桥也看出了母亲的不对,便轻声提问“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王芙此刻再也忍不住,忍不住捂嘴呜咽,一下哭了出来:“香桥,我没有听你的话去选择那条锦鲤,却选了个傻头傻脑的兔子……你不知我刚才在宫殿内有多么煎熬……别家的夫人都选得有模有样,只有我一个,选了备给下品官员的式样……待到了元宵节时,我就要累得盛家上下丢人了!到时候夫君就会在陛下和同僚面前抬不起头,你说我……怎么好意思回去跟夫君和婆婆交代?”
香桥起初没有听懂。直到王氏勉强抑制住哽咽,才说出了自己被沈氏诓骗,选错了冰雕的事情。
王氏虽然是香桥的继母。但她的实际年龄也不过是比香桥大个八岁而已。虽然平时为了嫡母的威严装得老成,但现在遇到的事情,她慌乱了心神,立刻显得没有城府了。
也难怪王芙哭得六神无主,如此焦虑,香桥知道,冰雕的事情并非像曹夫人所安慰的那样无非轻重。
身为后宅女子原本就应该是协助夫君料理好后宅事务,打理夫君的衣食住行。
而京城的夫人们更要出得厅堂,替夫君打理好冗杂的上下交际。这需得女子婚前不断地学习,熏染才能摸清里面的门道。
而王芙原不在祖母为父亲挑选的名单之列。她又自小生病,不太交际,在见识口才上都要学习一番。可恨那沈夫人便捏算了这一点,算计了王芙,让她第一次入宫就犯了如此大的错误。
祖母私下里跟身边的老嬷嬷担忧过儿子挑选的新妇,除了她身子羸弱之外,就是不知这位王家姑娘的本事秉性能否撑起偌大的盛家。
盛家如今不过是靠着祖宗庇佑,累世的福荫过活。盛宣禾在朝政上无甚大建树,如今又莫名其妙地“攀附”上了慈宁王府,在朝廷上只能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只怕继母今日犯的错,在盛宣禾看来,便是晴天霹雳般的大错。
以香桥对盛宣禾的了解,肯定是要狠狠责骂王氏的。
一个新妇入门便被家主责骂,又如何在盛家宅门里立威?
看着王氏鼻尖泛红的样子,香桥忍不住拿手帕替她擦拭眼泪。低声道:“早知这样,我跟母亲您一起呆在殿里就好了。”
王福摇了摇头道:“这里有你什么事?都是我不听你的劝,盲信了沈夫人的话,如今皇后与诸位夫人都在背后笑话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等回了盛家,王氏不得不去见婆婆,跟她讲一讲宫里的事情。
看到王氏哭得眼皮儿发肿的样子,秦老太君也吓了一跳。
等老太太听到儿媳妇讲述了一番选冰灯却被人误导的事情后,真是被王氏的糊涂气得不行。
不过面前的是新妇,老太君也不好说得太狠,话在舌尖里兜了一圈后道:“你明知沈夫人与我家交恶,怎么就糊涂听了她的指点?再说我虽然不知今日皇后让你们挑选冰灯的式样,但我不是老早便跟你说过凡事不必太冒尖儿,但也不必落了下乘……香桥,你入宫时难道就没有提醒你的母亲吗?”
香桥并没有提及自己求了曹小姐开后门,为嫡母做的一番苦心安排,只是坐在一旁乖巧认错道:“是女儿疏忽了,忘了提醒母亲。”
可王氏听了这话却脸上一红,知道继女懂事,替她分担过错。
秦老太君也知道,现在骂出天来也是无用,唯有长叹一口气对着母女二人道:“你的父亲原本还指望着今年勤勉政务,得到陛下的提携。在官位上进一进。可你们倒好,自给他找晦气,给他选了个五品冰灯自己降了官品。这是要在年节里触他的霉头……若他知道了,生气时说得难听些,你们也先得忍住了。”
而盛宣禾知道了这事之后,就像他母亲预料的那般,果然气得暴跳如雷。指着自己的新妇鼻尖狠狠地骂了一顿。
可没骂几句,人就被老太太的嬷嬷给叫走了。
老太君跟儿子说话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这位夫人是你选的,当时我这个做母亲的说什么也不听,非得娶她入门,我担心的便是她因为体弱缺少些世故历练。可她也不是个傻子,吃一堑长一智,年纪轻轻的妇人,不吃几次亏,怎么能明白人心险恶的套路?你若是骂狠了,你媳妇可是体弱多病的身子,她要是刚刚新婚就犯病倒下,仔细你岳丈王家找你来索命要女儿!至于官家那里,无非就是觉得你吝啬些。可你不是一向追求先帝节俭之名吗?如今你媳妇随了你的愿,你也别在那再吹胡子瞪眼了!”
