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啾被关进九阳塔这件事, 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四海。
“那林秋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被剑君亲手封入九阳塔,可谓十死无生哪!”
“九阳塔只关大凶大恶之人, 听说塔中堆满了白骨,脓血能把人整个都淹没!啧啧,听说那林秋虽然十罪不赦,却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小娘子呢!可惜, 可惜!”
“谁叫她不自量力攀高枝?若是她嫁了我, 虽然日子是清苦点, 好歹能平平安安不是?做人呢就是不能太贪心,爱慕虚荣的女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滚滚滚, 人家林秋再不济也是个筑基修士,能瞧上你这一穷二白的老赌棍?!唉, 不过她是真的可怜,谁叫她硬要插足人家剑君和清音仙子中间呢?你们都不知道吧, 什么入魔, 只是借口罢了!剑君这是要给清音仙子腾位置呢!”
“真的假的!”
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间或能听到几声“男人嘛”、“了解了解”、“嘿嘿嘿嘿”。
如今莫说修真界了,就连凡俗的城镇中,这一桩轶事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九阳塔, 每一层都重达九千九百九十九斤,压在身上,啧啧,即使是与剑君双//修过的身体, 恐怕也是受不住喽!唉,这人啊,还是得有自知之明,像我们平头老百姓啊,就该踏踏实实,娶个老实本份的女人回家生孩子,而不是将那名花藏于室中,会遭祸的呀!”
说话的是个四十开外的精瘦汉子,一望便是生意人,双目精光闪烁,话中意有所指。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面容寻常的青年。
虽然相貌平平,但此人眉眼之间却环着一股清冷矜贵之气,又像书生,又像剑客。
“卓先生,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那满面精明的汉子又道。
被称为卓先生的年轻人淡淡瞥了他一眼,手中茶杯一放,便要起身离开。
“嘿,敬酒不吃吃罚酒!”中年汉子重重一拍桌面,身后顿时呼啦啦涌出七八条壮汉,将那年轻人团团围住。
“卓晋,今日老子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家中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徐平儿,得马王爷青眼相中,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啦!你若识相乖乖将人奉上,金银财宝少不了你的!往后你家表妹吃香喝辣,过上那一等一等的好日子,王爷也不会亏待了你!你若不识相嘛,明天开始,小学堂就再没有卓先生,只有个断腿废物!”
卓晋神色淡淡:“我若不开口,你这辈子也寻不到她。”
中年汉子阴阴地笑了起来:“打断你腿,将你倒吊在那老槐树上,不出三日,你家表妹自会乖乖出来。”
卓晋面色微变。
中年汉子手一挥:“上!”
不远处,柳清音早已义愤填膺,剑意将桌上的碗筷激得颤//动不止。
秦云奚摁住她的手,低声道:“且再看一看。”
柳清音秀眉紧锁:“你不就是来寻此人点拨的么?此时不雪中送炭,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雪。”秦云奚语声沉沉。
等雪?雪中送炭的那个雪?
柳清音一怔,片刻后,眸光变得复杂:“大师兄,你真有心机。”
秦云奚眸中闪过痛苦:“心机算什么。为了不让悲剧重演,我不惜一切代价。”
柳清音忍不住再一次劝道:“若那些不幸的事情都发生在飞升的时候,那我们不要飞升不就好了。大师兄,我如今已经不想成仙了,我只想回宗门去,开开心心和大家在一起——那是我们的家啊!”
“将来你便会明白我的苦心。”秦云奚不再看她,将视线投向茶馆外。
卓晋已被人扔到了大街上,一群壮汉围着他拳打脚踢,他尝试着反抗,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很快便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中年男子示意两个壮汉把他架了起来,接过身后的狗腿子递上来的粗糙木棒,怪笑着走上前去,抡了抡那根足以敲碎猪脑壳的实沉木棒,慢慢对准了卓晋的膝盖骨。
“卓晋,我最后问你一次。徐平儿到底在哪里?我慢慢数三声,三——”
眼见那卓晋就要遭遇毒手,柳清音急得声音微变:“大师兄!”
