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突然说道:“可用注雨阵,角在华盖,秋冬后而衰,位在两星,有蛟龙失水之意。”
说完还往那树上一指,也许是凑巧,也许是陈林用了什么手段,那树顶的华盖开始晃动,撒下不少树叶,一时没有掉在地上,在空中盘旋飞舞。
远远地,古川看到了树下一个黑影闪过,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那人多半就是高远了。
发现了镇坟之树有异动,高远忙出来查看,还好镇树无故晃动,阵图却还是稳固如初,他眼光放远,看到对面山坡上的两个黑点。
古川这时也抓住了陈林的思路,是取“过满则亏,骤雨难久”的意思,果然不愧是陈家风水第一的陈林,这思路清晰可行,而且直指金家祖坟最弱一环,让人根本无从抵御。
只是有一点比较难办。
“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这陀罗尼阵覆盖方圆十里,我们怎么来得及呢?”古川问道。
陈林在山坡上绕了几圈。并没有说话。
突然他弯下腰来,在地上捡了一朵白色的蒲公英。
他用双手一搓,蒲公英就像一柄被风吹饱了的伞一样向上飞去。
古川看得仔细,知道是陈林用劲将蒲公英的根茎搓直,然后又将蒲公英的蓬盖用劲力束成一团,并无分散,这才让它迎风直上。
这种手法固然玄妙,却更像是哄小孩子玩的把戏。
古川还看不明白陈林突然作这一手是为了什么。看到那蒲公英晃晃悠悠地朝亥宫方飞去,脑中突然一亮,叫出声来:“你是要以草布阵!”
古川也从五行易经上读过以草布阵的手法,古人布阵原没有那么多讲究,并不是无宝不成阵,反倒是拿些日长生活中常见的东西布阵,草阵卜卦就是常见的一种。
这蒲公英根茎柔弱,不能持久,但是有一桩好处却是其他植物比不上的,就是可以御风而飘,瞬息间就能随风布满这方圆十里。
以蒲公英布阵当真是不错的念头。
古川也有样学样,他从地下也捡过一束蒲公英,此时山坡上开满了一蓬蓬的蒲公英,一阵风吹过,就是无人特意采摘,也有几朵白色的蒲公英晃晃地飞起,顺风而飞。
古川张开慧眼看了看元气流向,顺着一处将蒲公英飞出。当然飞出前,还是用问天手将注雨阵图的一部分打入那蒲公英之上面。
陈林虽然没有正眼看过古川,其实一直在注意他的动向,本来被他一下子叫破自己的意图,他也有些心惊。
等看到他用出二阴脉的问天手将阵图打入蒲公英时,更是吃了一惊。
这等精妙手法他可不会。而且蒲公英性子柔弱,禁不起阵法蚀刻,刚才陈林那一搓,也只将注雨阵的一小部分打上,远不及古川那一记问天手打上的阵法多。
二者的差距大概在百十之间。
也就是说如果让陈林来打磨阵法,尽数用在蒲公英上,大概需要一百只蒲公英,而换做古川来做,则只用十株蒲公英。
当然这百十之数只是虚指,真正需要的蒲公英数目远超一百株。
陈林被古川的手法震的说出不话来。
他忍不住问道:“古川,你这问天手——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当然知道这问天手是二阴脉的不传之秘,大抵上是二阴脉所有绝学的基础手法,如果将问天手研习到极深处,甚至能反向推导出其他绝学。让他想不通的是古川明明是半路出家的风水师,天赋固然惊人,可又是哪来的这么多机缘能学通这么多杂门手法。
难道这世上还真人能生而知之?
