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辂没想到天上还能掉下这样的馅饼。他也不跟他爹闲唠嗑了,屁颠屁颠跑去找岳父联络感情。
张菀柔到家后已经经历了一轮思想教育,这会儿她娘正在跟她说话。
张方平瞧见苏辂来了,冷哼一声,给他一个“你小子还知道过来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敢来见我了”的冷厉眼神。
其实今天苏辂把人送到了家门口,不过他媳妇儿让他别进去,免得张方平当场发作。
众所周知,拖是一着妙招,大事可以拖成小事,小事可以拖成没事,当场打不着的人,过后再追究就显得你气量狭窄。所以,凡事拖一拖,有益身心健康!
要不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苏辂也不会顶着被岳父打死的压力第一时间跑过来。
面对未来岳父,苏辂自然是诚恳认错,表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下意识就觉得岳父岳母不会答应他带张妹妹出去。他早该想到的,张妹妹有着世上最开明的爹娘,他有着世上最讲理的岳父岳母,只要他好好提出请求,心胸跟大海一样宽广的岳父岳母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呢?
旁边坐着的张恕听得牙酸。
他刚才正和张方平说话呢,苏辂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跑进来也不看看屋里有没有旁人,张嘴就是这么一通马屁,真是让人恨不得换一双没听过这些话的耳朵!
张恕谴责的视线过于强烈,苏辂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旁人。
瞧见是张恕,老熟人了,苏辂脸都没红一下,还麻溜地对张恕说道:“三舅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张恕脸色更加一言难尽。
这只是准备定亲,又没成亲,怎么就喊上了?
张方平教训道:“你收敛点,别瞎喊。”
“这不是没旁人吗?”苏辂把椅子往张方平身边挪,“以后,您在我心里就是我岳父了!既然您不让我明面上喊,我就在心里多喊几遍!”
张方平被苏辂刚才那么胡吹一通,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又询问起苏辂一路上都做了什么事,可有写什么有用的文章。
苏辂当然没忘记把自己连夜赶出来的功课揣上了。
这份功课他得循环使用,先给他爹看,再给张方平看,接着再拿去给王安石看,最后才上交给欧阳修!
为了怕其中一环出问题,他还叫小翠帮自己誊抄了一遍留底,真不容易!
苏辂把揣着的文稿交给张方平,随意地挑拣几样有趣的事给张方平讲了。
他还特地夸了文彦博几句,说这位文相公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很愿意听从建议,说不准这时候回洛仓展区都要落成了呢!
张方平听苏辂在旁边嘚啵嘚啵? 又嫌他太吵? 赶他去见见丈母娘。
苏辂说道:“那我一会再来拿回我的功课,我还得交上去给先生他们的!”
张方平说道:“我还会昧掉你的功课不成?”
苏辂小声哔哔:“说不准呢。我写得这么好? 要是您看完后觉得底下的人写文章都太糟糕,非得拿我的文章去给他们当范文怎么办?”
张方平让他快点滚蛋。
苏辂溜达去找丈母娘。比起冷冰冰的文章? 苏辂可给丈母娘准备了不少礼物,吃的用的都有,早就托张菀柔带回家给马氏。
马氏已经教育过女儿了,见苏辂过来了,面色一如过去般和煦。
察觉马氏这态度,苏辂的良心倒是难得受到点谴责。他积极地陪丈母娘打了小半天牌,才去取回自己的功课回家去。
张方平也没为难苏辂,直接将几篇文章还给了他。不过苏辂刚才的话确实给他提了个醒? 他叫张恕把苏辂的文章抄了一份,准备拿回去三司衙门给底下的人看看。
上次苏辂让人送回来的《嘉祐驿令》洛阳线调查报告就详实有据,张方平已经叫相关人员拿去传抄研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类似问题,及时来个查漏补缺,保证《嘉祐驿令》能够更加完善、更加适用!