秦云奚摁住她的手,坚定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道:“此人心机深沉至极。清音,你可知他曾设下过多么庞大恐怖的惊天杀局?你可知,当初他是怎样助王卫之拿下了王氏的掌家之权?你又知不知道,他替王卫之步步筹谋,设下了何等的圈套!王卫之每做一件事,看似都是尽心竭力在襄助于你,可偏偏到了最后,那些蜜糖竟合成了枇//霜!你觉得这样一个人怎会没有自保之力?这些小喽啰他自能应付得了。”
话音未落,只听外头传来两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随之而来的,便是骨头折断粉碎的声音。
秦云奚面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瞳仁紧缩,额角青筋迸露,“怎……怎么可能?”
如此高人,怎么会当真被几个地痞无赖敲断了腿?!
那卓晋面色发青,嘴唇惨白,冷汗沁湿了头发,却是死死咬着牙,连闷哼声也没有发出来。
凶徒再一次高高抡起了粗木棒。
柳清音忍无可忍,从茶馆中飞掠出去,身体在半空轻轻一旋,几个漂亮的连点飞踹,便把那七八个恶徒都撂倒在地——她已是尽力收着手,不伤凡人性命,也不在凡界引起恐慌。
中年精瘦汉子见势不妙,连忙跪地磕头求饶:“女侠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女侠……”
“滚!”柳清音娇声喝斥。
闻声,伏在地上的卓晋蓦地抬起头,两道笔直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柳清音的帷帽。
秦云奚面色微微有些复杂,行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搀起卓晋,道:“先生无需忧虑,我与师妹定会护先生周全。”
他紧紧盯住面前这个相貌平平的青年,心中疑云重重。
秦云奚百分之百能确认,此人正是前世站在王卫之背后的那个高人,这张脸几乎已成了自己的心魔,绝对没有可能会认错。
这一世,自己凭着曾经得到的线索,成功抢在王卫之前面找到了这个人——只要能与之交好,这一世定能逆转乾坤。
只是……此人为什么不自救呢?凭他那心机和手段,区区一个世俗王爷,怎么可能把他折腾成了这样?
总不会是,他故意在试探自己吧?没可能啊……
秦云奚急急掐断了思绪,摆出了一副关切的模样,道:“先生且再忍耐忍耐,我师妹精通医道,只要及时替先生医治,还是有望治好的。”
秦云奚下意识地将功劳往柳清音身上推。虽然不愿承认,但其实内心深处隐隐有那么点意思——用清音的美貌来加重自己这一方的筹码,就算此人与王卫之真有什么渊源,也能与之抗衡。
卓晋扬起脸来望着他,目光微微地闪,不知是不是剧痛的缘故,那惨白的嘴唇扯起的笑容里,仿佛染上几丝浅淡的讥讽。
秦云奚蹲下,示意柳清音将卓晋扶到自己的背上,步伐沉稳,背着这位先生往人群外头走。
许久,卓晋终于第一次开口了:“生死什么的,我早已无所谓了。”
声音虽轻,却字字分明。
不知为什么,普普通通一句话落在秦云奚和柳清音耳畔,却像是炸雷一般,令这二人齐齐爬起满身鸡皮。
这种奇怪的感觉……
为何有种刻骨的熟悉?
震撼余波未泯,又见卓晋视线低垂,落在柳清音的剑穗上,声音淡淡——
“清音。”
秦云奚浑身一震,瞳仁瞬间收缩!卓晋伏在他的背上,他看不见卓晋的表情,只能略有些惊恐地望向柳清音——
虽然隔着帷帽,但秦云奚却能感觉到柳清音十分不悦。她动了动手指,不动声色地把刻了“清音”二字的小玉牌往身后拨了拨,语气颇有些不友善地说道,“剑名罢了。”
清音,也是一个凡夫俗子能叫的么?
