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魔鬼鱼半岛的代价比预期要高昂很多，不但诈骗来的意外之财花掉七成，还付出了90%的未来预期，以及一份难以预计的对赌协约。

但第一个好处是，斯坦德路以最快的速度，在萨沙菲亚和灾厄堡进行对证之前，把这笔钱花掉了，变成无法违背的契约，即使萨沙菲亚之后发现——早晚会发现的，也只能乖乖为斯坦德路操持领地。

第二个好处是，斯坦德路以最少的附加义务，最短的流程，拿下最好的地狱领土。缺少根基，没有人手，不了解规则等等弊端，斯坦德路一招破除——撒钱。

他身上的责任实在太多，没有闲暇时间跟魔鬼消磨，所以谈成之后，自己霸占了一个仓库，往那一趴。

“所有手续和杂务，都交给你了。”斯坦德路对他的姐姐说。

“那你呢？就在这大睡？”萨沙菲亚很不满。

“我要处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斯坦德路无比认真，“处理不好，可能会要我的命。”

萨沙菲亚将信将疑。

等到雌性绿龙离开，确认周遭五百尺都没有活物之后，斯坦德路才把脑袋埋进翅膀底下，嚎啕道：“我的财宝啊呜呜呜呜~”

半个月内，斯坦德路吃了睡，睡了哭，哭累了就去吃，舔舐一掷千金的沉重伤痛。

这段他也接受了三次面对面的质询，一次阵营侦测（引发了一点小麻烦），口述填写了十六张不同的申请表，斯坦路德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申请申请表的申请表，过程烦不胜烦。而按照虚妄魔的说法，因为斯坦德路的慷慨，相关部门已经是最高效率运转了。

最后，他拿到了一份两英尺长的完整协议，和城墙石砖一样厚，全部由人类的皮鞣制，据说这样的契约效力上佳。

其中大部分是详细条款和附加协议，斯坦德路从来不耐烦这种细节，但和魔鬼打交道，一点懒惰就会赔上灵魂，所以他看了两遍。而他付出60%利润雇来的“管家”，物超所值。萨沙菲亚作为15级的虹翼牧师，流转地狱多年，精通契约学，随手点破了十几个陷阱，让斯坦德路大开眼界。

谁知道皮质上装饰用的菱形花纹，其实是微缩的炼狱语附加条约？谁又知道看起来对自己全部有利的条款，实际上暗含矛盾，全都无法生效？最狠的一句是“最终解释权归阿斯摩蒂尔斯所有”，真是见了鬼，斯坦德路还能去找九狱之主陛下打嘴仗吗？

总结起来，斯坦德路从今日起成为魔鬼鱼半岛的合法拥有者，此地视为私人领地，产权两百年，有按时纳税和防御恶魔的义务。附加对赌，五年内斯坦德路要从物质位面开发出可行的贸易通道，让地狱年收益不少于十个纯洁灵魂，否则斯坦德路要为地狱无偿效力云云。

斯坦德路用爪子尖，在契约的末尾，签下真名的变体，字符一闪，整张契约活了过来，自动卷成一卷。

绿龙吐了口气，“终于！我算知道为什么流浪巨龙喜欢迁巢了，买房购地压力大啊！”

“你有个屁的压力！”人形的萨沙菲亚拿过卷轴，又确认了一遍。“后面招募人手，管理领地，全都要我来做！”

“哎呀，老姐你今天格外神采照人啊。”斯坦德路贱兮兮地笑着。

“哼，欠债还了一部分。”

那笔钱的一成半，成为萨沙菲亚的中介费用，她拿到的当天偷偷摸摸找了仓库举行献祭，把神恩债务还了一部分。从精神状态来看，明显放松不少，不再对斯坦德路冷嘲热讽了。

事情告一段落，姐弟两个沉默了一阵，他们知道，告别的时候到了。

这些天的相处，感情没增加多少，憎恶消除了一些，默契倒是有所增长。重要的是，他们之前的亲情有了利益纽带，这正是恶龙之间最融洽的相处方式。

萨沙菲亚低声说：“这块地虽然是挂在你名下，但我知道，多少有老妈的意思。”

“嗯哼。”斯坦德路不置可否。

“我的弟弟，你的手段还很嫩呢，如果我想弄死你，利用魔鬼的契约就够了。”

