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冰冷的铁栏杆和黏腻沾染了不知多厚的泥地,与突然闯到自己面前,睁着那双乌黑眼镜看着她的耗子。
她羽睫颤了颤,想起身,却是徒劳。
原来是梦。
她恍惚一阵,缓慢的打量了下这个牢房,却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从由远至近。
那是一双纤尘不染的雪色皁靴,细密精致的银针脚在衣裙的尾上绣着很好看的仙鹤南飞,以及那与地牢里面格格不入的,清新的,沁人心脾的气息。
也不只是什么魔力,让她抬起僵硬的脖子,卯足了劲儿,也想看一看来人的真容。
而他更懂自己,蹲在她身前,让她从精致的衣角上,缓缓向上,看见那纤长的颈,看见那双琉璃般的双眸里,跳跃这的烛光。
此时不知是什么时辰,银色的光辉通过那狭小的窗户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烛光一阵明灭,她看清楚了来人,扯了扯干哑的嗓子:
“是你。”
陆烬璃闻言,凤眸半阖,轻轻地:“恩。”了一声。
薄初辞颤着,身上分不清是出于疼痛,还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这幅狼狈的样子,亦或者是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皇上怎么说?”她声音细弱蚊吶,而他却也听得清晰。
他目光里是头一次对她的认真,“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镂苏公主了。”
她想扯起一抹笑,但实在是没力气,勉力的眨了眨眼,算是明白了。
陆烬璃沉思片刻,薄唇半张:
“疼吗?”
她眸光闪了闪,莫名的看着他。
陆烬璃微怔,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对这种事情毫无波澜的漠然,和对他看似关怀的不解,如同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闪耀着独自属于她一人的光辉。
这一幕,在很多年以后,也烙印在陆烬璃的心上挥之不去。
她没回答,看了他一会儿,嘲弄的扯了扯嘴角。
尽管那是很不明显的弧度,仍是落在他眼中:“本师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蠢的人,不讨喜,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替身。甚至还沉不住气,竟然自己主动送上门去。伤了刘嬷嬷,你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就知道瑟乐不会让你好过,这天下的替身若是都让你当,只怕是你早就已经死过千次万次了。”
陆烬璃说着收敛了自己脸上方才的复杂神色,一惯的嘲讽道:“你还真是让本师刮目相看。”
薄初辞半阖着眸,对他的观点持有反对意见,但是她没力气说话,只躺在地上不语。
这无人回应的对话落地良久,陆烬璃又打破死寂:“现在本师的计划让你打乱了,你说,该怎么办吧?凶手只怕是不会出来了,你也从此以后再不是公主了,是不是感觉还挺良好的?”
“恩。”她这次倒还真有了点力气,朝着陆烬璃笑着,忽然一阵咳嗽。
阵阵咳嗽声吵得陆烬璃心烦,从袖子里面丢了个盛水的葫芦给她,砸在薄初辞的脸上,痛得她缩了缩眉,睁开眼,见那葫芦滚落在自己的手边。
她眸光微亮,也不只是哪里来的力气,捧起来,用牙齿咬开葫芦塞子,大口大口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