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渼自己则站在刚才受伤的士兵的位置,斜向上端起火铳,让刺刀四十五度角指着天空,喊道:“一二排蹲下。都学我的动作,刺刀斜向上。等会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挪动一步!”
然后他命令朱家弟,“重新整队,冲锋。”
骑兵再次聚拢在百步之外,开始由慢到快呼喊着发起冲锋。
独立一连的士兵们眼看骑兵队如滚雷般轰然而至,战马在眼前不断放大,一个个都想立刻扔掉火铳逃跑。
“都不许动!”朱琳渼高喊,“我在这儿陪着你们!害怕就闭上眼睛!”
龙卫军最高指挥官都站在这里,士卒们虽有跑的心,但实在不好付诸行动。
也有人猜想军团指挥大人都在这儿,骑兵肯定是做做样子不会真冲上来。
最后他们大多在心里念叨一句“爷也不是孬种”,干脆闭上了眼睛,只是斜端火铳的手瑟瑟发抖。
所有一旁观战的士兵都惊呆了,眼看骑兵就要从独立一连身上踏过去。
朱家弟先前以为步兵们会自己躲开,到了跟前才发现没人挪动,想命令手下减速已经来不及了。
但奇迹般的一幕就在此时出现!
那些战马距离步兵的刺刀还有十多米远的时候,突然脚下一顿,有的原地刹车,有的猛扯缰绳朝两侧转弯。总之,没有一匹马愿意冲进眼前刺猬般的刀丛。
等骑兵连最后一匹马矗立在原地,独立一连的士兵们才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有个别胆小的都吓尿了。
说实话,朱琳渼自己也是一脊背的冷汗。不过他相信,密集的刺刀丛能有效抵御骑兵冲锋这一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他相信拿破仑不会骗自己,马穆鲁克骑兵也不会骗自己。金字塔战役法军就是靠类似的刺刀方阵抵挡住了埃及骑兵冲锋。
所以他还站在原地,和其他人一样,双手不住地颤抖。
他稳定住紧张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走出队列,站直了身体高声对龙卫军的官兵们讲道:“马的天性,是绝对不敢朝锋利的刀阵上扑的!
“不光是马,骑马的人更不敢扑上去。所以,只要你们能沉得住气,保持好队形,骑兵冲锋就无法冲破刺刀丛!”
这简直太颠覆士兵们的常识了,特别是上过战场的士兵们深知,若遇到清军骑兵突击,除非能在远距离靠优势火力阻截住,否则己方无不立刻溃败。
但就在刚才,步兵一铳未发,竟硬生生地阻挡住了骑兵的冲锋!
要知道,骑兵这么冲上去也是会付出很大代价的。他们在接近步兵的过程中会吃不少子弹,如果冲过去却无法击溃步兵,就意味着还要再吃几轮子弹。
那么溃败的很可能就是骑兵了!
朱琳渼补充道:“就算是极优秀的骑兵,或者蒙上马的眼睛,骑兵真的一头冲入步兵阵型中,我可以告诉你们,他顶多能推倒两三个人。
“甚至在他被刺刀戳倒之后,还会阻挡后面的骑兵,导致整个骑兵队伍冲刺的速度迅速降低!
“那么现在,大家应该明白了整齐的阵型的重要性,以后务必要勤加训练!
“记住,阵型就是你们的生命!就是战友们的生命!一个人能有多少战力?但若是每一个人都成为战阵的一部分,整个战阵统一行动,就能战胜数倍的敌人!
“蚂蚁再多,它也敌不过一只拳头。我希望龙卫军在任何时候,都能攥成一个铁拳!”
这一整天,再也没有士兵对聚拢阵型、阵型变换之类的训练产生丝毫轻视。早上那一幕让他们每个人都深深地明白,这看似简单无用的排队竟如此重要。
朱琳渼看着越来越整齐统一的步兵队列,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按照这个节奏训练下去,他相信这些士兵很快就能成为一支可战之师。
但今天早上一连士兵们对射击的陌生却让他有些皱眉,暗忖必须尽快为所有人配发燧发铳,让他们大幅增加实弹射击训练量才行。
赣州军器局的那批工匠昨天已到龙南,朱琳渼直接将这些人手分派给了鲁宁、熊忠等人,由他们具体安排。
现下苏记铁场已经有了两部水轮,带着水力锻机日夜不停地工作。第三部水轮也将很快建成。
只是熊忠那边速度慢了些。没有朱琳渼指导的情况下,他足足试制了半个月才摸清板甲的全套工艺细节。直至现在,第一批成品还没送到龙卫军。
鲁宁那边的进展能顺利些,已有三台镗床开始投入使用。这些镗床只需要六名工匠操作,就能日制铳管十八根!
现在有了新加入的工匠帮忙,鲁宁便可以继续制作镗床。
据朱琳渼推算,如果有六台镗床,加上工匠们手工制作,每天大概能造四十根铳管。这在以前大概是三百名工匠的工作量。
工业化生产的强大力量可见一斑。实际上这还远算不上工业化,仅是用了先进些的加工设备而已。
当然,制造这些设备的前期投入也非常大。铁场最近这段时间出售钢锭的收入基本上都投在了锻机和镗床上。
好在打造板甲和燧发铳的主要原料是钢铁,苏记铁场自己就能大量出产,成本非常低。
否则想要将这三百套板甲加上三钱支燧发铳造出来,朱琳渼至少还得再贴进去三万多两白银。但在原料、产品一条龙的生产模式下,仅需不足八千两成本。
此外现在有了宋应星这个技术控帮忙,生产技术方面的事情已经不用朱琳渼太过操心了。
如今每天下午他给指导使们教授《指导使工作指南》之后,便给宋应星讲一个多时辰的数理化课程。
如果铁场那边遇到技术难题,就由宋应星带回龙卫军营。等朱琳渼解决之后,再由他具体指导工匠们处理。总体来说,龙卫军军备的生产现在已正式进入了快车道。
宋应星对此是乐此不疲。前几日他第一次在苏记铁场看到镗床,就差没抱着它吃饭睡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