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奴也不知啊!”
林嬷嬷双腿一哆嗦,举着托盘跪在了杜言奚的身旁。林嬷嬷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一路上,这玉镯子的确一直在她的手上,根本就没有人碰过啊。
杜言奚与林嬷嬷离的这般近,自然也就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疑惑。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着一股奇异的味道。说是香料,却又带着中药的味道,说是中药却又香的过分。
可这味道闻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呢?似乎是在哪里闻到过?
林嬷嬷心惊胆战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两只凹陷的眼眶里蓄上了委屈的泪水,她捏着袖子在面上擦拭着。随着林嬷嬷的动作,带起一阵袖风。
鼻尖传来的熟悉香味让杜言奚跪着往林嬷嬷身边凑了凑。正如杜言奚所想的那般,那股奇异的味道离着林嬷嬷愈近,味道也就愈大。
杜言奚视线下移,将视线落到了林嬷嬷别扭的跪姿上。
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这镯子怎么就成这样了?!老林你说啊,这龙凤呈祥玉手镯怎么就成这样了?我百里家的传宗宝,怎么就偏偏毁在我手里了啊!你让我怎么去见太爷啊!”
百里老太君老泪纵横,泪珠嵌在她树皮般的皮肤上,渗出些悲伤的味道。老太君不断用手捶着自己的胸口处,想排出那处的郁结之感。
屋子里的众人皆是沉默着,不敢言语。忽然,老太君顿住手,眼里盈满了浑浊的泪水,她嘴唇微动,满脸通红,而这不正常的红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脖颈处。
“祖母?祖母你怎么了?”
百里诚之率先发现了百里老太君的不对来,他一步向前扶住百里老太君颤颤巍巍随时都会摔倒的身子,将手搭在了百里老太君的脉上。
老太君悲伤过度,她微闭着眼睛,唇不住的发颤,细密的汗珠布从她的额头渗出。
听着百里诚之着急的呼唤,百里老太君睁开眼,悲痛的呢喃,“诚之……诚之祖母对不起你啊……祖母让你丢脸了……”
她想给百里诚之寻个妻子回来,没想到到头来却给他寻了个名义上的妹妹回来。百里老太君作为一个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百里诚之对杜言奚的情感是特别的……
百里诚之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快速的扎在了百里老太君几处大穴上,宽慰的说道,“祖母,不过一个镯子罢了,毁了便毁了吧,是流传多年的东西,磕磕碰碰也是难免,诚之又怎会怪您?只是,您也没必要为一个死物伤身呢?”
“混账!龙凤呈祥玉手镯是百里家的传家宝,你怎么可以说它只是一个死物?!你这个混账!”
百里老太君颤抖着手,指着百里诚之的鼻尖便破口大骂。她是一个被礼法束缚着成长的女子,一生的荣耀和青春皆奉献给了后宅,龙凤呈祥玉手镯在百里诚之看来不过是一个身份的象征罢了,顶多是个带点其他意义的首饰罢了。
可这对龙凤呈祥玉手镯对于百里老太君来说其意义就大为不同了。当年,本该嫁入百里府的不是老太君,而是她的亲姐姐。百里诚之的爷爷一厢情意却全在百里老太君身上,在二人的婚礼当日,老太爷力排众难,固执的将龙凤呈祥玉手镯带到了老太君的身上。
这手镯不仅是老太君的荣耀,更是她对亡夫的回忆和悼念啊!
百里老太君捧着那对玉镯子,哭的数次晕厥过去。到最后,她倚靠在百里诚之肩膀上时,双肩还在一抖一抖的。
“祖母,您也别太伤心了,气坏自己的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下方,杜言奚还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听到女子放柔的声音,百里老太君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珠,说道,“七丫头,你起来吧。这件事儿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又跪着做什么?起来吧,地上凉……”
杜九儿听那话题似乎又转了回来,连忙从林嬷嬷的身后走出,对着老太君应了一句,“老太君,您忘了七妹妹跪在这是认您做了干祖母啊!”
话一出口,杜九儿立马便觉得屋内气氛似乎是尴尬了些。尤其是依旧还跪在地上的林嬷嬷,猛的抬头看向了杜九儿。
林嬷嬷想起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此时也觉得有些奇怪。
若不是杜九儿此时发声,她都差点快忽略了这个女子的存在。
“表小姐……刚刚老奴去库房的时候,您怎么消失了一阵?”
“嬷嬷,库房那种地方哪里是九儿可以去的,所以是在长廊里等着您的啊……您忘了?”
杜九儿蹲下身,把着林嬷嬷的肩膀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女子的眼眸似是一潭平静的死水,不带着一点生机。林嬷嬷一眼望去,竟似魔怔了一般愣愣的点头,“没错……您在库房外头等着老奴,是老奴自己进去的……”
“老林!百里家这么多年待你不薄,老身更是将你当亲姐妹一般对待,你为何偏偏要毁去老身的镯子啊!”
百里老太君拍着桌面,声泪俱下,“你下去吧,收拾收拾东西出府吧……”
毕竟是多年的主仆,百里老太君又怎么舍得真的对这个陪伴了她半辈子的老奴下手。赶走林嬷嬷,已经是百里老太君对她的最大宽容了。
“老太君!您……”
林嬷嬷身子一颤,眼神渐渐清明。此时,她的脑海里唯独回响着百里老太君的最后一句话。
“嬷嬷,您不要再说了,还是让老太君冷静冷静吧。”
杜言奚眼见林嬷嬷似是还想再解释什么,慌忙拽着林嬷嬷的衣摆将她拽了回来,“嬷嬷,您听言奚一言,先下去歇着。老太君正在气头上,您刚刚那番言语又是变相承认了玉镯子是您毁坏的,老太君哪还听的下其他的话?”
“可是……杜小姐……”
杜言奚摆摆手,轻声安慰道,“嬷嬷,您放心好了。”
林嬷嬷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她低下头,步履蹒跚的往别苑走着。
但愿,但愿杜小姐可以力挽狂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