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进阶的时候，斯坦德路就没在意过自己的阵营，这也是物质位面生灵的普遍观念。

对他们来说，阵营就是一个奇怪的标签，自己的生活好好的，突然跳出来个祭司或者牧师，说你是中立善良或者混乱邪恶，但这不会影响大众原本的生活方式。善良是危难时候的雪中送炭，邪恶是无耻的落井下石，对一个人的评价取决于行动，而大部分生物的正营取决于成长环境，复杂多变。

可托瑞尔时空很大，物质位面以外的还有不少世界，主要指环绕主物质世界的众多外层位面，精神性的力量超过物质性。这里的生灵从诞生之初，意识中就凝固了这个位面的哲学倾向，先天塑形大于后天教育，阵营是判断政治正确的标准。敌意还是善意，不看你怎么做，而是先看脑门上的阵营标签，这点是物质界生灵无法理解的。

此时此刻，在众多魔鬼眼中，斯坦德路身上闪烁不定的混乱灵光，就相当于完美画布上的墨点，洁白面粉上的一粒屎。一批比兽人强壮两圈，口鼻冒着黑焰的光头血甲魔，五人一队，踏着完全一致的步伐，围拢过来。

万华之鳞一脸古怪：“外层位面的官方传送门上都附加阵营检测法术，这是常识啊。”

“我第一次离开物质位面！”斯坦德路低吼，“现在怎么做？杀出去？”

“这又不是深渊，有比拳头更省力的方式。让你的两位护花使者出面就好。”万华之鳞朝着另两个邪卫抬抬下巴。

红卫坦罗斯跺了一脚，地面如同蛛网般皲裂，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近乎笼罩半平方英里，裂缝里迸射出火光。这惊人的一击吓到了蛞蝓脑袋的魔鬼，他抬起肥硕的手掌，血甲魔卫队立刻停步，但依然保持警戒，燃着邪火的炼狱长矛端平，整齐划一。

白沙之塔飘向蛞蝓头，居高临下，给后者很强的精神压力。“这是邪鳞堡垒的传送点之一，依照地狱律法，我们有龙类外交豁免权……”

魔鬼从紫色长袍里掏出帕子，擦着脑袋上流出的黏液紧张的进行交涉。

万华之鳞凑在绿龙耳边，指着肥壮的蛞蝓头魔鬼说，“那是安祖魔，地狱的守门人、入境税吏和审查员，他们的公务长袍里是地狱最典型的官僚主义。”他又指着远处的卫队，“那些是血甲魔，每个都有一套第二等附魔的炼狱长枪、地狱战弩，魔钢铠甲下面的躯壳里全是烂蛆，弄死一个血甲魔，腐蛆会爆你一脸。他们是‘微光卫士’的中坚集团，负责所有城市的治安和秩序。”

斯坦德路低声对他的导游问：“血甲魔看上去比安祖魔厉害很多，但却屈服于前者，令行禁止。”

“这对你这个混乱主义者是不是有点难理解？”

“魔鬼的高度秩序化和阶层化，我懂，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有一颗魔鬼的心。”斯坦德路摸着胸口，真诚地点头，万华之鳞嘴角几乎咧到耳根，表情仿佛在说，“我懂的。”

斯坦德路此时才有心情四下张望。

他们身后是传送门的出口，赤红色的球体被六根立柱包裹，立柱是用人骨和地狱魔钢做的，典型的“巴托风情”。这样的传送门有三个，被铁栅栏隔离开，传送门所在的位置，是一个不大的哨站，但是配置齐全。三座瞭望楼，一个战时堡垒，一个小市场和一个码头。

哨站右侧，毗邻一条宽阔至极的大河，河水介于污浊的灰色和深沉的黑色之间，水质仿佛腐败的尸浆，粘稠油腻，散发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无须介绍，斯坦德路也知道这是什么，托瑞尔时空大名鼎鼎的冥河，死亡与腐败之河。它流经众多外层位面，贯穿整个巴托九狱。斯坦德路看到许多尖刺魔坐着骸骨舢板，用满是倒钩的矛伸入河水中，时不时勾起一个半透明的灵魂，倒钩贯穿灵魂的胸腔，让灵魂发出惨烈的哀嚎。接着尖刺魔把“鱼获”丢进网兜，继续在河流上寻觅，捕捞没有进入神国、也没被留在冥界的灵魂。

导游顺着斯坦德路的视线，介绍说：“那些灵魂都是魔鬼的'前客户'们，在物质界签订了协议，死后将会漂流至此，成为地狱的货币单位和食量。”

“有意思的经济体系，魔鬼们不会争夺灵魂打起来吗？”

“地狱比魔鬼更多的东西，就是无穷的法律、条款、草案和协议，他们就连拉屎姿势都要写个报告，经过信息采集、讨论、最后写到条文里去。所以不会有那种漏洞的，灵魂身上都有印记，会归属于和他签约的那个魔鬼。”

万华之鳞发觉斯坦德路眼睛里发出光芒，“你对冥河感兴趣？想捞一些灵魂赚钱？”

“没，只是好玩而已。”斯坦德路转开头，不想被歌者观察表情。实际上，他确实对冥河感兴趣，但目标不是上面的灵魂，而是冥河本身。

充斥着腐朽和河流，按照旅法师的世界观，这应该是黑色法术力还是蓝色法术力呢？按照组构机枢所说，基本法术里中，黑色来源于腐败之地，沼泽，尸坑，暗无天日的地穴。他一直在思考，要从哪获取黑色法术力，峭崖岗的地形不如人意。

但如果是冥河……应该是非常优秀的地牌吧？

正在他思索如何获取这块地的时候，交涉完成了。白沙之塔飘过来，冷冰冰说：“走吧。”说完手一指，无声无息对斯坦德路使用了一个法术。

这就完了？

斯坦德路低头，发现自己毫无变化，看到白沙之塔完全没有解释前因后果的兴趣，转头看万华之鳞，后者笑着说：“我给你翻译一下亚尔弥的意思是：你这愚蠢的青年龙，如果不是血瀑女士让我照顾你，我肯定会把你丢给魔鬼的骸骨牢笼和审判庭，下次再犯这种错误，爱死哪去死哪去。”

斯坦德路斜眼看着歌者，“你的离间有点低级。”

“相信我，我要是想离间，你绝对听不出来。”

绿龙指着远去的红龙裔背影：“坦罗斯怎么看也是混邪吧，为什么他就没事。”

“来往九狱，要随身带一个防护侦测护符。”

“他刚刚对我使用的就是防护侦测？那不是不打自招？魔鬼一看侦测不出来，立刻就明白了。”

“可他们的律法规定，这是给传送门附加侦测法术的其他魔鬼的责任，不关他们事了。安祖魔其实多用一个法术就能识破防护，但他们绝不多事，智慧会上报，纠责，要是闹出事，就是其他魔鬼的锅。”

看着绿龙无语的表情，“嘿嘿嘿，守序社会的伴生肿瘤，叫做官僚主义和程序正义。怎么样，你还有一颗魔鬼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