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歌的虚虚实实、反复试探不同，贡恩上来就交出底线，颇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斯坦德路略作思考，问：“条件是什么。”

贡恩：“找到害死我三个兄弟的凶手，我要用他的头颅祭奠。”

“不是四个？”

贡恩摇摇头。

斯坦德路略带欣赏地说：“我本来以为你是‘走不了’才回来的，原来你是‘不想走’。”

“秘银厅的子孙仇视灾厄堡，为此付出生命，这是先祖流传下来的义务，也是公义，我并不憎恨你。所以死在母龙宝库里的那位兄弟，即使前往神国觐见天父摩拉丁，也能骄傲地捶着胸口，对着万千先祖共聚的灵魂熔炉呐喊：他奋战而死！无悔无憾！”

贡恩的音调并不激昂，却透出掩饰不住的骄傲，这份骄傲来自于先祖与子孙的使命传承。旁听的铁皮和白脸，忍不住申请激荡，用拳头捶着胸口。

矮人皇子话锋一转，眼神从骄傲变成阴戾，“但是，我的另外三个兄弟，却死的既悲惨又不名誉，他们的怒吼会在岩层中回荡，无法平息！这是私仇！以摩拉丁的胡子起誓，仇恨必须以血还血！”

这番话补上了斯坦德路对贡恩性格分析的一角拼图，这是个把私仇排在公义之前，且不惜一切的血性汉子，有用有谋，胆大妄为。但也让绿龙迷惑了，当初蚁后说贡恩毫不犹豫拒绝前往救援雷鸣之子，扔掉符文鞭，究竟是哪边在说谎。

贡恩吐出口气，“找到那家伙，我把山之心给你，只有这一条。”

斯坦德路闭目思考，以他的冷血和孤高，刚刚居然也为贡恩的人格魅力所动摇，在矮人皇子眼里，他兄弟的血，比整个秘银厅的利益更重要。

绿龙能感受出贡恩的心语：即使丢掉皇位，即使终身残疾，即使与世界为敌，我也要讨还兄弟的血债！

这不是一个让人尊敬的好国王，却是一个让人誓死追随的兄弟。

斯坦德路决定相信贡恩，符文鞭的事，应该有其他解释。

“可以，但我还要附加一个条件。”他压低声音，确保远处的艾西亚不会听到。“我需要你手下心灵术士的帮助。”

贡恩皱眉，“说来听听。”

斯坦德路大略说出他和蚁后的交易，关于失窃的后卵，和蚁后的心智魔种。

“所以，我需要你们摘除她身上的心智魔种。”

三个矮人面面相觑，他们总算知道了蚂蚁为什么死追不放，却也有了新的疑惑。

贡恩问：“我从来没听说过恶龙会在意仆从，你就这么喜欢她。”

“喜欢？哈！”斯坦德路嗤笑，“这是巨龙的尊严，我的仆人只有我能处置，除此之外，谁都不行！”

矮人皇子点头，“这话我同意，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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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亚倚在一处断裂石桥侧面，这个角度在绿龙和矮人的侧面，而抬头看去，高处影影绰绰，不知蚂蚁们趴在石壁上，不知道有多少。

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怕蚂蚁了，绿龙就是她的主心骨。

此刻她正在反思这段时间的失误。妮莎和基丽曼妮的死，给了她不小的打击，最重要的是，艾西亚意识到自己不是想象中，那么坚强的人，她自我保护的面具被蚂蚁打碎，暴露出她遗传自木精灵母亲的感性和柔弱。

难免的，她从独木变成了蔓藤，需要一个依靠对象，才能有安全感。

但结果就是差点丢失自我，她刚刚居然因为绿龙和异性接触，而患得患失。

此时她已经想明白，斯坦德路和影龙，或者说其他任何雌性巨龙，都没有可能。因为抠门到家的斯坦德路，绝不会允许另一只龙踏入巢穴，分享他的财富。

从这个角度想，艾西亚有她独特的优势：不是半龙血统，也不是施法者身份，更不是自由相处的情感，而是——她不在乎财产。

半龙少女想明白这个，悲哀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拍拍自己的脸。

“振作点，艾西亚！就算当蔓藤，也不能是装饰用的！”

