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响起,苏湘妃也骑虎难下只好跟随着夜瑾萱舞了起来。
夜瑾萱跳的,是长相思。
这舞,京城中每家千金几乎都会,为习舞入门之曲,琴声绵绵,倾诉相思之情。夜瑾萱在双臂上套了水袖,偶尔甩袖时会挡去众人视线。
而正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给这普通的舞蹈增添了几分神秘。
舞蹈进入高潮,夜瑾萱与苏湘妃背贴着背双手捏成兰花指换着步伐开始旋转。
二人的红成为了场上最耀眼的风景,温皇不由得也看痴了眼,呐呐的鼓掌应和着琴声。
水袖漫天,与天上的云化为一体。许久未跳过舞了,觉酣畅淋漓之余,苏湘妃渐渐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余光瞥着面色愈发苍白的夜瑾萱,苏湘妃得意一笑,肩部狠撞在夜瑾萱的肩头,有心让她出糗。
音乐戛然而止,夜瑾萱也应声倒下。
雪白的云袖上,是鲜艳的红。
一把金剪子落在了苏湘妃的脚下,而锋利那处,沾了少许的血渍。
“啊!”
变故骤然发生,群臣立刻起身,纷纷往场中看去。只是他们身为臣子,却也只敢远远看着。
“你……你为什么要伤我……”
夜瑾萱倒在地上,小手捂在了腹上,面上很是痛苦。
隐忍了许久的情感在这一瞬爆发,夜瑾萱眉头紧锁,后背完全贴在了地板上,身下是汩汩的血液。她冲着温皇伸出了手,轻声唤着,“陛下……陛下救救臣妾的孩子……”
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脑间环绕着的是一股沁人的香气。心间有关与苏湘妃的过往日常被彻底排出,余留下的,是夜瑾萱的一颦一笑。
温皇低吼出心间的愤怒,起身下了台阶,“苏媚儿,你好大的胆子!”
“我……陛下,我没有!”
苏湘妃仓皇抬手,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谁知本应是素净的一双手上不知何时沾了那把剪子的印痕。
从未有比这一日,让她来的这般的惊慌。
杜言奚上前查看着夜瑾萱腹部的伤痕,不动声色的喂了她一颗药丸,“是锐利物品所伤。”
夜瑾萱靠在温皇的怀里,小手紧紧抓着温皇的手腕,“孩子……我的孩子……”
温皇心疼,急切问着杜言奚,“朕的皇儿如何。”
“保不住了。”
淡淡的四字如同掷于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同时也搅乱了苏湘妃的心神。她再怎么飞扬跋扈,耍的也都是阴招,可如今夜瑾萱在人前陷害于她,为了保全皇家脸面,温皇都必须处置了她。
想通了个中道理,苏湘妃反而平静下来。她梳理着发丝,将凌乱了的衣襟整理好,静静的看着温皇。
那双眸子里满是委屈,滢滢泛着泪光。
心间有根弦重新绷上,在温皇心中低低弹奏着乐章。弹的是一曲伤心的乐章,竟让温皇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夜瑾萱双手攀上了温皇的肩头,将唇部贴上了温皇的脖颈,“陛下,臣妾好痛……”
“来人。”
桑公公连忙甩着拂尘跪在了温皇跟前,“老奴在。”
“传朕旨意,剥苏媚儿贵妃称号,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西子宫一步。”
桑公公眉头一跳,这岂不是要将苏湘妃彻底打入冷宫了么?虽说是关押在西子宫内,可是宫中的哪座寝宫在成为冷宫前不是门庭若市。
念着苏湘妃往日里塞过的赏银,桑公公硬着头皮替她求饶,“陛下,如此做了决定是否太过仓促?老奴以为此事应先调查清楚再做决断,苏娘娘的为人陛下您应该很是清楚才对。”
“清楚,怎么不清楚。”温皇冷笑,“朕清楚记得苏媚儿斩杀后宫十四位妃子,清楚记得朕的十七个孩儿是夭折于她的手。现如今,她更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皇子,桑公公你让朕,怎么饶了她。”
温皇如寒冬腊月般冰凉,裹挟着暴风而来,让苏湘妃忘了呼吸。
“我懂了。”
宴会是热闹的,苏湘妃却是孤独的。她穿着一身耀眼的红,在黑夜中缓慢前行。
杜言奚替夜瑾萱止了血,心下也是说不出的难受。她起身欲回自己的位席,却忽觉两道目光几乎是同时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杜言奚抬眸先是望向了一处,摇头报以微笑。
曲解衡点了点头,无声道,“别想太多。”
旁观者清,刚刚,曲解衡看的很清楚。那把金剪子,是杜言奚从位席上扔出的。
不似旁人的目光会被夜瑾萱二人的舞蹈所吸引,从始至终,曲解衡的双眸都只落在一人的身上。
他也不欲去探究杜言奚这样做的用意,因为相信,所以他选择沉默。
杜言奚再次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疲惫。今日宴会过后,她决计像曲解衡坦诚自己有孕之事。
该来的,总会来。
而后,杜言奚看向了另外一处。
周皇明明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属于大温皇宫的闹剧,可杜言奚却察觉出了他的不悦。
周皇在不悦什么,不悦苏湘妃被温皇拿下,还是觉得宴会扫兴?
不待杜言奚琢磨透周皇的心里想法时,周皇已经转眸,径直与她对视。
幽黑的眸深不见底,又如一滩死水,不起波澜。被这样一双眸子看着,杜言奚只觉得灵魂似被吸走,留下的,是一具空壳。
周皇在,算计她。
“真是抱歉,让周皇你看了笑话。朕看今日这宴会就到此结束了罢,周皇,日后朕再另做他宴来宴请于你。”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周皇却当不知。他稳稳的坐在位上,饮着身前的一壶酒,“为了一个女人将宴会中断,实在是不值得。”
夜瑾萱适时的推开了温皇,“陛下,臣妾想回去好好休息,您是一国之君,的确不应因为这些小事而中断了两国的交际,这样不值。孩子……总会再有的。”
夜瑾萱这般,也算是给了温皇一个台阶下。可夜瑾萱越是通情达理,温皇便越是心疼于她。
怀中的人儿那么的轻,就好像自己一松手就会消失了一般。
依依不舍的收紧了手,再次感受到了自夜瑾萱身上传来的温暖后,温皇这才松开了手,“回去好好休息,今晚由朕来照顾你。”
周皇一手撑面,“真是一副郎情妾意的光景,温皇你,可真是没出息呢。”
周皇说话向来如此,直来直去,也是因为他有那个资本。
温皇虽心生不快,也只能在心中谩骂:一马背上建立起国家的莽夫,竟真将自己当回成了事。
走回至龙椅上坐定,温皇沉着脸道,“宴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