陈林的心里生出一种无可抑制的嫉妒感。
古川笑道:“你说这问天手啊?我看过别人用过,多看了几遍,自己再推了一下,就学会了,里面还有些错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教我?”陈林没想到古川会这么说,愣住了。
他和古川现在虽然是一同出来做事,但还远谈不上是关系亲密的同伴,甚至陈林还是带有一点恨意的,如果不是古川的话,陈全安也不会受的才这么大的刺激,之后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可是古川这么轻易地就答应教他问天手,连他都忍不住在想,古川安的是什么主意。
古川却又捡起一株蒲公英,将手法放慢,直接给陈林演示起来。
“你看,这问天手讲究的是虚立危墙。共有三手,第一手是基础中基础,心手。”
古川将问天手中的第一式拆解出来给陈林看。
陈林心中就是有再多疑问,也只能先暂时压下,他用心记出古川所讲,也有样学样地用在了一株蒲公英身上,果然问天手的效果非凡,这一下那个蒲公英瞬时膨大,比刚才陈林所打入阵法的蒲公英变大了三四倍不止。
陈林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年纪较古川还少上个几岁,但是对于阵法风水之术的痴迷却是一般无二。
二人此时看着那两株蒲公英晃悠悠地飞走,顺风而去,都露出了喜色,相视一笑。
这一笑对望中,陈林心中猛然一震,这才想到二人虽然对敌已久,但古川可能是陈家中和他脾性最为相投的一人。
单是醉心风水这一点就是契合不已。
陈林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眼神也不由地偏向一边,不敢再对视古川那双明亮的双眸。
“陈林,你不愧是陈家风水第一。这心手我琢磨了好久,才能用出来,你却是一学就会。”古川这句话没有任何讥讽的意思,他确实是被陈林的悟性所震惊。
“来,还有元、虚手我也一并教给你。这样明天我们布阵的速度就会快上许多。”
古川又从地上捡起一蓬蓬的蒲公英,呼了一口气,那些蒲公英悬停在空中,似乎被一只无形的东手抓住。
古川手指连点,元手,虚手等问天手中的复杂变式纷纷展开。
问天手虽只一式,却有近乎百种变式。
古川这展开一说,也耗不少功夫,远远看去,只见山坡上两个少年的身影,时不时呵气成风吹走一束束的蒲公英,就和普通的村间少年一样。天真烂漫。
高远坐在金家祖坟之下,也看到了古川和陈林二人,当然他看不清二人的面容,只能认出其中一人是古川,手舞足蹈地不知在玩些什么。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却没想到古川和他身边的那个人却只是像在跳大绳一样,在对面那个山坡上一阵乱舞。
这让高远一阵心烦。
在这荒野乡间守墓和死人骨头作伴本来就是枯燥无味的事,要不是为了那可以提高修为的忘忧果,高远也不会作贱自己来到这里守墓。
古川和陈林二人在山上这一教一学,不知不觉间一天时间已经耗过去。
日头西沉,夕阳被山峰吞噬。
趁着一些余晖亮光,古川说:“我们还是回去吧。等明天再过来,这里可不比京北,到了晚上,一点亮光也没有。”
似乎是为了应和古川的话,四下里已经响起了虫子的叫声,除了山坡下不远处那村庄里的几星灯光外,再无其他亮光。
这几日云头也压得极低,就算有月亮也被云层盖住,没有多少清冷光芒洒下。
陈林点了点头,脸上还尽是兴奋的表情。
古川传授问天手的时候,毫不避讳,连带着自己推导出问天手的过程,还有一些想法也一并托出。
这些经验让陈林大有裨益,只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前些日子在陈家埋头苦读道藏中的种种疑惑也豁然而解。
二人并肩下山。
下山时却比上山热闹了许多。
两人还在讨论风水相关的事。
陈林其实本不是闷葫芦的性格,只是自幼在风水一道上的天赋惊人,难免与同龄产生隔阂,这时碰上能说得上的话的同龄人,话也多了起来。
二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谈得热火朝天。
到了村庄,古川带着陈林往那老婆婆家去。
推开门时,屋里没有反应。
为了省电,虽然家里也拉了电线、电灯,甚至还有那老婆子的儿子特意带回来一个二手电视机,但是老婆婆都是天黑之后就上床休息。
古川带着陈林走到自己房间。
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陈林看到那一张床,脸色变得有难看起来。
“就睡在这里?”陈林为难道。
虽然刚才一路上和古川聊得火热,二人似乎连过往的龌龊都忘的一干二净。
但是马上就要和昔日的仇人肩并肩睡在一张床上,还是让他非常不自在。
“没关系,你睡好了。我可以打坐。”
古川坐在床边,打起坐来。
他本来就常修练过夜,打坐一夜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陈林想要推辞,可是却还是躺在床上。
二人突然陷入到无话好说的地步。
除了风水以外,二人对对方都一无所知。
陈林只知道古川是陈千雪的男人,而古川也只知道陈林是陈家的少年天才。
仅此而已。
如果是在学校里,这必定是两个人聊对方私事、兴趣爱好的最佳时机。
但是古川似乎真的入定,黑暗中只传来他细密悠长的呼吸声,还有几声远处村里野狗的吠夜声。
陈林倒在床上,和衣而睡,也没有把那床破棉絮盖在身上,现在已是夏天,入夜后也不是特别冷。
陈林就这样瞪大着眼睛看着屋顶。
突然他说道:“古川,你睡着了吗?”
古川身子一震,他当然没睡着,为了避免尴尬,他早早地盘腿而坐,就是怕陈林觉得别扭,却没想到陈林主动找他搭话。
“嗯,没睡。怎么了?”
“你知道这回我为什么跟你过来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