卓晋语气淡淡:“明白。便如干将莫邪。”
柳清音扯了下嘴角,心道,即便传说中的名剑,也不过是凡俗之剑罢了,如何及得上我的本命仙剑?不过与一个凡夫也没什么好说,待会儿替他治伤,倒要让他见识见识何为神仙中人。
秦云奚却已是心如鼓擂。
他知道师妹这粗枝大叶的性子,定是听不出话中的机锋。
干将莫邪,既是人名,亦是剑名。
清音也如此。
此人……莫非已经知道自己和清音的身份了?那他被打断腿……莫非是故意试探自己的?如此,自己定是没有通过他的考验了!
修士的身体虽然不会流汗,但秦云奚已觉冷汗涔涔。
他定定神,心道,‘再看看,再看看。若是实在没有办法笼络此人,干脆直接除掉他!总之,一定不能让他和王卫之勾结!既然能在王卫之之前寻到此人,便证明他与王卫之之间的缘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或许只是王卫之那桀骜的性子入了他的眼。’
很快,三人便回到了卓晋的住处。
卓晋住的是一间独户小院子,院中有一间正屋,两间厢室。
秦云奚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每一处细节尽收眼底。
这院中,曾住过一个年轻女子,定是方才那精明男子口中的“表妹”,大约已离开了三五日的样子。
院中有些没有清理干净的钱纸和布幡,看起来是二三十日前的事情,但这里却不像是住过其他人。
谁死了?这里给谁办过丧事?
秦云奚不方便问,只将疑窦压在心底。
他刚刚把卓晋背进内室,小心地安放在木床上,便听到一个乍乍呼呼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卓先生!不好啦!平儿姑娘不知从哪里听到你出了事,自己跑到马王府去啦!我拦也拦不住呀!”
一个五短身材的粗壮妇人径直冲入房中,见房中站着个玉树临风的秦云奚,黑黄的面皮顿时泛起了红色。
“哟,卓先生这里有贵客呀!”
秦云奚一眼便看出这妇人心中有鬼,当即冷笑一声,释//放少许威压,寒剑微微出鞘,道:“说实话。”
妇人浑身一颤,险些软在了地上。
她想逃却不敢,嚅嗫道:“是,是我故意告诉平儿姑娘,说先生出了事的。平儿姑娘已在我家藏了足足四日,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查到的呀,若是被马王府查到,我那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啊……我,我把地契和银钱都还给你,就当之前的承诺作废好不好?先生呀,求你别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您,您死而复生,是有大福气的人呀,求您,求您饶我这一回吧!”
卓晋眼皮微动:“你走吧。”
妇人千恩万谢地滚了。
秦云奚心中的疑云快要漫过头顶。
死而复生?
这卓晋,当真是绝世高人?别的不说,单这看人的眼光就不怎么样。而且替自家表妹安排的后路,也着实是不靠谱?
前世那袖舞风云的绝顶智者,年轻的时候竟也这么青涩过么?这行事不周全的样子,倒有点像……曾经那个……师尊。只不过那个人实力太强,足以掩下谋略不足的瑕疵。
秦云奚再一次摁下了心中的疑惑,道:“师妹你在这里看着,我去一趟马王府,将人救回。”
刚行出内室,却见一个熟人大大咧咧地抬腿踏进了小院。
一身红白二色的华服在阳光下微微反/射着灼目的光,赤色发带在脑后飞扬。
王卫之一手抓着个清丽女子,另一手拎着一颗肥头大耳的脑袋,满脸傲色,昂头走进来。
与秦云奚,正好打上了照面。
二人齐齐怔住。
半晌,王卫之把那名清丽女子向前一送,道:“去,找你表哥。”
然后随手将拎在手中的脑袋往旁边一扔,热剑出鞘,直指秦云奚。
“真是踏破铁靴无觅处。”王卫之挑唇笑道,“秦云奚,识相的,赶紧把先蒙剑髓交出来,我也懒得为难你。否则休要怪我心狠手辣。”
秦云奚一头雾水:“我哪来的先蒙剑髓?”
