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杜子腾一番安排, 镇长只是起身道:“杜小兄弟,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 这仙缘镇上,但凡能用上的, 你尽管说。”
杜子腾拱手道:“镇长,一直蒙您照拂良多,大恩不言谢,杜某铭记在心!”
镇长却连忙避开:“杜小兄弟,你对我们简家恩同再造,若说谢,也当是我们谢你才是!”
二人这一番你来我往, 最后竟是忍不住同时失笑罢了, 提这些虚的做什么,彼此心中有数就是。
在仙缘镇此番大难面前,杜子腾与简家自然更是同心同德,务必要渡此难关, 这些口头上的人情在这等紧密的关系前都如同浮云一般, 何必浪费精力。
镇长只与杜子腾将一些事宜交割完毕,便准备告辞,谁知这时,一直默默在旁的简泽却是突然开口道:“祖父,杜兄弟。”
杜子腾身形一顿,转过头来看简泽,自妖魔围困以来, 不知是不是杜子腾的错觉,简泽似乎沉默了不少,而且,似乎自方才那黄昏一战之后,神情间亦是有种难言的挣扎,现在看来,简泽眉宇间有种坚毅之色,莫不是已经下了某种决定?
镇长皱眉道:“小泽,何事……?”
杜子腾亦是安静下来仔细倾听。
简泽深吸了一口气,彷佛终是下定决心一般道:“祖父,杜兄弟,明日妖魔之战,我想前往。”
镇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怒:“你怎地这般不晓事,你这炼气七层的修为……那妖魔何等凶恶难道你未曾亲见?!”
杜子腾却是看着简泽沉毅表情,突然明了了什么。
镇长大发雷霆之后,简泽却是突然跪了下来:“祖父,我知道若不是您这般苦心栽培,以我的资质,定然此生也不可能到这炼气七层之境,我也知道自己这修为多赖灵物浇灌,若是前去战妖魔必然是凶多吉少……”
简泽勐然间抬起头来道:“可是我当真不甘心,难道我就应该在这炼气七层上耗尽自己的寿元?难道我这一生就托庇于您,托庇于杜兄弟吗?”
不知为何,随着简泽这番话,镇长本来勃勃的怒意竟是渐渐消失,最后神情间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怔愣。
然而,想到今日在大阵南线所看到的那一幕,简泽双目中倏然间熠熠生辉:“祖父!今日您也见着了,那位何会长,他在筑基初期的瓶颈上亦是困顿了数十年,在妖魔之战后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便已突破!我在炼气七层上的时间远不如他那般,而且我的境界更低,突破起来自是更容易……
祖父,妖魔当前,我亦是仙缘镇中人,自也当献一分力,您今日也看到了,那些修士能斩杀妖魔,便是日后回想起来,亦是何等荣耀之事!我若能前去,既可为全镇表率,亦能借机冲击境界,您也曾多次对我提及,修真一途中,三分机缘七分心性,机缘还需心性把握,如今这机会便在面前,若我没有这番勇气前去冲击,岂不白白浪费,您就让我一试吧!”
镇长竟是默然无语,面上竟有种失意落寞,混杂着难以觉察的苦涩:“你爹当年便是这般对我说的,现下,你又是这般……”
简泽双目中既是懊悔,又是期盼,他懊悔自己又勾起祖父这伤心回忆,却又还是忍不住期盼自己可以前往。
杜子腾站在一旁,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修士若想攀登更高境界,或多或少总是伴随着奇险,有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自然就去了,可有人身边有重重羁绊,每次这般决定总要反复权衡思量,便似简泽这般。
可这一刻,杜子腾并不觉得这样的羁绊是坏事,他甚至有些羡慕简泽,这世上有人不为你修为强大,不为你主宰一方,只盼你一世平安喜乐……这是何等幸事。
看到这般情形,杜子腾却是开口道:“镇长,不必太过忧虑,简兄这里我自会令人照应。”
镇长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我也知拦是拦不住的,他被我强关在仙缘镇上二十余载,怕也是到了极限啦,他呀……骨子里同他爹真是一模一样。”
那口气里,说不出是苦涩更多,还是骄傲更多。
简泽大喜,连连地向镇长磕了几个头,又向杜子腾行了几个大礼。
杜子腾却是神情一肃道:“简兄,若要上前线,我们便需约法三章,若是你做不到,这斩杀妖魔之事,不参与也罢!”
