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终于现出满意的微笑,建虏目前这般迤逦十多里长的阵势已完全满足了伏击的条件。
然而张家玉却仍似“不满足”道:“此外,虏贼殿后的尚可喜部两万五千人昨晚才刚过句容。多铎本人的位置尚未探明,料来应该紧随贼军祖润泽部之后。”
如此一来,清军主力最前端的阿山、何洛会部距离最后面的尚可喜有二十多里远。以龙卫军和破虏营的战力,一旦发起总攻,等多铎前队人马反应过来,其后队早已经被全歼了。
这局势竟比最好的预想还要好些。朱琳心中暗叹,要说佯败、诱敌,纵然张家玉这样的“专家”,也绝不可能比真的一败涂地的朝鲜人做得更好。哪怕建虏狡猾如狐、警惕如兔,在这么逼真的“表演”面前,也必然中计。
他遂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范围从淳化以西的黄龙埝直至麻山,约有九万多清军主力都被框在其中。
他遂转头道:“决战地点就定在这里了!
“传令各部人马,以最快的速度朝这个区域围拢。一定注意不要暴露行踪,对伏击战来说,最重要的便是突然性。”
“是!”
朱琳又道:“对了,令各处的游猎兵开始动手吧,先摘了多铎的‘眼睛’!”
“是!”
陈雄飞一旁拱手道:“陛下,轻炮营要先往何处为宜?”
为能更好地完成伏击计划,朱琳在江宁时曾突生奇想,将明军所有一百多门各种尺寸的佛朗机炮集中在一起,再加上少量负责掩护的骠骑兵,临时混编成了轻炮营。
不同于直接分派到各合围部队的加农炮,由于佛朗机炮重量极轻,使轻炮营具有非常高的机动力,可以用来在多个伏击点之间来回穿梭进行火力支援。
那么轻炮营的第一次作战地点,必然就是明军率先发起总攻的位置,以便迅速在敌阵上撕出缺口。
不过由于事先很难预料建虏各部的具体位置,所以预案哪怕做得再细致,也未曾定下要首先攻击清军何处。
于是朱琳招呼帐中几名军官商议一番,最终众人一致望向了多铎的队尾尚可喜部。
这队清军战力不算强,移动迟缓且人数较多,率先攻破此处,不但能极大打击清军士气,还能引得多铎主力向东回援,从而减轻南京方向的压力。
不多时,开始决战的军令便从溧水大营发了出去。
朱琳负手立于营中,看着四散远去的传令官,以及或在搬运辎重,或在整队待发的士兵,只觉胸中暖流翻涌,豪气冲天而起。
经过他近两年来的努力拼杀,终于盼到了决定大明命运的一战,只要取胜,从此明、清的强弱关系便会彻底翻转,主力尽失的建虏将再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来。而大明则会乘胜势,携百战之雄师一路北上,彻底将北方侵略者碾碎在历史车轮之下!
没有建虏为祸华夏,在他的带领下,大明必将成就千年之盛世,傲于世界的巅峰!
这一切的一切,从这一刻起将不再只是梦想,而是正式迈出了通往光辉的第一步。这一役也必将永垂史册,为世人万年称颂!
他忽而招呼石霖道:“令御营集结,我们去金坛。”
“是!”石霖先条件反射地敬礼应了一声,又诧异道,“陛下,大战在即,为何要往……”
“先去慰问将士,顺便亲眼见证决战的第一炮!”
……
荒野间卷起一阵刺骨的寒风钻进了乌勒尔苏的衣领里,冻得他浑身不住微颤。
要说来这里比他辽东老家的温度高出甚多,只是除了风之外,却有其他东西令他心中发凉。
他用力缩着脖子偷眼四下观望,这里是条驿道,但目所能及之处半个人影都没有。他虽心知方圆百余里内的汉人都早已避难去了实则是朱琳令地方官有序疏散了战场附近的百姓不过那枯草黄叶的凄凉景象仍使他浑身都充满了不自在的感觉。
“屯多大人,”他望向身侧那匹马上的军官,“您说,我们不会也遇到那个吧……”
没等屯多说话,旁边听闻此话的几名清军骁骑兵便纷纷斥道:“胡说什么?真晦气!”
“闭嘴吧,安心赶路……”
“好好的,你提这个干什么?”
也难怪他们反应这么激烈,近两日来,所有被派出打探的十六七队骁骑仅有两队得以全身而返,余者皆离营不过十多里地便遭遇伏击,大多伤亡殆尽,能逃回一两个人都算运气好的。
最为诡异的是,据活着回来的人所说,他们仅听到四下铳响,还没看清敌人在哪儿便已大多送了性命。
只是豫亲王下令急袭南京,各部将官都忙着赶路,只当是南人义军偷袭所致,故而除了增加骁骑小队的人数,旁的却也未曾在意。
乌勒尔苏又朝自家旗官靠近了些,小心道:“大人,要不咱们就在附近转转,别往远的去了,小的有点儿担心……”
“放屁!”屯多见他三番五次“扰乱军心”,不禁冷声怒道,“贝勒爷说了,此番探不到三十里外的情况,就提头回去!”
他又朝身旁扫了一圈,“咱们足有四十多骑,若真遇到些许南人,倒不妨取些战功……”
“大人,您看那是什么?!”
一名虏兵突然惊声大喊,这一队四十多人立刻随他手指方向看去,就见空中正升起一红两绿的三个闪亮之物,除了飞得高些,倒与过节时放的焰火有几分相似。
乌勒尔苏心中顿时涌起不祥预感,忙回望大营方向,发现自己正跑出了十三四里的样子,不禁失声道:“是、是那东西来了!”
“闭嘴!”屯多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摘下身后弓箭,吩咐身旁旗手道,“传令,让大家聚拢结阵,准备接战!”
“!”
四十多虏骑迅速组成两排的冲锋横阵,且纷纷将弓矢握在手中,小心前行。
但他们又一连走出四五里地,都没遇到有人来袭。正当屯多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忽见侧前方干枯的灌木丛里一阵火光闪烁,前排的十几名虏兵当即闷哼翻落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