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兴听完孟正的判断之后, 亦是情难自禁地热血沸腾,当即就失声道:“你所言当真?!”
孟正果决地道:“我敢以毕生修为担保!”
段兴心下更无怀疑, 只是他历经无数血雨腥风,事到临头反而冷静:“这块贝壳早上出现不过只是块普通妖贝, 下午就已经成了这‘九澜仙贝’,这位大师多半还在城中!”
孟正面容更是肃然:“我太原城素有宵禁传统,此时夜色已深,对方定然不可能趁夜离开,但时间也不多了,需要速速决断!”
段兴深吸一口气:“这段时日你一直忙着折腾那块骨头,军中有些事情你怕是不知。”
孟正皱眉。
然后他也略微冷静了一些, 似九澜仙贝这样重大的事情段兴方才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就向将军禀报, 其中恐怕本来就是蹊跷。
段兴压低了嗓子道:“将军恐怕此时并不在军中,前段时日,我军中有一旗的兄弟例行巡圈之时,在妖圈边缘遭到袭击, 竟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来。”
孟正大吃一惊, 第一反应就是:“王家难道要和我们彻底撕破脸了?!”
段兴却是苦笑,在观望四周确是安全无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道:“若是王家也就罢了,那烽烟都是妖奴燃起的,钟副将赶到之时,对方已然撤离,遍地血腥,我等事后奉命审问才发现, 对方竟然只有一个人。”
孟正表情一悚:“这怎么可能?!”随即他表情一凛:“难道对方携着什么威能惊人的妖灵器?!如若要将一旗人马悉数灭绝……起码也要化形阶数的妖灵器了!难道是哪位大修士路过时心情不悦顺手为之?!”
段兴面上的苦涩更深:“若真是如此,我们还查个屁,自认倒霉就算,大修士的事情,我等如何敢伸手去管……我们反复审问那些妖奴,对方将将出现之时,看起来根本不是我军中那些弟兄的对手,若真是大修士怎么可能震慑不了军士?而后对方手中多了一根小木棍,形势便急转直下,那小木棍舞动起来带着古怪的声响,千变万化、杀人无形……我看过那些兄弟的尸首,没有一具全尸!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妖灵器!那可都是我军中训练过的弟兄,而且是在最没有防备的妖圈边缘!”
段兴手中妖皮一展,一道人影便犹如被水漂过一般澹澹浮现,那墨迹浅澹得宜,竟是将人物韵态抓得十分传神:那是一张十分年轻俊秀的面孔,三分澹然七分不屑,似是玩世不恭又似漫不经心。
孟正心中千百个念头闪现,然后具是迷雾重重:“这又与我等向将军禀告这九澜仙贝之事有何冲突?”
段兴叹了口气,几乎是蚊呐般的声音传音道:“我也不知为何,此时报上去之后,将军竟是反复细问,最后动用了军中所有人手,连惯例的巡圈都中断了,全力以赴去追查此人下落,而且不知为何,将军竟似是判断对方定然还在妖圈一般,将人手都撒了下去,要不是这样,我们这么大的动静,城中焉能不知?我怕这九澜仙贝即使报上去,将军也未必能有心思理会。”
若是平时,也许将军会拨些人手给他们查清楚,但现在,段兴却根本没有这个把握。
孟正此时才真正觉得震惊,巡圈那可是戍圈军最重要的职责,千万年来,妖圈中那些低贱的妖族一直都蠢蠢欲动,若不是戍圈军反复镇压,这妖圈哪能如现在这般源源不绝地向城中输送资源?可以说,戍圈军就是城池的基石,而这巡圈便是戍圈军所有任务的重中之重,震慑妖奴、防患未然,这任务最是枯燥却也最是重要。
孟正至今都记得,当时城中有一天赋上佳的修士加入军中,就因为一时懈怠错过巡圈,结果将军雷霆震怒,最后竟将对方丹田经脉废掉之后扔到了妖圈之中!
这可是戍圈军中最重的惩罚,失去修为落入妖族中的修士哪能有什么好下场,那些妖族恨不得对修士生啖其肉!
可也正因为如此,孟正心中才对这道消息越来越迷煳,到底是什么原因能令将军将他素来如此关注的事情都弃之不顾,动用所有人手来查?
电光火石间,孟正福至心灵般地失声道:“难道那人是上城来的?!”
段正唬了好大一跳,连忙按住孟正的嘴巴。
这一刹那,二人都是胸腔砰砰直跳,手心冒汗,上城,只这两个字就带着无尽的梦幻与血腥色彩,可除了这个地方,除了那些真正纵横万界的顶级世家、超级阀门,又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人与这样的法器?