简泽自然点头
如果不是妖魔包围仙缘镇,只怕此生到了寿元结束那一日,他依旧只是简氏灵物铺的掌柜,与那更高远的修真大道无缘,可在简泽看来,不说别人,就是他眼前的杜子腾,不也是历经多少风险之后到了筑基期,修真一途从无平坦,若无艰险何来进境,只是他不忍令祖父担心,妹妹又年幼,才一直压下自己这般心思。
如今机缘已是到了家门口,若是还将自己关在镇上,简泽真担心自己此生再无这般的机会。因此,此时不论杜子腾说什么,他都会应下!
杜子腾只冷静地道:“第一,简兄你虽为镇长之孙,与我亦是至交,可战阵之前无亲疏,在前线,你必须要服从指挥。”
简泽点头:“这是自然。”
“第二,简兄你并非剑修,战力有限,若是力有未逮,或是遭遇任何突发情况,不可逞强,需发动护身符并及时求援。”
简泽有些迟疑:“可其他人并没有如此……”
杜子腾摇头:“简兄,你今日所见那些筑基修士他们所为是斩杀妖魔,你却是历练,你看那些炼气期的剑修我亦是让他们结阵而行,不令他们落单,原因便在于此,我令他们参战,不是为了斩杀多少妖魔,而是历练为主。”
杜子腾只凝视简泽眼睛:“简兄,你需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只为更加艰难,若是炼气修士早早丢掉性命,这仙缘镇上就是再多一倍的修士我们亦绝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保全自己便是在为镇上保存实力。唯有活下来,才可谈将来。”
简泽动容道:“是,我记下了。”
杜子腾与镇长交换一个眼神,两人经历比之简泽不可同日而语,自是明白,杜子腾这番话有实情亦有私心,无非是不希望简泽有什么意外,镇长更是清楚,杜子腾一力担保简泽去往前线,亦是担了天大的干系。
简泽有个好歹,杜子腾都得负上责任,若是为轻松不得罪简家,杜子腾方才只需保持沉默即可,他肯出头,自然是想成全简泽那一番执念,而他现在又这般费尽心思地同简泽约法三章,也只是为了保证简泽的安全……这般良苦用心,镇长自是心领。
这般商定之后,夜色已深,镇长与简泽自不会再多打扰,立即告辞。
送走镇长二人,杜子腾独自站在回廊中,闻人凌几人的斗室之内别无动静,不知是安歇了还是在修炼,杜子腾也不打算去干涉。这几人下山来主要是为萧辰之令,护他安全,以修士之能,这般近的距离亦与凡间那等随身侍卫无甚差别,可随时呼应,杜子腾无事自不会轻扰。
此时,夜深人静,真正的万籁俱寂,前几夜总有的妖魔低吼之声,不知是不是为着今日被清缴得太过厉害之故,亦是平息下来。
杜子腾独坐在灯下,将那些纷扰之事撇到一旁,不知为何,竟不由自主想到了峰上的萧辰,明明自那剑问之堑分开后不过短短时日,甚至中途还有不少传讯往来,可是却觉得这时日这般漫长。
杜子腾轻叹了一口气,短短时日内,横霄剑派天翻地覆,原本他与萧辰只是为着万一而想掌控一下局势,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以防万一的后手却是托住了横霄剑派坠入深渊之势。
否则,如果萧辰没在云横峰上支撑局面,如果杜子腾没有在仙缘镇上控制局势,现在,那些妖魔怕是已经沿着仰峰坪直冲到了云横峰上,那必然会是一场血流成河的混战,不知有多少同门要丧生在这怪物之海下。
那时不过是因着掌门之事,自己觉得想要为门派分担些什么,现在想来,却真是悬而又悬。
这些时日里,虽然杜子腾在外人看来胸有成竹,但从研究守镇大阵到黄昏那一战,谁人可知他内心的焦虑惶恐,他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只是关系到仙缘镇上每一个人的安危,更是关系到横霄剑派的存亡兴衰,如何能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偏偏身在高位,这份惶恐还要深深隐藏,那种疲倦与压力在这刻意隐藏下只会加倍,此时,与他心境相似的,恐怕也只有在云横峰上独自支撑的萧辰了。
