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琪尔的宣言冠冕堂皇,设想恢弘大气,将主题从一场迷宫中的疯狂仇杀,升华到长路北段西岸,方圆几百英里的地域政治联合。把死局的僵持化解成四方的共同协议,力求满足所有人的部分利益。最重要的是,将法琪尔自己推上主宰者之位,让班恩的阴影降临北地。
艾拉斯图、蛇面嘉丽丝听完了都一脸惊诧、震怒。
而斯坦德路直着眼睛听完,用尽全部的自制力,克制爆笑的冲动。
他想笑,躺在地上打滚的那种笑。法琪尔的计划不可谓不精明,从近乎于一无所有,死死抓住机遇,不但要咸鱼翻身,而且是360度大回环翻身再翻身,意图踩在龙眠谷、米拉巴和路斯坎头上。
但她宏伟计划的基础,都压在于一根纤细的梁柱上,不,是火柴棍上——玛顿死了,而且是被法琪尔亲手献祭的。即使以斯坦德路浅薄的宗教和神秘学知识,也知道被恶魔吞下肚的灵魂,绝对有去无回,暴政之神大展神威,也没法把一坨恶魔屎变回活人。
斯坦德路现在九成九笃定法琪尔不知道玛顿怎么死的,当然还有一丁点可能性,她是知道的,那就不是在刀锋上跳舞了,而是刀剑上举重,斯坦德路也只能说声佩服。
现在,作为在场唯一,啊不,唯二知道这个秘密的存在,斯坦德路可以伸出爪子,轻轻一碰,扭断那根火柴棍,让法琪尔的恢宏梦想坠入屎坑。
光是想想告诉雷伊斯,你的搭档把你儿子送给深渊领主当点心了,那个时候雷伊斯和法琪尔脸上的表情……斯坦德路吭哧吭哧,忍笑忍地万分辛苦。他现在一点也不生气了,开心地不得了。
旁人只看到垂直挂在钟乳石上的绿龙,喉咙里呼哧呼哧,翅膀和尾尖乱抖,以为他气得要狂性大发了。
艾拉斯图深吸一口气,义正辞严说:“你这是要在银月联盟的枕头边上,凭空组建一个全新的城邦政治联盟。”
法琪尔得意地说:“城主阁下有什么建议?”
“异想天开!”
“米拉巴绝不会和世仇与怪物结盟,更别提臣服于暴政教会。你以为以我的生命要挟很有力吗?我,我的学生,还有你眼前这些忠诚的骑士,都有随时为米拉巴献身的精神准备。米拉巴的统治中枢是闪光石议会,没了我,随时有人能接替。”
法琪尔刚要开口,斯坦德路突然插嘴道:“我觉得这个协议不错!”
所有人愕然,尤其是法琪尔。谁都能理解,在这份协议里利益受损最严重的就是绿龙,不但属于他的峭崖岗要一分为三,多了两个恶邻,头上还有个婆婆教会。
斯坦德路调转矛头,劝城主说:“别把事看的那么坏,这是个峭崖岗协议,而非政治联盟,你们跟路斯坎保持港口的租赁协议也几十年了,不也好好的吗,五年一吵,十年一打而已。”
“现实点,人类,事态不能和最好的设想比,要和最坏的比。”斯坦德路苦口婆心,“你要是不同意,我跟玩蛇的精灵肯定不愿意一起死,那我们俩宰了你再签协议,两个人分蛋糕更划算。”
斯坦德路转头看蛇面,“你怎么说,要不要把姘头带回去,想切哪里做标本都行。”
蛇面嘉丽丝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一伸手,表示“你继续”。
斯坦德路接着说:“如果你同意协定,那米拉巴的局面最多和现在持平,水路陆路继续跟老冤家斗争呗。但如果你不答应,不但你们这些高端战力要折损,请来的朋友要赔命,河边的军队也可能保不住。米拉巴再也把控商路的资格了。”
艾拉斯图迷惑说:“你到底站在哪边的?”
法琪尔也想问这么一句,她满肚子的词都被绿龙先说完。她太清楚这条龙,吃了一颗铜子的亏,非要一箱铜子地找回来。她脑筋在三方协议这个层面转圈,怎么想不明白绿龙要如何占便宜。
疑惑片刻,法琪尔剑艾拉斯图有所动摇,转头望向蛇面:“嘉丽丝法师,你怎么说。”
从这份协议上看,路斯坎是最赚的,但嘉丽丝个人的目的就要落空了。
“我要一条龙,活的,青年期到成年期左右。”她望着斯坦德路,斯坦德路呲牙回应。“你们让我丢了这条,就要再给我找另一条来。”
“可以!”法琪尔大包大揽,“暴政教会和散塔林会的情报网比路斯坎更强,费伦上流浪的巨龙,大半都有记录,总会有合适的。”
蛇面的态度,让斯坦德路也有些拿不准,她到底知不知道玛顿的死法?变形怪骨碌是现场目击者,绿龙暂时没法判断蛇面是否问过相关事宜。
这种独家秘密被人分享的感觉让他不爽,而且,现在不是解开谜底的时候。就算说出实话,雷伊斯首先不信,他会认为这是挑拨,其次,他信了更糟糕,直接嗷地一嗓子,拉着大伙陪葬。
绿龙劝慰自己,忍耐,忍耐,好的喜剧不会跑,总有机会的,现在要先破局。
米拉巴阵营中有些小骚动,苏伦牧师和艾拉斯图在激烈争辩,主要是牧师在说,艾拉斯图几乎无言以对,他指了指身后和身侧,牧师回头望去,仅剩的十几个冒险者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睛里写满“我想活”。
斯坦德路适时插口说,“你要是同意,我把这个也还给你。”他甩甩爪上陷入昏厥的半精灵,血液当空洒落。
“好吧……但是关于协议具体细节,我要重新审议,我们全力寻找雷伊斯儿子,但绝不参与邪恶的复活仪式。”
法琪尔见状大喜,雷伊斯阴云一样的脸庞,也露出一丝曙光。
斯坦德路咳嗽一声,在溶洞最高处,大声嚷嚷:“那我重复一次:在雷伊斯的同归于尽胁迫下,龙眠谷、米拉巴、路斯坎三方将达成以下协议,组成峭崖岗共治联盟,决定长路区域相关利益分配,寻找雷伊斯儿子,无论活着还是死了,如果死了,就进行复活仪式。仪式由暴政神殿至高大主教举行,活祭材料由龙眠谷和路斯坎提供。”
“以上所有条款,皆由暴政之主、黑暗君王班恩殿下见证!”
绿龙吼地很大声,音波在溶洞中回荡,让人不禁怀疑,到底谁是班恩牧师。
斯坦德路吼道:“还有谁反对吗?”
法琪尔端正衣襟,欣喜若狂地思考着要用什么字体拟定真名合约,落款写什么,黑暗君王最虔诚的圣女法琪尔,还是……
“我,反对!!!”
一声饱含愤怒的大吼响彻溶洞,众人愕然,斯坦德路看着来者,嘴角咧开,无声狂笑。
圣武士昆图如同将要爆发的火山,一步一步从通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