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无寿转身看到,却是万量。
“刚才是谁说的,输了之后拆掉万家祖祠的?”万量提醒万无寿,但他本是万家人,说出拆掉万家祖祠这话就显得极为大逆不道,村民们纷纷骂了起来。
“谁说我输了?”万无寿反问一句。
万量没想到万无寿居然敢当面耍赖,指着被臭水淹没的巨石道:“这巨石足有八百公斤重,怎么不是你输了?”
万无寿的脸上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你说八百公斤就八百公斤?照你这么说,以后什么秤也不需要买了,只要你万量大人过去看上一眼就行了。而且刚才有人怎么说来着:‘总要称过以后才知道’,要我认输很简单,你们谁能把那巨石挖出来过一下秤,我就算输,如何?”
如此有理有据的耍赖,就是万量这种在道上混过的人也觉得抵挡不住。
万无寿得意地说道:“过秤的才算数,否则人人都可以说地下有块大石头,我只不过挖不出来而已,这怎么办?11公斤,看到没?我报的数字最准,最后一场我赢了,三局两胜,还不到祖祠祖宗牌位前磕头认错!”
海万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气得抢上前来就要和那万无寿好好打上一架,却被刘启天死死拉住。
万无寿不讲道理,可他有万家村上千号人当他后盾,自然底气十足。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冬月之石,屈于地,而以恶水养之,乃死绝之地,气流坎震方,恐怕淡水河也受了这臭水影响。”古川的声音。
万厉冷笑道:“在祖师爷面前说什么风水道道,骗谁呢?当初建祖祠时已经做过地下堪测了,这地下根本就没有暗河,又怎么可能和淡水相通?”
“不好啦!不好啦!”
一个村民慌慌张张地闯进了祖祠大堂。这人正是之前送那受伤村民去医院的其中一人。
“淡水河发臭了,就跟后院那泡烂二狗的臭水一样,我们路过河边的时候看到的。族长,你快过去看看吧。”
万无寿一听,马上带着众人往河边跑去,万量、古川等人也跟在后面。
夜里月明星稀,远处淡水河染上一层月光闪闪发亮,远远地众人鼻间就嗅到一股恶臭,跑近了望去,每个人都像庙里的泥塑雕像一般,站住了脚,再也动弹不得。
淡水河的中央就像刚才祖祠后院的巨石坑里一样,汩汩着往外冒着黑水,墨水似的染黑了整条淡水河,向下游流去。
古川说道:“破庙原有四方供野杂气镇压,却被拆了重建成万家祖祠,祖祠名为供祖,实是供人,气养不足,则恶气四流,淡水受毒。”
这回万家村的村民不再无视古川的话,反而围了上来,焦急地问道:“那怎么办才好呢?”
“拆祖祠。”古川诚恳地说:“祖祠既去,龙脉抬头,气贯龙身,自不会在地底暗河四处流窜,暗疮转成明伤,自然方便医治。”
古川自来到万家村来不知说过多少遍“拆祖祠”的话,这是第一次有人边点头边听他说话。
还有人质疑:“祖祠本为子孙福禄,要拆了,先祖英灵怪罪怎么办?”
万量叫道:“我娘身染恶疾死去,你们怎么就不张开眼看看,一定要身边的亲人都染上恶疾后,才满意吗?”
那个人头低了下去。
万厉见众人动摇,心中慌乱,振臂大叫道:“乡亲们,怎么能听外乡人乱说,他们想断了我们万家村的风水宝地才这么说的,不要上当啊!”
万全和万行也附和着叫道。万家四兄弟在村中颇有威望,这几声呼喊又叫住了不少动摇的村民。
不知不觉间,站在淡水河畔的村民分成了两派,还有些人借着夜色远远游离在外,拿不定主意该听谁的。
远处那间三层祖祠还隐有灯光亮出。
古川突然问道:“万无寿,你知道那破庙为什么建在那里吗?”
万无寿自然是不知道的,当初他以万家残卷的压龙手法,选了在破庙遗址上建起新祠,就没有想那么多。
“此地疟疾疹疾相侵,瘟灾瘟气相侵互生,若无此坛庙巨石压底镇气,则此地恶病来缠,众生染毒。偏偏你拆庙建祠,将一宗气脉尽系在这恶龙头上,龙气兴时,万家兴,龙气恶,则万家恶!”
万无寿脸色阴晴不定,终于还是下了决定:“赶他们出去!”