可自那“云横仙阵”启动之后,一应传讯皆不再可行,杜子腾只是日日看着峰上的形势,无法插手,亦无法干涉。
随即,杜子腾又失笑,自己何必做此儿女情长之态,在这等局面下,还能有人撑着一头,自己只需顾好这一头,知道自己并非一人在独自战斗已是天大的幸事。
既然是并肩战斗,自己自然应当托付全部信任,云横峰上一切交给萧辰就好,倒是自己这仙缘镇上,还应处置得更加妥当才好。
不知不觉间,杜子腾竟是摸出了小木棍,蘸着杯中残余的禾禾酒在桌面上比划起来。
这仙缘镇上的局势看似只是要料理那些妖魔,其实不然,这些血奴绝无可能自发前来,它们神智不清又是这般浩浩荡荡蜂拥而至,若无驱使绝无可能。
所以,这仙缘镇上一战,与其说是与这些血奴之间的战争,倒不如说是与这些血奴身后的那并不知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对决。
如果不能思量清楚对方的目的,了解对方的布局,接下来的应对并不会轻松,杜子腾没有忘记,血奴的炼制可是有很多重的,现在一重二重的他们可以轻松应对,若是更高级别的呢?
当务之急,是需思量对方目的为何,接下来会如何做,才能真正做到有的放矢,那些看起来宏大残酷的战争,有时候可能只是几人间心智计谋的对决便决定了无数人的命运。
当日,这些怪物到来的时机何等之巧,恰恰是掌门离开、众位大长老尚未归位之时,如果没有杜子腾横插一脚,不难想像那局面,仙缘镇必是尸山血海。
仙缘镇只是一个小镇,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它最特殊的一点是在于,进入横霄剑派唯一的通道便在此处。
因此,头顶域外天魔入侵之战加快,掌门投入战斗,紧接着仙缘镇外妖魔围困,从时机上来看,二者之间必有关联。
域外天魔和血奴的关系……杜子腾眉宇一皱,那神塔之内,天魔一缕魂魄便是寄存在血戮老祖身上才得以入内,萧辰也曾提过,血戮门的崛起只在短短数百年间,十分突兀,许多功法亦非修真界曾见,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测,也许这缕魔魂进入修真界初始便是借助血戮老祖的力量在发展,血戮门……也许就是它培植的势力?
如此一来,二者所出同源,一切都能解释得通,那么二者的举动间必也有相应的关联。
头顶域外天魔的目的很好思量,不过是为了进入修真界,那么这些血奴入侵云横峰的目的呢?
一是为了让域外天魔更好地入侵,里应外合听起来也有道理,可杜子腾却皱眉,根据他之前的观察来看,配合掌门他们反击域外天魔是萧辰到位之后的事,先前就算是天魔也不可能知道云横峰上会存在干扰他们入侵的力量。
依先前的局面,如果这些天魔足够强大,蛮力击穿掌门那道防线便可大摇大摆进入修真界,何必画蛇添足派血奴来云横峰?因此,这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并不合理。
二是这些血奴有其他的目的。必须进入云横峰才能达成的目的。
明明第一个解释看起来更有道理,杜子腾却理性地判断,第二个解释恐怕更接近真实,即使他不知道血奴进入云横峰所为何事,但是,只要知道它们的目的便已经足够。
而且现在,恐怕血奴们进入云横峰又多了一个目的,便是第一个看起来不合理的解释,因为萧辰的存在才有了“云横仙阵”的启动,让这个原本不合理的解释成为血奴们行动的又一动机。
如今天魔所遇阻力更多一重,血奴若能攻入云横峰,自然萧辰的“云横仙阵”亦难以为继,啧,自己还真是任务艰巨。
搞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杜子腾手中小木棍又开始画将起来,如果自己是仙缘镇外那一双在暗中主宰局面的眼睛,面对这启用了守镇大阵、又隐隐开始反击的小镇,想进入其中借道入云横峰,又该如何做呢?