“当时我就看出来了，我知道你前后奔忙，不光是因为我的胁迫。”

流金之翼看着斯坦德路的眼睛，深沉的眼眸里，有着忧虑，“我在神殿体系三百多年了，在地狱也呆了很久。有些事情，多少能感觉出来。近五十年来，一些细微的征兆，让我越来越不安，不光是万色宫殿，而是整个邪鳞堡垒，甚至整个地狱都囊括其中。”

她一字一顿说，“要出大事了。”

斯坦德路沉默了一下，“所以，你做这些的原因，是想回灾厄堡？”

“那不至于，我早不是需要躲进石头堡垒里的小雏龙了。我侍奉龙后这么久，还是难以揣测神祇的心意……狂潮来临之际，总是要抱住一根大腿的，老妈虽然脾气臭，嘴巴碎，但她的腿结实，龙翼足够宽阔，能容得下我。”

斯坦德路明白了，他姐姐和老妈相互疏远了百年，萨沙菲亚这是用他做桥梁，表示回归之意。

“我会转告老妈。”他承诺说。

两条龙之间的隔膜又消除了一层。

斯坦德路问：“你一身的欠账，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妈没和你说细节吗？大概是三百年前，我蒙恩，渠道是一个奇特的宗教流派，献礼派。”

“献礼派？”

萨沙菲亚突然变得神采飞扬，侃侃而谈。

“是的，这个分支教派的教义，主张认为财产即龙性，献礼即信仰，轻视其他宗教因素。具体来说，就是重点研习献祭仪式和各种神恩，献祭一万金币，即可蒙恩，献祭三万，就是单色虹翼牧师，单色又分1到5级，献祭五万，就是双色虹翼牧师，6到10级……”

“再往上就复杂了，你必须发展信徒和牧师。带出一个蒙恩信徒，他上交的献礼，其中十分之一算你的，以此类推。当带出的牧师献礼总额达到十万，就是三色虹翼牧师，进位11到15级牧师！”

斯坦德路听得瞠目结舌，“交、交钱就行？”

“呸，那是献礼！你以为是诈骗吗？这很复杂的，三色之后，要再提升位阶，就必须通过神恩。龙后有五种神恩，你知道吧？”

“我用过绝地神恩……”

“那你知道哪种神恩可以提现吗！哪种神恩可以给其他神恩增加额度！哪种神恩可以有折扣！”

斯坦德路往后缩了缩，此时的萨沙菲亚双眼放光，唾沫横飞，气场格外强大。

“只有精通五种神恩的运用之道，才能成为主祭！然后朝着四色虹翼牧师，也就是大主祭前进！多么精妙的体系！赞颂龙后，邪鳞永耀！”

“邪鳞永耀，”斯坦德路随口应和，“后来呢，你的教派壮大了吗？”

萨沙菲亚神情失落，“没，教派消亡了，我们对龙后教义的理解还不够深，大部分在接触到三种或者四种神恩之后，没多少年，就因为财产尽失，债务压身，失去眷顾。我是唯一留存到现在的献礼派牧师。”

“你怎么撑下来的？”

“龙后的五种神恩之间，有微妙的利率时间差。我想办法拉出第一种神恩额度，补给第二种的神恩，减少利息，然后拉出第三种给第四种……说起简单，其实复杂得很。”萨沙菲亚一脸意犹未尽，“要是我对教义运用理解再深刻一些……”

“这不挺好吗，为什么铤而走险仓促设骗局？”

“我辛苦维持了几十年利率平衡，结果选民神谕出现那天，心情激动，不小心多买了一桶奶茶，结果全都爆了，我还需要再精进钻研。”萨沙菲亚一脸懊恼。

斯坦德路暗中瀑布汗，他仿佛看到冥冥之中，一个五条脖颈的身影，皱着眉头说，这个套路不行，然后将献礼派全部抛弃。

龙后啊，您真会玩。

……

斯坦德路最后一次飞到半空，巡视领地，他看着浩荡的冥河，伸出龙爪。

“以旅法师之名，摄取地牌，魔鬼鱼半岛！”

一张蓝色法术力和黑色法术力掺杂的地牌，飞入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