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夫人这头领着方倩往回走,心里想着林巡抚夫人所言。
方苒的婚事却也有些不好办。
方府品阶四品,方家庶女要嫁与正四品之家做正妻怕是有些不好做。
嫁与庶子却也大多不好,五品世家……只怕要惹了方大爷的不快。
“母亲,林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方倩在一侧好奇问道。
方大夫人笑了笑,低下头对方倩道:“估摸着是想与我提个醒儿。”
方倩疑惑:“提什么醒?”
方大夫人道:“你苒姐姐的婚事。”说到这,忽而叹了口气,念头飘到所谓的寒门仕子身上。
想到:贫寒之子不是不可。且张巡抚看人苛刻有目共睹。
能得他赏识之人怕是不会差的太多了去。
如若……如若这位寒门仕子明年高中,倒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方大夫人陷入沉思。
方倩在一侧撅了撅嘴。
原是与方苒亲事有关的。
又想到,反正方苒嫁与谁都行,左右与她无干系。
……
方老夫人去了小庙里有两三日,拜了佛便领着下人回了府。
这头,方老夫人方才进了府内,入了永寿堂刚坐下,便有管事嬷嬷前来禀告。
方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是越听越黑,越听越沉。
待那嬷嬷一说完,便厉声道:“将方妈妈、彩云与银杏卖出府去。”说着,眼神深了一两分。
那嬷嬷点点头。
“去看一看慧姐儿。”方老夫人换了衣物,喝口茶,便携了锦绣起身。
文慧这头听闻方老夫人回府,换了身衣物便要去请安。
不曾想还未踏出门,方老夫人便来了。
“祖母。”文慧娇娇的喊了声,便朝老太太跑去。
方老夫人应着,将文慧拦在怀中。
方老夫人拦着文慧的身子,道:“可是瘦了?”说着,捏了捏文慧的小脸。
文慧在方老夫人怀中嘟着唇,道:“祖母不在这几日,外孙女连饭都用不好了。”
方老夫人闻言笑起来,侧了脸对一旁的锦绣道:“这小嘴儿甜的。”
锦绣笑道:“文慧小姐是想着老夫人呢。”
文慧也笑着。
“外祖母可用膳了?”文慧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方老夫人笑道:“不曾,这不是回了府赶着来瞧你。”
文慧闻言忙道:“那外孙女陪外祖母用膳罢。”说着又道:“前些日小厨房出了不少新菜,外孙女尝着倒是好吃。”
方老夫人笑着点点头。
两人用膳间。
“外祖母尝尝干贝粉丝豆腐汤。”文慧舀了一小碗煲汤送至方老夫人跟前。
方老夫人尝了口,道:“的确不错。”
说着,看了眼文慧。
文慧埋头用膳用的香甜。
用了膳,文慧告安后便送走方老夫人。
……
“老夫人,刘妈妈有事来禀报。”锦绣凑在方老夫人耳边道。
方老夫人闻言皱皱眉。
锦绣连忙解释道:“刘妈妈是文慧小姐的贴身妈妈。”
方老夫人沉默片刻,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叫她进来。”
……
“你的伤若没好,便是多养几日也没什么。”文慧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青杏道。
青杏摇摇头,道:“小姐许奴婢养伤已是极大的恩典,奴婢不敢犯懒。”
文慧点点头,闻此也不再多劝。
看着青杏,文慧想了想,道:“把珍云,朝云叫进来。”
青杏闻言,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片刻后,就见三人一齐掀了帘子推门而入。
“给小姐请安。”
文慧笑笑,道:“你们不必这般拘谨。”
说着,抬眼打量起眼前的三人。
珍云,朝云,青杏中,朝云年纪最大,已有十之五六,其次是珍云约莫十之二三。
年纪最轻的还要数她从苏府带来的青杏,如今却还不足十岁。
只是,当初初入方府时,她所信之人,能用之人只有青杏。
想着,她的目光投向珍云,朝云二人。
如今,却是大为不同了。
自她落水一事后,她明白了自己身边不能只有一人。这次事情后,她也看清了朝云,珍云这二人的秉性。
想到这,她遂将目光投向二人。
“从今而后,你们与青杏一齐伺候我。”说着,又道:“想必你们几个也晓得我是个怎样的人了。”
珍云,朝云纷纷点头。
“也晓得我的本性如何了。”青杏病着的这几日,她可不少使唤她们做不能为外人倒也的事。
珍云,朝云面面相觑,不禁看向文慧。
只见,一个年龄小小,有着一双圆圆的杏眼,皮肤白净,小脸微圆的女童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上瞧着她们。
两人闻言回想起这几日文慧的行事作风。
不禁思索起来。
不论是思想,行为,还是言语,都的的确确很是周全。
只是……这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二人抬了眼细看文慧神色。
文慧见二人抬眼看自个,也不斥责与回避,只是与她们对视着。
片刻。
“奴婢一直是小姐的丫头。”珍云垂首道。
朝云也点点头。
文慧笑起来,欣慰的点点头。
两个丫头是个心思明白的,总不算她对二人有所期待。
“从今而后,你们要与青杏好生相处。”
珍云,朝云忙点头应声。
她们明白。
不同于几个月前她们初初服侍文慧时,二人只是文慧的丫头。
而从今后,她们便彻彻底底是文慧的心腹了。
……
刘妈妈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说完方老夫人离府发生的事情。
“求老夫人赎罪,老奴是一心服侍小姐的啊。”刘妈妈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响头。
锦绣侧脸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方老夫人。
方老夫人手里端着茶盏,面无表情的听完这一切。
永寿堂沉寂了半晌。
“抬起头。”方老夫人忽而道。
刘妈妈咽了咽口水,抬起苍老的脸。
方老夫人忽然面色严肃起来,厉声道:“是方二夫人?”
