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精灵的文化中,有一句俗语,爱意萌发之地,即是爱意葬身之地。永聚岛的月精灵相信,当一段情感不再纯洁,那恋人就会回到初遇的树下,取回当初相赠的信物。
这句话不仅用于情人,也适用于仇人。斯坦德路和贡恩回到了初遇之地——弗米蚁人的橄榄状大蚁巢。
因为两次地震和多番交战,数以万计的石桥连锁垮塌,无数的土石滑坡坠落,摧毁了蚁巢的交通线,同时也把蚁巢底部填满。
蚁巢从上往下四分之三的高度,差不多是橄榄最胖的那一圈,被土石填出一片凹凸不平的地面。比房子还大的整块石板形成丘陵,拳头大小的石块成为地砖。而在这片崎岖之地中央,矮人皇子贡恩带着两个忠诚的属下,点起一堆篝火,静静修养。
“他们在干什么?”艾西亚低声问。她和绿龙正隐藏在某个高于“地面”的洞口,往下窥探。“在一片空阔的场地中央,点篝火?这不就等于对着黑暗的世界大喊:我在这。”
斯坦德路咧嘴笑说:“这就是他的目的啊,这死矮子比想象的聪明。”
艾西亚叹气,“这世道怎么了,和蚂蚁打过一架后,感觉谁都比我聪明了。快解释一下吧,我的绿龙大贤者。”
斯坦德路:“嘿嘿嘿。其实很简单,矮人已经知道影龙在暗中蛰伏,他们在撤退路上说不定已经交过手了,但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双方谁也没把握死战之下,活下来的一定是自己。于是局面陷入僵持。贡恩知道走不了,就干脆回到这,等待一个变数。”
“变数?指的是我们?”
绿龙眨眼表示肯定,这时候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因为绿龙没有外耳,所以扭移动头颅来确定方位。
邓巴克从绿龙身后走来,鞠了一个半躬,“小主人。”
“那些蚂蚁怎么样了。”
“它们听从了包围矮人的命令,这会蚁巢更高的洞口已经都是兵蚁。但是……它们似乎也把我们围住了。”
斯坦德路不以为意,“意料之中,蚁后让兵蚁听我的,只是为了缉捕窃贼,现在所有人都在这个空荡荡的大蚁巢里了,蚂蚁们正等着看谁最后活下来。这会蚂蚁已经脱离控制,先不用理它们。在空阔场地里,只要蚁后和近卫蚁不来,凭这些兵蚁挡不住我。”
“嗯,我还有一件事要汇报。”邓巴克犹豫着。
“有屁快放。”
“其实……蚁后距离我们没那么远。当时跟着蚂蚁往下走,我就观测过岩石,这里的沉积岩纹理和蚁后那的一样,所以……蚁后所在的位置,就在我们正下方。”
“啊?”斯坦德路眼皮一跳。
“垂直距离,大概有5英里。”灰矮人连忙比划了一下。
“哦,吓我一跳。”斯坦德路吐出口气,想了想,蚁后怎么也不可能拖着山一样肥硕的腹部爬升5英里。
艾西亚说:“这个情况,谁先出手,就会被另外两家围攻……不对是三家,还有蚁群。你要怎么做?”
斯坦德路狡黠一笑,“当然是待价而沽。艾西亚你留在这盯住矮人皇子,有异动就用雷声通知我,记得先布下防护。”
艾西亚无比郑重点头:“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被人抓住,从而要挟你。”
斯坦德路走进通道,和灰矮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朝他打了个颜色,邓巴克微微点头,盯住艾西亚。
绿龙在矿道里拐了三四个弯,寻了一处比较大的洞窟,背靠墙爬下。然后他张开上下颚,幅度大到仿佛要把下巴撕裂,露出两排森森利齿和紫色的长舌头,喉管肌肉拉伸,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哈欠。
“吼哦哦哦嗷嗷~~”
初始雄壮接着急转直下如同叫春一样的吼声沿着通道传递,洞窟的结构甚至起到了扩声器效果。大半个蚁巢都能听到“嗷嗷”尾音,仿佛一大群狗熊从冬眠里醒过来似得。
用钢钳修补盾牌凹陷的矮人防御者警惕抬头,心灵术士也放下钢弩,看向他的兄弟。“贡恩?”
金矮人皇子单手抱着长柄锤,靠在石头上假寐,脸色因为失血十分苍白。他眼皮略微张开又合上,“不管他。”
回音在通道里来回荡漾,斯坦德路用爪子枕着头,略有困意。说起来,他好多年没有长眠了,一睡几年甚至几十年,是巨龙的生理调节。尤其是对于处于生长期还食物不足的独身巨龙,睡觉是个忘掉烦恼的好法子。
不过斯坦德路不喜欢长眠,他总觉得只要一闭眼,赚钱的机会就会悄悄溜走。说起来,如果要是能带着山之心回去,他老妈应该不会再小气了吧,除了艾西亚,还可以趁机讨点别的东西,峭崖岗那边还有一群饥肠辘辘的豺狼人。等他喂饱了豺狼人,还要对付巨人……
时光就在绿龙胡思乱想之间飞逝,四周静悄悄的,黑暗如同雾霾挥之不去,除了他呼吸吹气的尘土,一片安静。
该到了吧?也许正盯着他呢,要不诈一炸?
他对空气说:“别看了,你没机会偷袭我的。”说完闭上眼睛,只留出一条缝。
空气还是空气,灰尘还是灰尘,没有任何东西回应。
斯坦德路眼珠子一转,克制住起身寻觅的冲动。心想也许还没到,过几分钟再说一次好了。可是万一对方一直都在怎么办,那他傻乎乎对着空气反复讲“我知道你在这”的模样岂不是会被笑死。
反复自言自语和趴着始终不动,到底哪种更丢人?斯坦德路心里激烈交锋,犹豫不定。
这时候黑暗如同烟岚搅动起来,一团更加浓稠的黑暗浮现,中央是吞噬所有光芒的瘦长实体,外一圈,烟雾飘飘荡荡,捉摸不定。
绿龙暗暗松气,不用丢人了。
黑雾中亮起两点殷红的光,随着上下颚开合,光点上下浮动,拉出尾光。
“你好啊,石头堡垒里的小弟弟。”
影龙的嗓音低沉磁性,三分戏谑,七分挑逗。
斯坦德路猛然抬头。
“我操!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