老太君不想儿子背上克妻的骂名,算是替王芙拦住了一顿骂。
盛宣禾被母亲堵得无话可说,对着病弱新妇不能言语太多要了人性命,对个假女儿瞪眼讥讽了几句,又怕她破罐子破摔,撂挑子不干,也不好骂得太狠。
最后只气得盛老爷当天晚上去了妾侍白氏的屋里休息,至此以后几天都没有回王氏的房间。
王芙那几日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忧伤难抑。
这天,几个小的又来到表哥成天复的书房里温书。
香兰因为自己娘亲白氏在爹爹那复宠的缘故,显得异常活跃,特意在表哥面前挑着话题说:“母亲那日若是带我入宫就好了。我是决计不会让母亲出错。害得我们盛家丢脸的……”
她说完这话,原指望引来表哥的讨伐,教训一下无用的盛香桥。可是她说完之后,书房里静悄悄的,成天复依然在看他的书,而盛香桥躲在小桌子上堆积的书山后,不知在鼓捣了什么,也压根不接话茬。
这样一来香兰里面有一些下不来台。干脆起身来到姐姐的小桌前,探头看她在做什么。
结果她看到姐姐香桥居然在绘画——其实也不是绘画,只是她在嫡母领来的那只冰兔图纸上又覆盖了一层描摹纸,用细细的勾线笔又描摹出几个兔子,然后在这些描出来的纸上勾勾抹抹,增添一些花式图案。
很显然,姐姐在做亡羊补牢的举动,试图让那只简陋的兔子变得好看一些。
香兰歪着脖子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得姐姐怪有意思的,撇着嘴角泼冷水道:“你什么时候有过这等丹青技艺?还是别瞎费工夫了。就算兔子上满是花纹,也比不得其他府宅那些历代名师的精巧设计。再说了,我可打听到了,今年满京城的巧手工匠可全都被成家请了去。谁都知道他家领了最难的麒麟戏球,光是看式样就是今年的灯王头筹。而且他家工匠不够用,别的府宅请的工匠也都要去帮忙。我们家只花了那么点钱请来的二把刀子的工匠,可雕不出什么复杂的图案。”
香桥似乎没在意香兰的冷嘲热讽,继续在图纸上勾抹。香兰伸手便要去抢。
她也察觉出来盛香桥私奔回府以后,似乎也知道自己创了闯了大祸,开始学会夹起尾巴做人,似乎不太爱跟人起争执了。香兰几次试探了香桥的底之后,也变得越发肆无忌惮。
如今香桥和嫡母一起入宫闯了大祸,她更觉得自己站在道义之上,顿时又忘了长幼之分,想趁机得教训一下姐姐。
可她的手刚伸过去,便看到香桥捏着一根细长银针,迅速在她的手背上扎了一下。
也不知她扎的是什么穴位?香兰直觉得透露骨髓的疼痛一下子从手背上蔓延至全身。
疼得她嗷的一声惨叫,连连后退,一下子就撞在了尚书云的桌子上。盛书云抄了半天的书,眼看着就要完成了,可被二姐一撞,顿时前功尽弃,书页上溅满了墨点子,压根没法呈递给夫子了。
盛书云心疼自己花费的功夫。立刻跳起来,瞪眼儿对香兰道:“你疯啦?无缘无故乱叫乱撞个什么?你看看我的功课!明日就要呈递给夫子了,我若交不上去挨手板子,便跟你没完!”
盛香兰疼得眼泪噼里啪啦地淌,连连吸气后才觉得痛意勉强止住,立刻气得捂着手背指着依然埋头绘画的盛香桥嚷道:“你这个毒蝎子!竟然用针来扎我,我要将你告到父亲那里去。”
盛香桥这时才放下笔来,抬头看着香兰道:“你也知道嫡母入宫不慎失误,丢的乃是盛家全家的脸。可你不想着该如何补救,却在这里冷嘲热讽,卖弄着自己的机灵。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若进宫’?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想跟着嫡母进宫去,除非再投一回胎,投到嫡母的肚子里去。我好好的画画,你无事生非地伸手来抢。你这样的礼仪若真进了宫,只怕也要被仗毙在庭下祸累全家!”
以前这姐妹俩打架是常有的事情。起因通常是一些鸡毛蒜皮,过程也是胡搅难缠,结果往往是各打五十大板,轻重轮流,各自哭闹一番了事。
盛宣禾向来懒得断小姑娘们的案子,胡乱判一番,就指望她们长大后懂事清净些。
可是今日哭的是盛香兰,而一向会被香兰气哭大吼大叫的香桥却一脸镇定,说得一本正经、头头是道。
她看似没有动怒,可看向盛香兰的眼神,就好似她手捏的银针一样,尖利得很。
盛香兰竟然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死死抓住她扎人的这一关节,强词夺理道:“不过是想看看你画的是什么,你就拿针扎我,你知不知道这一针都疼死我了,有你这么当姐姐的?我非到父亲面前告你不可!”
