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继思一旁冷声道:“那你便说说,这跑了之后怎么办。”他抬手搭在刀柄上,“若是你的计策没用,将你交给多铎倒也能多少缓和些满人的怒气。”
戴修远却不答反问:“你觉得多铎会以为这一仗你们要如何打法?”
滕继特粗声道:“还能怎么打,要么汇合车臣汗的人马迎敌,要么投降息兵。”
戴修远点了点头,“那多铎又会觉得你们的族人在何处?”
这次却是莽古岱道:“战事将起,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向西北迁徙,去车臣汗的领地躲避。”
“今天我就教你们第一课。”戴修远比出食指,“打仗,若不能出敌不意攻敌不备,那么必定输多赢少。
“你们明知多铎对你们的战术极为清楚,却仍要这般去打,如何不败?”
他没等腾继思兄弟几个发怒,又从身上取出一张地图,乃是朱琳渼根据记忆所绘,比腾继思他们用的地图精确百倍。
戴修远展开地图道:“你们便要让建虏意料不到,既不与硕垒合兵,也不迎战,”他指着地图上朱琳渼早已标好的红色箭头,“而是率主力渡过喀尔喀河,然后疾往东去,奔袭绰尔河以西的科尔沁各部。”
腾继思等人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放着数万满人大军不管,却去袭击科尔沁部?!
戴修远指向地图北侧的另一根箭头道:“而硕垒的人马万不要来苏尼特部,而是从建虏北侧绕过,从额尔古纳河下游东渡,直取呼伦布雨尔!”
呼伦布雨尔便是后世的呼伦贝尔,在明代乃是科尔沁草原上最重要的牧民聚集区域,索伦诸部都要仰仗这里的水草生活。
他用力拍在地图上,“现多铎军中有近半蒙古兵,这里面科尔沁各部又占去九成,故而科尔沁草原上几乎已没什么兵力驻守。
“一旦苏尼特部和硕垒所部分从建虏南北绕过,直攻科尔沁,势必造成多铎军中的科尔沁各部慌乱。多铎纵想南下或西进,也会受到这些人的掣肘。
“而多铎军中粮草供给也都要依赖科尔沁部族,若科尔沁生乱,他大军吃用也将难以为继。”
他抬头扫了眼腾继思,“是以,多铎大军只能追在你们后面,以求科尔沁安稳。”
腾继思下意识地便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旋即又摇头道,“不过,等满人追来科尔沁,我们又该怎么办?”
戴修远则指着地图上一根回转的箭头,“届时你们只需扬言窑南渡西喇木伦河,袭击建虏腹地,多铎必会乖乖地率军南下。而你们实际上却转头向西,返回漠北克鲁伦河附近合兵。
“到时候,喀尔喀的土谢图、札萨克图见你们打得有声有色,定会出兵增援。”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挺没底气,但辅政王殿下却极为笃定,喀尔喀三部皆会加入对付建虏的战斗。
朱琳渼自是知道,蒙古各部边境相当模糊,在车臣汗的地头上打起来,只要来回略做机动,便会把其他部族卷进来。
历史上苏尼特部的叛清战斗便是如此,不到两个月,喀尔喀三大部族便尽皆加入了与建虏的战斗中。
当然,这与喀尔喀对建虏染指蒙古地界早就心省不满有关。但是蒙古人的战斗力实在太渣,三个来月时间便被多铎击败。
戴修远继续道:“多铎绕了一大圈赶回漠北与你们交战,必人困马乏。苏尼特部和喀尔喀三部正可以逸待劳,一举破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科尔沁各部的老家经过你们一番袭扰,定然不愿再随多铎出征,至少也会留不少人马在家驻守。建虏兵势定无眼下这般强盛。”
腾继思等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不住点头,若是依照这汉人所说的策略,或许真有击败多铎的可能。
而且这一番东去,还能在科尔沁草原上大肆劫掠一番,肯定收入不菲。
但腾继思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摇头道:“满人兵马众多,就算其主力被我们引得东去,多铎仍可分出小股部队袭杀我的族人。”
“阁下要学会举一反三。”戴修远微笑道,“建虏必以为苏尼特部会向西北迁徙,入硕垒的地盘。你便反其道而行之,只令族人南下,去土默特诸部盘桓一段日子。”
“土默特?”
“土默特各部为刀兵所迫而屈身建虏,实则他们都在盯着你们反清之战。若你们战而胜之,他们也效仿与建虏脱离。
“是以苏尼特部去他们边境住几日,他们定无异议。”
滕继特见大哥不断点头,似乎要被这汉人说服,忙高声道:“便如你所说,喀尔喀三部加上苏尼特部合兵与满人决战,但我们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四万人马。
“而多铎却有五万大军,且极为能打,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胜?”
戴修远却似早就胸有成竹,“蒙古各部只知骑射,而建虏非但有骑兵,还有大量火器。你们与其硬拼怎会不吃亏?
“想要打败建虏,不光要有骑兵,还要有步卒以铳、炮相援。
“这一路我会与你们同去科尔沁,教授你们火器使用之法,就在沿途操练。”
腾继思皱眉道:“就算你教会我的人使用火器,但我又去哪儿搞来这么多铳炮?”
戴修远又指向地图上的一处红圈,“北去布里亚特,他们现已被罗刹人多有交兵,手中有不少罗刹鸟铳。只要你出银子,几千支铳他们当是有的。”
他说的罗刹便是俄国。俄国人从万历末年起,便不断向南蚕食,沿途建立要塞驻军,兵经常威逼利诱蒙古部族归入俄国版图。
至崇祯年,漠北蒙古最北边的布里亚特部便已被俄国人彻底打败,逐渐臣服于俄国,另有不愿投降的,皆南下喀尔喀。
朱琳渼说是让苏尼特部去向布里亚特部买鸟铳,实则相当于是购买俄国人的火器。虽然他也不想让俄国人赚这笔钱,但眼下让腾继思牵制建虏才是当务之急,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你又说废话!”滕继特闻言嚷嚷道,“要是我们手里有银子,早就买下大堆盔甲兵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