王卫之冷笑一声,再不废话,直接将灵气灌注剑中,剑意飞旋,烈焰熊熊。
“王卫之你疯了!这是凡城!”秦云奚被逼出剑,将那烈火剑意荡到半空。
只听轰一声震天巨响,大半城的天空被染成了赤色,远远近近传来百姓的惊呼声。
“你见我何时在乎过这些狗屁倒灶的规矩。”王卫之笑道,“刚灭了一个王爷满门,还未杀痛快呢,你若陪不住我,我干脆到皇宫里走一遭,助这个小国改天换日。”
秦云奚急怒交加:“要打,回仙域去打!”
“不行不行。”王卫之笑道,“解决了你之后,我还得带走卓晋,救林秋去!”
“什么?!”闻言,秦云奚的眼珠险些瞪出了眼眶。
王卫之和卓晋之间,果然有问题!
只不过,这一切又关林秋什么事?
救林秋?
这一世,王卫之是把林秋当成清音了吗?
秦云奚彻底蒙圈了。
“林秋不是被关进九阳塔了么?”秦云奚道,“卓晋只是一介凡夫,如何能救得了她?”
见他真心实意地“关心”林秋,王卫之一时也不好意思动手,便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魏凉让我来的。他答应我,只要我保护好卓晋,他便把林秋放出九阳塔。”
王卫之眯了眯眼,回忆起魏凉当时说话的样子,自己也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时王卫之偷偷藏在塔后,拿了剑,“吭哧吭哧”撬塔砖,魏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长袍,在阳光下,周身泛着冰寒的光。
魏凉是这么说的——“你到东南七千里之外,昭国国都泾京,找到一个名叫卓晋的教书先生,护他性命。我自会带夫人出塔。”
听到魏凉的名字,秦云奚更加震撼到失神:“是魏凉,让你来的?!”
这个“魏凉”到底是谁!他怎么会让王卫之来找卓晋?!
“行了,不要废话了。”王卫之摆了摆手,“林秋还等着我去救她呢,赶紧的,先蒙剑髓交出来。”
秦云奚感觉到深深的无力:“谁说先蒙剑髓在我手上?”
“魏凉啊。”王卫之轻飘飘地说道。
秦云奚深吸一口长气:“我说不是,你一定是不信了。王卫之,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身边还有清音?以一敌二,你真那么有把握?好,就算你一身精力无处释//放,很想找人打一架,我也不介意奉陪。但是,刀剑无眼,你确定打斗起来,还保得住卓晋这一介凡人的性命?”
王卫之沉下脸,“哦”道:“所以你是在用卓晋的性命威胁我?”
“不错。”秦云奚也轻飘飘地回道。
“好,你有种。”王卫之虚虚点了他两下,“行了,先蒙剑髓我不要了,把卓晋给我。”
秦云奚拒绝得干脆:“不可能。”
王卫之冷笑道:“秦云奚,你怕是不了解我的性子。惹怒了我,我干脆一剑宰了卓晋这个人,再与你斗个天翻地覆!”
秦云奚:“……”
二人对峙许久,终于,秦云奚退让一步:“既然魏凉只是让你护住卓晋性命,不如你我暂且休战,治好卓晋的腿伤之后再从长计议——想必你也很好奇,魏凉为何会对一个凡夫俗子感兴趣吧?”
王卫之也不傻:“那你又为何对他感兴趣?”
秦云奚随口编了个瞎话:“此人是我远亲。”
王卫之不信,却也知道从他嘴里再也问不出别的话,于是收了剑,道:“带我去看他。”
秦云奚正想看一看这二人之间究竟有什么首尾,便侧了身,请他进入正屋。
到了内室,却见柳清音正在发火。
见到秦云奚进来,柳清音气呼呼地对他说道:“师兄你给他治吧!此人当真是令人无语!”