刘妈妈点点头。
忽而,方老夫人道:“你今个为何要说这些?”说着,眼神带了一两分探究。
刘妈妈听得全身冷汗涔涔。
把脑袋垂的低低的。
方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
锦绣连忙接过。
方老夫人沈着脸:“是谁叫你说的。”
不是疑问,不是探寻。
是肯定。
刘妈妈一惊。快速抬眼扫视方老夫人。
连忙道:“是,是老奴自己……”
堂内,是片刻的沉寂。
“刘妈妈。”方老夫人忽然道,“你在方府做了十五年有余了罢。”
刘妈妈手指攥紧,不住颤抖。
方老夫人双目垂下,“是方府的老人儿了。”
“你知晓我作风的。”方老夫人一字一顿说着。
刘妈妈听完这话,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我如今虽老了,可脑子却不糊涂。”
锦绣闻言,在旁看了看方老夫人神色。
忽而悄然叹口气,又垂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刘妈妈,眼神里带了丝怜悯的意味在里头。
果然。
“大胆刁奴。”
方老夫人忽而抬高音量,“胆敢污蔑府里主子。自己做错丝毫不知悔改,还推却责任嫁祸于方二夫人。”
说着,不看地上刘妈妈一眼,道:“把这刁奴打五十个板子,没收全部私房,发卖出府去。”
刘妈妈闻言一惊。
卖出府?
“老夫人,此事真真是二夫人……”刘妈妈声音里带了丝哭腔。
锦绣一旁垂下双目。
方老夫人是要遮掩此事了。
她这般大的年纪如何还要被卖出府去,日后如何能善终?
卖出去不过落个被人打骂,在街边讨饭的后果。
“老夫人赎罪!老夫人赎罪!”刘妈妈连连磕头。
方老夫人从锦绣手中接过茶盏。
皱着眉头,幽幽道:“送出去。”
管事嬷嬷在一旁对身边人使个眼色。
几个小厮上前拿了帕子塞住刘妈妈一直嚷嚷的嘴,把刘妈妈挣扎的四肢绑住。
“老夫人且安心,老奴会好好教训她。”
说完便拖着刘妈妈退出门外。
待屋子内清净下后。
方老夫人忽而叹了口气。
“老夫人。”锦绣道。
“绣儿丫头。”方老夫人道:“当初给老二选徐州知县女儿做正室,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本想着方府早晚是老大当家,给老大选了有助仕途的礼部左侍郎杨大人嫡女做大房正室,若再与老二选个高门嫡女正室,二人之间早晚要出嫌隙。”
“方府越是站得高,越忌讳妯娌间明争暗斗。二人虽为亲兄弟,却也架不住时时有人在耳边提醒。”
方老夫人眼里有丝丝失望,“我本想着知县女儿见识不高,可到底也是正室嫡出,左右到了方府会听从丈夫,好生为二房绵延子嗣。”
“不料二夫人丝毫知书达理之气也不曾有,倒把大脾气小姐毛病学个遍。自打进了方府,虽不曾犯过大错,但与大房小打小闹却没断过。即使如此,我却也还是放了些心,因那些个手段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你可曾见过大夫人与她红过脸?”
方老夫人摇摇头,忽而面色一转,语气凌厉道:“不曾想这糊涂脑子对慧姐儿却丝毫容不下。”
“目光短浅,容不得人。倒是我当初给老二相亲事不够周全。”说着,又叹了口气。
锦绣闻言垂了头,默然不语。这事儿不是她可以妄论的。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如斯。
片刻。
方老夫人忽然道:“待会儿慧姐儿午睡起身,且叫她来我这儿一趟。”
闻言,锦绣点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