支持万无寿一派的村民冲了过来,和站在古川这一边的村民打在一起,场面一度接近失控。
然后远处一声巨响,外围那些中立的村民大叫起来:“祖祠倒了!祖祠倒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来,转头看去,只见三层小楼斜斜地往下摔去,激起无数烟尘,轰隆巨响伴着一声清脆的钟鸣在夜里远远传开。
万无寿四兄弟目眦俱裂,祖祠倒了也就罢了,可祖祠地下有价值上千万的货物等着运出,这一下损失就连他们觉得难以承受。
万无寿最先反应过来,一阵风似地往回跑去。
众村民放下争执赶回祖祠。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庆幸刚才出来,否则埋在祖祠下面可是九死一生,和祖宗长眠了。
万无寿到了祖祠前,只见一片的残砖断垣,再也没有一处完好,更有无数黑水从地下涌出。
身边的村民忙把万无寿拉到安全的地方。
古川等人也赶了过来。看到万家四兄弟像死了亲娘般在倒掉的祖祠面前哭号,万量只是冷笑。
黄主任则四下张望,小声地问道:“这到底算是谁拆的啊?”
海万年笑道:“还能有谁?老天爷呗。”
古川缓缓道:“强压龙脉,如坐在火山上一般,这次挖出巨石,更加速了这一过程。而且万无寿,若不是你借祖祠做掩护,挖空地下,祖祠又怎会倒下?”
“你怎么——”万厉说到一半停住。
旁边的村民却不知道此事,半信半疑。
古川继续道:“闭尾闾穴,两相夹脊,以人类屋,正是中空之象,而且淡水河污也跟你这祖祠地下空洞有关,本已强压龙脉,却又开启天穴,你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此时村民方才恍然大悟,一个个厉声质问万家四兄弟,万行最先受不了,大声骂道:“要不是大哥做这些,你们家的楼怎么盖起来的?”
万无寿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万行这话等于承认了四兄弟借祖祠做掩护,开设地下工厂,高价出售村民所制古董。
原先村民以为收古董的渠道是另有他人,没想到四兄弟却是自己做庄,却摆出一副带大家共同致富的样子。
人心患不均而不患贫,尤其是涉及到钱的事,更是天王老子也要明算账。
村民们顿时气势汹汹地围住万家四兄弟,要清算这四兄弟所造罪孽。
万无寿还想拿出一些族长的气派来喝斥众人退散:“你们想要造反吗?这万家还是不是我说了算?”
啪!
一记耳光响起。
万无寿捂着脸,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年纪虽轻,但最近几年借着风水本事和古董造假将万家村带成龙泉十里八村第一,很受村民尊敬,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敢打他!
“忘祖背宗的家伙,连自己祖宗都可以卖!呸!”出手的村民骂道。
接着上来一群人纷纷围住万无寿,剩下的村民则围住了万全、万厉、万行三兄弟。
万量站在外围,看到万无寿等人这般下场,心中快意无比,但看见村民们之前还对万家四兄弟恭敬有加,甚至黑水出,淡水污,都没能完全动摇他们对万家四兄弟的依赖,直到祖祠倒下,露出万家四兄弟的地下金库时,才让村民们倒戈一击。
名义上把祖宗抬出来说事,其实还不是为了钱。
万量心中一阵烦恶,自母亲去世后,自己在村中作乱,就是想让村民们从古董造假这事中脱身,不要再做这破坏风水的自绝行当,却没想到还是古川这一手绝户计抽了万家四兄弟根本来的简单有效。
万量拉过古川,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祖祠地下有工厂的?”
接着又问道:“刚才你说的‘闭尾闾穴,两相夹脊’固然没错,但一般人很难注意到才是,你不要跟我说你一进来就看到了?”
古川笑道:“我猜的。”
——
万家村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万家村的村民如何处置万无寿四兄弟,已经不在古川等人的关注中了。和万量告别后,坐上黄主任的卡车,古川三人回到淡水村。
七伯居然还在祖祠前等着他们。
万家村祖祠倒下,轰然声响,早已传到淡水村这里,而且淡水河污也是异相,所以七伯心神不定,就在祖祠前等着古川三人。
他总觉得这些事与那少年有关。
古川将万家村事情告之七伯,并说那淡水河污在万家祖祠倒下后,自然会消散,龙脉抬头,各村气运也都会恢复原本模样。
所以魏家新祠也没必要存在了。
七伯大喜,握住古川的手就不放开,连连道谢,顺便问了古川生辰八字,直言自家村里有好些待嫁闺女,相貌娇好,知书达礼可为良配。
本是阴鹜的一个老人顿时变成了絮叨的媒公。
古川在海万年和刘启天的促狭目光下,脸色涨得通红,只好说自己在京北已有了对象。
七伯仍不肯放过,拐杖用力在地上顿了几下,几乎要把地上青砖击碎几块,佯怒道:淡水村风水极好,最是养人,十里八乡的哪个青年不以娶到淡水女儿为荣,你这城里来的小子定是看不起我村户人家……
古川连忙赔起不是,只道自己现在事业未成,还需将精力放在工作上,婚娶一事还是日后再说。
七伯将古川三人送出淡水村口,临别时还在念叨着隔壁屠夫那女儿屁股大好生养,面相如满月,再加上生辰八字正与古川相合,实为天作地合……
古川坐上海万年的车落荒而逃。这淡水村有七伯这样的人物做镇,下次打死他也不敢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