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狭小房间, 一个枯瘦人躺在床上,面色蜡黄,面颊消瘦, 几乎已没了人形,只有秀气眉毛和挺拔鼻梁,依稀昭示着曾美貌。
“对、对不起……”她对床边孩子伸出手, 哀婉悲鸣,“对不起。”
王世立在她床前,身形被阴影遮蔽。
内心独白回荡在屋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简静知道, “为什么”三个字后面, 应该还有别内容, 更关键信息, 她未深入内心,是以听不见关键。
而就是这一点点时间,王世已追了过来,死死抓住她肩膀:“滚出去。”
“这是妈妈?”简静身形却没有被撼动意,真诚地说, “一定很爱她吧。”
可王世已不吃这一套了。
埋藏在深处秘密陡然曝光,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足以令焦躁暴怒:“滚出去!什么都不知道!滚出去!”
掐住她脖子。
简静动也不动,唯有唇边泛起淡淡笑意。
她选择这么危险办法,当然有不得不这么做理由——[反催眠卡]。
这是她最近一次获得限定卡, 直接决定了计划核心部分。
[名称:限定卡·反催眠]
[内容描述:被动技能, 当宿主受到外界催眠时,自动提醒宿主,隐藏系统相关一切信息。同时, 宿主可消耗10点勇气值/每次,回馈对相同程度反催眠。]
[备注:利刃伤手,不可恶]
虽然系统号称智能,实则智障,简静心里实挺喜欢它。原因无,系统总是提前一步堵死了恶漏洞,不给她走歧路机会。
催眠卡厉害吧,偏偏是被动技能。
这能有效防止她滥用能,沦落成王世那样人。简静认可这样约束,只不过如此一来,她就必须先冒险接受催眠,才能报复回去。
之前王世窥探到了简静内心,那么,也必须付出等价秘密。
她抬手,握住胳膊:“爱她吗?”
王世恍惚了一瞬,顷刻间,记忆再度深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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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斗大拳头重重拍在桌上,震得酒瓶碗碟跳了跳,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高大男人抬起头,醉醺醺地问进门人:“为啥去了这么久?”
进屋人很美,脸上没有任何化妆痕迹,五官已足够动人。她细声细气地解释:“排队人多。”
男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买个卤鸡脚,能排这么久?是不是和人家眉来去了?啊!”
尾音猛地拔高。
人面色惨白:“不要胡说八道!”
“胡说?”男人骤然起身,一把抓住她脸,“在外面勾三搭四也不是一两了,当我不知道呢,啊?贱人。”
一边骂,一边扇了人一耳光。
人被打得哭出来,又不敢哭大声,抽抽噎噎:“少冤枉我,人家只是和我说了两句话,什么勾三搭四。”
“冤没冤枉,心里清楚。”男人冷嗤一声,大摇大摆地坐回桌子前,打开新买卤鸡脚,嘎吱嘎吱吃起来。
人心里委屈,可也很清楚没用,只是微弱地辩解了声:“给世儿留点。”
“留什么留,又不是老子种。”男人“噗”一下吐出骨头,面孔狰狞。
人不敢再说话,忙碌地进厨房收拾。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王世回来了,这时还小,斯文俊秀,已很有今后影子。进门后,快速瞥了厨房里面孔肿胀母亲,又看了一大吃大喝父亲,说:“期中考成绩出来了,我还是年级第一。”
父亲表情变化了,不再是纯粹漠视和厌恶,混杂了些许欣慰和骄傲。
“不错,没给老子丢脸。”夹起一只鸡脚,丢到旁边碗里,“吃吧。”
王世母亲手中接过饭碗,吃得冷静又斯文,顺通知父亲:“吃过晚饭我要去刘猛家做业。”
“刘厂长儿子?”男人睛都亮了,这会儿可不说什么是不是自己种,急忙道,“记得和刘叔叔说说老子工,妈,老子赚不到钱,也吃不上饭。”
王世“哦”了一声,反问:“爸爸还没有找到工吗?”
男人脸顿时阴沉下来。
人给使色,解围说:“爸爸想回厂里工,武主任位置本该是爸爸,唉。”
“姓武走了后门。”男人大口喝着啤酒,睛发红,“也帮老子出出,知道没有。”
王世说:“知道了。”
话音未落,场景立即跳跃,已黑了。
男人还在喝酒,人拆掉旧毛衣,在等下织衣服,看款式是给儿子。
小王世背着书包回家,告诉父亲:“刘猛和我说,武主任是妈妈亲戚,不可能让爸爸替代。”
男人又是一拳头捶桌:“操妈,凭什么!”