“什么蔓藤？”绿龙的大脑袋突然冒出来，把艾西亚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开打吗？”

斯坦德路攀着岩壁爬上来，这个通道有点挤，他缩成一团。

“矮人的条件比影龙好，而且可信度高。我需要再考量一下。”

艾西亚往里挤了挤，给斯坦德路让出位置，她自己缩到绿龙的翅膀和后腿之间。

“邓巴克呢？”

“在后面。奴工，过来！”

灰矮人慢腾腾走过去，心理很不情愿，他知道后面发生的战斗，根本就不是他能承受的。他作为引导的任务早就结束，恨不得马上离开。

“现在的状况是，双方都拿山之心作为筹码，拉拢我加入他们的阵营，而影龙的条件很虚，矮人的条件比较实在。”

艾西亚说：“那你是偏向矮人？”

斯坦德路想摇头，但是因为空间狭小，下颚撞到前肢。

“我偏向谁，并不取决于双方开出的条件，而是实力对比。打个比方，有两只野狼和一只恶虎，三方各自独立，这时候，怎么做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艾西亚毫不犹豫说：“如果我是恶虎，就要拉拢一只野狼，合伙干掉另一只，随后再干掉这只；如果我是野狼，那就必须联合另一只野狼，一起咬死恶虎，再想办法干掉另一只野狼。”

“如你所说，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博弈，恶虎有选择搭档的余地，但是狼没有。双方都必须遵循你刚刚说的条件来组队，一旦选错，必死无疑。那么，下一个问题：谁是野狼，谁是恶虎？”

艾西亚和邓巴克听了同时一愣，苦苦思索。

邓巴克怯生生说：“我们是恶虎吧，毕竟可以选择阵营。”

艾西亚否定：“不，森德的翅膀受伤不能飞翔，我的法术打了折扣。而盾矮人那边，除了一把传奇武器，矮人皇子是12级的巨人杀手，这个古老职业是在矮人和霜巨人战争中诞生的，专门学习如何攻击巨型生物。但是自从霜巨人王庭被击败，秘银厅的就开始更改传承，针对有翼的巨型四足生物作战，其实改叫巨龙杀手也可以。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两个帮手。”

斯坦德路头一次听说这回事，不禁觉得幸运，幸好没有跟贡恩真正战斗，否则自己肯定吃亏。

艾西亚继续分析：“而影龙那里，她可以单对单击败矮人皇子，还保存了完好的战斗状态，那她的实力……”她咬着指甲，很是不安。

绿龙说：“要考虑到影龙偷袭的因素，而且，我不觉得她毫发无伤。会面的过程中她全身笼罩在黑雾里，矮人也许也给她留下了创伤。”

邓巴克嘴巴发干：“那这样说，他们两方都是恶虎，就我们是野狼？除非他们两败俱伤，否则我们跟谁合作都是死啊！”

灰矮人这么一说，半龙女仆次才意识到形势比想象的更严峻。

斯坦德路严肃说：“所以，抉择在此时就非常重要，我们必须选择两方中比较弱的乙方，击败最强的一方，才能最大可能提高我们的胜率。”

艾西亚说：“那你说，他们谁的实力第一，谁第二？”

第二？

第二？

斯坦德路愣愣出神，目光没有焦距，思维中某个东西在朝他呐喊，但是却捕捉不到。

艾西亚摇了摇绿龙的下颚，“怎么了？”

“没事……只是，你刚才提到的字眼，似乎在提醒我很重要的事情，之前也有两次了，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斯坦德路很烦恼。

就在他要继续说话的时候，洞窟中一声龙吼回荡。

影龙，与半空中现身。斯坦德路知道，她这是逼迫自己尽快抉择。

他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