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玄清观。
近来法事颇多。
去岁大雪死了不少人, 京里还好些,京外贫农有的被压塌了茅屋,又或是饿死冻死, 死的人多了, 就得要和尚道士念经颂法。
在此百里之外的深山中有个小道观,确有以为名叫妙清的女道, 她是个孤儿自幼被收养, 长大之后顺理成章地做了道姑, 但是与她的师父一直居于深山之中,深居浅出,鲜少有人见过她。他们的道观香火并不旺盛,这次雪灾之中, 她的师父去世,屋舍亦因承载不住沉重的积雪而塌陷了,使她流离失所, 寻求道友的庇护。
然后她遇见了白家商队的翡公子, 翡公子给她一笔钱,买了她的身份。
一个月之后——
道姑妙清投奔了玄清观, 因她在课业上颇有造诣,且容貌端正、气韵不凡,还带了一大笔香火钱,不多时就被提拔,甚至还能在祭祀这样的场合在皇上面前露把脸。
秦月也曾研究道法,她为了扮演这个道姑,下过一番工夫。
萧叡回宫之后,她按兵不动,依然留在玄清观中, 做一些琐碎的活,她给观里捐的“遗产”可观,道长带她很是和蔼,不用干什么杂活累活。
这等跟凡尘俗世走得亲密的道观又怎会真正的清静之地,观主怀揣着一颗炽热的贪名逐利之心。
她这两日四处走动,为人念经,做斋醮超度。
听说在最冷的时候,京中曾一日抬出过三四百具尸体,不知有多少人没熬过这个冬天,她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见雪下的这么大的冬天。
京城是大齐的心脏尚且如此惨状,更何况别处,她在上京的路上,还听到有人传播谣言,说当今圣上倒行逆施、得位不正,才会导致大灾降临。
倒也没骂错。秦月心知肚明,萧叡得位确实不正,他亲爹那是刀被架在脖子上了才写了传位遗诏。但他登基之后这十数年来,前些年不是风调雨顺吗?老天爷要发作,何必等现在?
她学过天文气相,并不信这甚劳子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可是百姓相信。
她做完早课,往后远走。
玄清观的小路两旁已长出新嫩的野草。
秦月却不由地想,大雪只是第一遭,雪化之后才是对皇帝的考验,要防止瘟疫跟野草一起破土而出。
百姓说因为死了太多人,乱葬岗埋不下,皇上下令让各地官府的人把部分死者火葬,敛了骨灰下葬,好歹还给人在罐子上写个名字,有亲属就由亲属领回去,没有的话,就由官府埋了,找位道长一起超度。
一路上过来,秦月还发现,这离京城越近的地方粮价也越稳定,即使在最难熬的时候,京城的米、盐、柴薪也几乎没有涨价,市面上一直有货,虽然会紧俏一些,却也没断过。
想来钦天监的人有在认真干活,萧叡亦对此场大雪早有准备对应。
正想着,有人过来找她。
引她去见来人,便是萧叡身边的大太监赵磐。
秦月心下早有打算,见此情形,正合她心意,她已做好准备。
与她料想的差不多,萧叡会派人过来偷偷将她带走,毕竟对出家人做这等事,总不好大张旗鼓。
萧叡也不愧是萧叡,还是那般放肆孟浪,果然什么温良禁欲全是装的。
瞧,连个出家人都不放过。
当真是禽兽。
秦月微微一笑,迎上前,煞是装模作样,右手手腕轻摆,拂尘搭在左手臂弯,微微作揖:“见过大总管。”
张磐笑眯眯道:“妙清真人可是有大福气了。”
有个屁的福气。秦月心想。
张磐说完便要带她走。
秦月问:“可得换身衣裳?”
张磐却阻止了她换衣服,说:“穿这一身就很俏丽了。”
是萧叡这么交代的吗?秦月心底对萧叡的鄙夷更甚,还让她必须要穿这身道姑服?
秦月上了车,进了城,被带到一处高墙深院之中。
她足等了两三个时辰,很不耐烦。
她想快点把萧叡的衣服剥了,取到血,早点完事,她好收工。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又浮起一丝久违的兴奋。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些年也不能说过得很安逸平淡,大海上有惊涛骇浪,异国亦有惊险奇遇,但是相较而言,都比不过跟九五之尊周旋。
就如她曾经谋划要杀掉一国之后。
萧叡姗姗来迟地到了,他换了一身靛蓝色团龙纹的袍子,见了门,只冷冷淡淡地对她说:“妙清真人。”
“请。”
秦月略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以为萧叡又在装模作样,照着他指使,在榻上一侧坐下,矮塌上摆着一张棋盘桌。
萧叡在棋盘的另一侧也落座。
然后就下起了棋。
三局下来,秦月两胜一败。
原可三胜,但这未免也太不像话了,萧叡下得乱七八糟,似在梦游。
看着倒是一脸认真。
秦月也不明白,他把自己从道观接出来,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吗?还磨蹭什么?
她都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医院,又没有想要跟他矜持。
又想,萧叡待别的女人都这样吧,不管是谁,都要来一番情-趣,只有当年与她在一起时格外过分,百般羞辱于她。
她不禁在心底冷笑一声。
这时候来与她演什么正人君子了,虚伪。
三局完。
萧叡收起棋子,道:“道长棋艺高超,朕自愧不如。”
“既是你赢了,朕可答应你的请求,道长想要什么,尽管跟朕做。但朕能为,必定应诺。”
萧叡既不想揭穿她,又想满足她,还是主动开口问了。
袖袖想要什么呢?如今他是个大权在握的帝王,除了天下,他什么都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