“妈,我要洗澡睡觉了。”王世说。
人急忙起来,帮儿子准备换洗衣服。忙碌间,男人突然喊:“过来,我有事和说。”
盯着如花似玉老婆,开口道:“刘厂长提拔姓武,只不过给老婆面子,说到底,才是厂长,老婆算个屁。只要能说服,事情不是没有希望。”
人嗫嚅道:“要、要多少钱?家里快没钱了。”
男人当然清楚,没和她掰扯,视线她脸扫到她身,慢慢笑了:“要什么钱啊,刘厂长脾气,也不是不知道,有是地捞钱。”
人呼吸一窒,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面上血色尽褪。
“反正也是个破鞋,帮帮男人,也没什么吧。”男人冷冷一笑,说出话疯狂又精明,竟然分不清是醉了,还是始终清醒。
人尖叫:“不——”
声音戛然而止。
画面旋转,光线昏暗,场景家里变到家外。
背着书包王世立在家门口,盯着不属于父亲男式皮鞋,脸上浮现出一股极浓郁恨意。
转过头,瞪向旁边不速之客:“窥视我过去,可不能帮脱身。”
“我认识这么多年了,互相了解一下而已。”简静口气犹如相亲应酬,“不是亲生父亲吧,长得不像。”
王世冷冷垂下嘴角,没有说话。
她又说:“妈妈长得很漂亮。”
“她是一个软弱人。”王世推开家门。
里面客人已不见了,父亲翘着二郎腿,筷子捡起一颗颗花生米。身形高大又魁梧,像一座巍峨小山,沉沉压在家中。
卧室内,传来人压抑哭泣声。
简静沉默片时,道:“不该指责一个受害者。或者,知道不是她错,真正责怪软弱人,是自己吧。”
她低头看向稚龄王世,死死盯住房门,却没有勇气推开,更没有勇气喝问喝酒男人。
“是啊,我很后悔,为什么没能早点杀了她。”王世道,“早点死掉话,也就不用承受这些痛苦和屈辱了。”
简静问:“她死了,怎么办?这样父亲,难道会好好照顾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儿子吗?”
王世脸色蓦地阴沉。
光线消失了。
喝酒男人消失了,哭泣人也消失了。
步步紧逼:“别对我指手画脚,什么都不明白!”狰狞强壮双手掐住她脖子,“既然对这些过去这么感兴趣,那好,我让看个明白,——可别后悔。”
黑洞蚕食了二人。
不见了。
此时此刻,清吧包厢。
良好隔音门墙阻隔了大部分噪音,桌上既没有酒也没有吃,只有两瓶矿泉水和一个意意果盘。
气氛更了不得,别说惬意放松了,简直严肃如同教导主任巡查教室。
安静、紧张、严肃、忐忑。
“有消息了吗?”康暮城问。
季风摊手。
“第八了。”康暮城冷冷道,“警效率真是一如既往地感人。”
季风坐下,叹口气:“我知道急,可我都把王世查个底朝了,这个身份完全没问题,小到大记录都是全,出境记录也没问题,无凭无据,什么都申请不到。”
康暮城捏了捏眉心,胸口满是焦躁郁气:“那就别管,先把静静救回来。”
季风:“我办不到。”
“还有事瞒着我。”康暮城看着,缓缓道,“绑架案,肯定以营救人质为重,可警调查重点还是王世,没几个人在找她下落。”
季风再叹口气,无奈:“实找了,真找了,没找着。”
对于大多数警察而言,王世也是少见犯罪分子,聪明、谨慎、理智、狡猾,很多前辈一生破获无数大案,也只遇到过一两个这样家伙。
这样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既令人兴奋,也叫人心神俱疲。
打起精神,解释说:“就算我主张先查凶手,领导也不会同意,负责搜查简老师下落工一直没停下。”
“一点线索都没有?”康暮城问。
季风想了想,道:“准确地说,是线索太多了。非常狡猾,做了很多真真假假掩饰,这也是我工中遇到最大麻烦。”
王世这个人非常聪明,以前身份信息有漏洞,行事就十分干脆,不留痕迹,哪怕查到了假身份也无妨。现在管理严格,换新身份不容易,真真假假留了许多干扰项,大大增加了警工。
比如之前,看似冲动,突然袭击,计划缜密,留下血液样本害花费了大量时间调查,结果就是一个巨坑。
这次绑架亦然。
“坐出租车,司机肯定留有印象,行李箱里真有人吗?是还好说,不是,我就必须重新调查参加典礼人。还有江白焰车,她真待过,就要车路径开始查,如果没有,向就完全错误。”
季风仔细讲解调查路。
康暮城耐着性子听完了,却道:“查案事我不懂,我只问一个问题:假如找到了静静,还没找到证据,会救她吗?”
季风沉默。
“呵。”康暮城冷笑,“明知道会动手,却没保护她,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
怒火中烧,目光如冰:“还瞒着我,要是我知道有这样事,根本不会让她去领奖。”
季风抬起睑,平静道:“康暮城,这就是她瞒着原因。”
空气死一样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