被王卫之救回来的清丽女子徐平儿眼中含泪,辩解道:“表哥不是故意触碰您的,他只是疼痛难忍,一时失控才无意触碰了您的手,求您不要与他计较。表哥为人最是方正,绝对,绝对不会故意冒犯您……”
“平儿,不必多说。”卓晋半倚在简陋的木床上,眉眼淡淡,“确实是我冒犯了她。”
“表哥!”徐平儿白净的面孔涨得通红,比自己受了侮/辱还要难受。
“姑娘当真视我为洪水猛兽么?”卓晋微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卓某,就这般不堪?”
柳清音蓦地旋身,俏面含怒:“是你自己行为不检!”
卓晋点点头,不再多言,那双清冷宁静的黑眸中仿佛有淡淡的释然。
徐平儿眼中不断涌出泪水:“表哥是什么样的人品,整座泾京无人不知。就算您帷帽之下是那天仙般的容颜,表哥也绝不会对您有任何非份之想……”
柳清音冷笑一声,当即揭下了帷帽。
这简陋的砖瓦石室,当真是因她的容颜而满室生辉。
徐平儿大吃一惊,她根本想不到世间竟真有这般绝世的容颜!正是难以自处之时,只听卓晋的声音自身后淡淡传来。
“恕我直言,不若平儿美。”
……
……
九阳塔。
先蒙剑髓被取下之后,秦无川的身体失去支撑,绵软地瘫在地上。
魔翳离体,这个人的容颜渐渐变得苍老,头发也瞬间白了一半,像一个货真价实的花甲老人。
好像更像荒川了呢……
林啾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
剑中的荒川还在沉睡,她把剑摇来摇去,都叫不醒他。
五彩的先蒙剑髓被魏凉抓在掌心,凝成了一柄小剑的模样。剑刃无锋,整体都是这五彩玉石的材质,看起来很圆润,很柔软。
他瞥了林啾一眼,道:“剑髓对剑意大有助益。待你结婴之后,兴许可以感应剑意?如若还不行,便待你化神,总该能感觉到最初级的剑意了……吧。”
林啾:“……”
她轻咳一声,说道:“这样的宝贝浪费在我身上,当真是暴殄天物了。你既说它是我的,那我便用它向你交换一根寻常的剑髓,如何?”
虽然她很想给荒川最好的剑髓,但她有自己行事的原则,不会慷他人之慨——先蒙剑髓对此刻重伤的魏凉定是大有裨益。
魏凉长目一掠,问道:“你要寻常的剑髓做什么?”
“是它要。”林啾晃了晃手中的琉璃赤剑。
魏凉信手接过她的剑,看了两眼,然后毫不迟疑便将先蒙剑髓摁了上去。
“……”林啾倒抽了一口长长的凉气。
只见那五色剑髓像水一般,迅速铺满了琉璃赤剑表面,然后均匀地往下渗。
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它便彻底沁入了剑心。剑身赤色褪/去,冰莹剔透,像是冰霜铸剑,而剑心则变成一道细细的银纹,时不时泛起一丝红芒。
银光做心,冰霜为身。
琉璃剑美得令人窒息。
魏凉的大手悄悄环上她的肩头,气息拂过耳畔,带上了丝丝温度:“我也不甚明白情爱,我只想把所有好的,都给你。”
他的唇角微微挑起:“而我,便是世间最好的。你试过便知。”
声音低沉暗哑,两根手指挑住她的下巴,将她转向他。
男人眸色极深,望向她的眼神,已不再是暗示。
林啾的心跳加快了,有没有动心她不知道,但这一刻,的的确确,是被他撩得动/了/情。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变重了少许,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温温热热地环在二人的脸庞附近,久久不散。
空气中,花果的甜香与他的冷香交/织。
就在二人的嘴唇堪堪触碰的霎那,身旁响起了低低的咳嗽声。
秦无川醒转过来。
只见这个老人脸色怪异地看着魏凉,半晌,叹息着,轻轻问了一句——
“你不是凉儿,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卓晋:感觉我一个照面就要掉马……
魏凉是什么时候出塔去见王卫之的呢?从衣服的颜色判断,是在林啾躺毛床睡觉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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