别说戍圈军,就是他们太原城加起来在这百城界都只能算是偏居一隅的小势力,而于那等上城出身的真正骄子而言,哪怕就是百城界在他们手中也不过是一枚小小的弈子罢了?对方缘何在此停驻?莫不是又在酝酿着什么惊天动地的谋划?他们这些炮灰在其中到底又是被写好了什么样的命运与结局……
一时间,二人背后湿冷一片,都不敢再顺着这条道儿深想下去。
如果真的与上城相关,将军这么做确实情有可原。
孟正吐了口气:“不论如何,既有将军操心,我等就不必多想了。”
想也无益。天塌了有个儿高的挡着,他们还不如做好眼前这些事。
段兴点头,随即推测:“此事与九澜仙贝不过间隔数日,未免太巧,恐怕二都之间应有什么联系。”
能一人杀一旗而一个也不走脱的人有,但不多。
能弄出这九澜仙贝的人,他们此生更从来没有听说过,或许在那传言中神乎其神的上城或者有这样以工为道的能工巧匠,可他们确实从来没有见过。
这二者在小小的太原城出现其一都已经是极其微茫,接连数日同时出现,便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其中必有缘故!
如果此人的来历真是他们推测的那般,又拿出了九澜仙贝这样的东西,恐怕更是所图非小!
孟正一凛:“老段你这猜测有理,既然如此,我等更要速速报与将军知道,让他拿个主意!”
不论是什么样的处置,他们既然已经追随将军,自然都由将军来决定他们的生死荣辱!
更何况,孟正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上城啊……这也不全然是坏事,若是一直偏居一隅,他们戍圈军一直困守此地,也难成什么大气候。
而现在,孟正却是隐隐嗅到了一抹天下将倾的气息,在那等群雄并起的时代中,也许才能真正显出他们戍圈军多年厮杀积攒下来的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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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圈中,杜子腾突然将身后路游一拎,身形一闪、飞速地祭出数张符,将自己二人与身后巨石化为一体。
下一瞬间,原本平整的草地上就平白钻出十来个脑袋,这十来个修士彼此之间似是十分默契,原本只是查控到什么动静而显露的身形在几个传讯沟通完信息之后,再次潜伏下去。
路游心脏蹦蹦地跳着,他没有想到,这些军爷们这么狡猾,竟然是利用土行妖灵器埋在土里,若不是大人机警,恐怕他们已经落入对方彀中了。
而这,已经是他们一路过来遇到的第六支队伍。
路游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明明先前大人带他前往城池中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密集的队伍,对方显然是在搜查什么。
路游看到这些军士,眼中恨意与惧怕交织,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却也从来没有要求杜子腾出手收拾他们。
杜子腾也根本没有这个意向,他敏锐地注意到,这六支队伍中的人数都不多,少则四五人,多则十来人,这是搜索什么人才会这样来配置队伍?
如果对方实力低微,那么根本不必如此密集的搜查,动用一些特殊手段自然能找到。
如果对方实力超群,这么些人又能顶什么用?先前那烧杀抢掠的队伍中怎么也有近百人,杜子腾还不是说砍就砍了?在实力面前,数量根本没有意义。
所以,对方这布局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杜子腾脸上露出微笑来:也许从头到尾对方都没有想叫这些出来搜查的低阶修士全须全尾地回去,这些队伍与其说是搜查队,不如说是诱饵队。
杜子腾相信,他要是敢在任何一支队伍面前暴露,哪怕就是迅速干掉对方所有人,他的行踪恐怕也会第一时间传遍这整个陌生世界。
他将九澜仙贝卖了个好价钱,甩掉身后尾巴之后当即就兑换了一堆将来有用的材料,用这些材料他飞速画了许多符,这才让他对于自己行走在外有了些底气。
然后,他不顾路游的惊诧,抢在天黑之前出了城,凭他敏锐的判断,那枚九澜仙贝既然已经引起了什么王家的重视,他们迟早都会发现,这枚仙贝上体现的妖灵器打造思想已经超越了他们数个时代。
对于领先的技术,通常众只有两种心态:要么占为己有,要么彻底摧毁。
杜子腾不想知道太原城王家到底是哪种,所以他卷好了材料已经决定暂时先回妖圈避避风头、多攒些实力,而现在这一队队搜索的巡圈军已经告诉他:恐怕不只王家收到了消息,其他人家也收到了。
杜子腾叹了口气。
路游以为杜子腾心中担忧,刚想开口宽慰一二,却听杜小爷忧伤地叹道:“想低调一把咋就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