盛香桥不再搭理她,只转过身子来,低下头拿起笔来,淡淡语道:“你若觉得被扎得委屈,尽可以去向父亲告状。不过父亲今早因为公事出了京城,大约得三天后才能回来,你须得细细照料手上的针眼子,可别等父亲回来时已经长死了,失了证据才去告状。”
相较于姐姐以前的大喊大叫。现在她这等云淡风轻的样子,更加气死人。
香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别说等三天以后。就是现在她的手上也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孔,连一滴血都没冒出来。
无论她怎么说给父亲听,大约父亲也想象不出那种钻心刺骨的疼法。到时他只会觉得她闲得无事,搅乱府里的清净,顶多不耐烦地挥一挥衣袖,让她到一边玩去。
无奈之下,香兰只能求助表哥。
可表哥抬眼看了看她泪目婆娑的样子,毫不怜香惜玉道:“你姐姐说的在理,你的年岁也不小了,以后若是在这般言语伤人,岂不是伤了家人的和气?无论嫡庶,你都是盛府的千金,闺阁里的小姐,也入了学堂,学习了女学礼仪。总不能学了那些市井妇人们无事言语,招惹是非。”
万万没想到表哥成天复这番话说的毫不留情。香兰小姑娘的脸薄,实在是兜不住了,登时呜咽一声,捂着鼻子哭跑了出去。
成天复这时又对盛书云说道:“我方才说得重了,你去劝劝你的姐姐吧。”
一心想要完成功课的书云少爷无奈,只得抓着头皮起身往娘亲白氏的院子走去。若是他料想得不错,二姐一定回去跟娘亲告状,娘俩关起房门来痛骂盛香桥一顿。
可怜他的一寸光阴若金,却要白白浪费在小妇人的口角里了!圣人说得太对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待他走了之后,成天复才转眼看向了盛江桥。
他放才看得分明,香兰痛得岔了音,可不是假装的!分明是被人扎中了要紧的穴位,才疼的不能自抑——这个小姑娘倒是学以致用,平日里没少扎瓜练习针法……
不过香桥看他望过来时,却一脸的坦然道:“表哥,我这次记住了您的话。方才教训了妹妹,让她懂得长幼之分。你看我拿捏的分寸可还好些?哪里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成天复听明白了,原来香兰今天招的这场皮肉之灾祸起于他,是他在赏雪那日教训香桥不可一味忍让而招惹来的。
小姑娘的记性可真好,不光记得药单子,还很记仇呀……
香桥今日的确是故意的。先前时,她认为香兰虽然聒噪些,但与她并无关碍。
可是这几日来,她冷眼看着香兰与白氏坑瀣一气,总是有意无意的寻机会在言语里暗暗嘲讽。直说的家中有了当家的主母,竟比没有主母的时候还不像样子。
王芙这几日一直受夫君的冷落,听了这些话里拐弯儿的话,只能气的忍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香桥在花园里逛的时候,有几次看着王芙撇开了丫鬟,自己一个人躲在假山后面哭,她身子本就娇弱,若是这般下去只怕会引发旧疾。
盛香桥看了心里不知为何……莫名的难受,总觉得王家的姑娘嫁过来怪可怜的,嫁了个老男人,家里的孩子多,妾侍又刁横。那盛宣禾也不是个真正体贴妻子的人。
就好像她自己以前被人买去做童养媳,入了人家的门,却连个丫鬟都不如……
王芙虽然闯祸,但有情可原。她若不是受了盛家跟田家交恶的牵连。又怎么会被沈夫人诓骗?
虽然这不关香桥的事儿,但香桥也想尽自己的能力,帮一帮王氏……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才知,原来这灯会居然还要选拔灯王,若是拔得头筹,可是好大一笔的赏呢!
香桥在赚钱的事情上一向头悬梁锥刺股。
没想到今日香兰又在她旁边冷嘲热讽,甚至还想扯了她好不容易画好的图纸,所以香桥当时是想都没想便扎了那一针。
她以前一直是拿瓜练习针法。
瓜太老实,不会喊疼,她也不知这一针扎下去会有多疼。只知道这穴位并无性命关碍,大概会略疼一些。
不过看香兰叫的跟杀猪一般时,她自己都暗暗吓了一跳,心里也做好了被表哥责骂的准备。
没想到的是成天复居然只是淡淡的说道:“下次换个地方,她也比你大不了多少,禁不住你这么扎。”
表哥轻描淡写,盛香桥感恩地冲他一笑,连忙拿着自己画的图纸给表哥看:“表哥你看看我画的这个图样子可还好?你应该是每次过年都能看到冰灯的,知道它们大致的样子,可不可以帮我想一想,需得如何改进,才能让这个冰灯升堂入室,拔得头筹?”
成天复看了看她画的图纸,总的来说还是有些模样的。
她的记性好,一定是先前在宫里看过其他设计复杂的图样子,于是移花接木将一些花纹纹理转接到了兔子身上,但总的说来,拼凑的痕迹太过明显,若真就此雕刻下来,也端不上台面。
更别提什么痴心妄想着被官家选为灯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