苏辂这些文章文学价值不太高,实用性倒是挺强,用来给底下的人当范文确实不错。
文章写得再花团锦簇? 办事时也不顶用!
苏辂可不知道他岳父面上嫌弃,实际上却已经叫人抄了他的功课。他给岳父岳母献完殷勤,心里美滋滋,又挨个去拜访苏洵这些长辈,分发自己带回来的礼物。
苏辂年纪还小,礼物不必太贵重,带到了就算有心。
苏洵如今被朝廷委任为校书郎,是欧阳修他们极力推荐的,毕竟两个儿子都是进士了,他要是没个一官半职影响多不好?对于苏洵这种科举频频失利、文章却名扬开封的特殊人才,只要有人肯引荐,谋个一官半职还是不难的!
这么久没见苏辂这个侄儿,苏洵也颇为想念。他笑着打趣:“听说你马上要定亲了?”
苏辂喜滋滋地点头:“对啊对啊。”
苏辂得知苏洵现在也当官了,心里十分羡慕。不过现在他已经矜持多了,不会再把希望天上掉官当的心愿随随便便说出口。
跑完好几家人,苏辂才转悠到王安石家门外。
一想到自家这位老师,苏辂心里就忍不住犯愁。
进去还是不进去,这是个问题。
苏辂正犹豫着,就听后头传来灵噩的声音:“苏小郎君。”
“灵噩啊。”苏辂笑着打招呼。
都让王雱的书童给碰上了,苏辂只得跟着灵噩往里走。
苏辂嘴巴闲不住,随口问道:“在我还以为你会留在邵先生家来着。”
灵噩这次跟着王雱去了洛阳,听邵雍讲《河图》《洛书》时直接入了迷,邵雍也夸他十分有悟性。
当时苏辂还跟张菀柔私底下嘀咕过灵噩会不会弃佛从道。
灵噩说道:“我们家郎君只带了我一个人,我若留下了,回来路上谁跟着伺候。”
苏辂说道:“师兄有手有脚,自己难道不能伺候自己?”
“你又在背后编排我?”王雱远远听到苏辂口里提到“师兄”,当场把苏辂逮个正着。他看了眼灵噩,倒是不知道灵噩还生出了想去跟着邵雍学道的想法。王雱说道,“你自己出门时连厨娘都带着,还好意思说我要人伺候!”
苏辂说道:“要是只我自己一个,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人之所以活成废物,一般是被身边人照顾得太好了,这是生活幸福美满的证明!
这道理连小孩子都懂,许多小孩子摔倒以后也会瞅瞅周围有没有人,有人就哭着等人来扶,没有就自己一骨碌爬起来!
苏辂去拜见王安石,师徒俩许久没见面,又不讨论什么变法,气氛难得挺融洽。
到苏辂要走时,王安石给他一叠文稿,让他拿回去看看,有什么意见只管写下来找他讨论。
一听到讨论两个字,苏辂头皮一麻。
他回忆起了自己和王安石几次讨论时的情景,感觉头有点秃。
看来接下来不是他气死,就是王安石气死!
“老师,我马上要定亲了!”苏辂试图拒绝。
“不耽误,你爹和你岳父不都帮你们准备停妥了。”王安石对苏张两家的事门儿清。
苏辂叹着气,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王安石家。等他走出王安石家大门,才低头看向手里捧着的那叠文稿。
文稿最上头写着三个字:言事书。
苏辂掂量着这份《言事书》的厚度,少说得有一万字!再看这行文格式,显然是要呈给官家看的。
不用看苏辂都知道,这份《言事书》肯定写满了王安石那一箩筐抱负,说不准日后的变法内容都塞里面了!
这说明王安石准备向赵祯毛遂自荐,表示自己想干一番大事业!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怎么挡都挡不住!
不过既然王安石到神宗年间才开始变法,那赵祯应该不会是他的伯乐才对。
莫慌,莫怕,他还能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