在杜子腾凝神思索的当口,小木棍头顶的那片翠叶不时偷偷弹动,趁杜子腾不注意,悄悄从杯中多吸一点点禾禾酒,渐渐地,那新发的翠叶上竟是染了一层红晕,小木棍突然“嗝~”了一声。
杜子腾惊醒过来,低头一看,不由好气又好笑,那一壶的禾禾酒竟是已了底,手中小木棍软趴趴的,再无那等笔随意走的灵动,同凡间一根真正的木棍也没什么差别,显是已经醉了。
杜子腾:……
对于自己这奇葩的本命法器,他已经无力吐槽,只是看着自己方才无意间勾勒出来的东西,对方整个局势中的所思所想也已经在心中成形。
桌面上,将干未干的禾禾酒赫然勾勒出了仙缘镇周边地形,还有昨日几场大战前后那些怪物的分布情况,似乎在杜子腾打开三个缺口应战时,那些怪物也相应地密密集中到了这三个区域。
显然,对方是在试图从这三个点进行突破,但对方没有想到,这三个区域的口袋形状让它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变成了一场仙缘镇单方面围剿血奴之战。
在神识一扫,清点了怪物首级数之后,杜子腾亦是轻易推算出了战损比,这等比例……几乎可以说得上完胜。
对方下一步的举动,杜子腾几乎已经完全可以推测得到。
于是,杜子腾不动声色间便已经决定:那护身符还是按照一个妖魔首级一张符的价格进行兑换。
并且,他飞速地摸出了几张传讯符传了出去,于是,那何世明几人深夜中便收到一个模煳的消息:那个护身符要涨价,看在大家交情不错的份儿上,你们自己知道就好blabla……
这个消息让几个本来已经投入聚灵阵中的会长愣是不得不浪费了那花了高价搞来的按时计费的大阵,开始折腾起来。
而兴奋得辗转难眠的简泽亦是收到杜子腾的讯息:暂缓入阵,等消息。
这个传讯让简泽心中困惑且失落,明明杜子腾答应得好好的,为何又突然要他暂缓入阵?
而做完这些事,杜子腾才从那储物袋中摸出了一个血肉模煳的腥臭首级,既然要解决对方,自然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混账的小木棍此时安安静静地当一支符笔用是没什么问题,但别指望发挥什么高级功能了,杜子腾也不指望。
他只默默回想,自己与这血奴打交道中所收集到的一切信息。
然后时间突然就定格在了那个凡间小镇上。
那个元国上,血戮门已经渗透到了宫廷之中,居然可以利用皇室命令向全国强征青壮用作血奴的炼制,那些炼制失败的产物被打造成铁甲卫,竟是成了元国压治百姓的重要武力。
那铁甲卫是最最失败的血奴,现在观察下来,血奴最厉害之处大抵在于牙利皮厚悍不畏死,越是高阶的血奴防御与攻击都越是厉害,杜子腾想到那个曾经追杀他与萧辰的怪物,想到那怪物目中喷出的恐怖红光,也许等级越高怪物还能有种种异能。
解析一件事情的顺序却要反过来,却是低级的便越是更容易让你理解事情的本质。
那些铁甲卫,说是炼制失败绝不为过,虽然依旧牙齿锋利悍不畏死,但那防御力几近于无,与凡人无异,萧辰手持凡兵都能横扫,后来那些民间兵士亦可以对抗。
可以想像,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血戮门派驻到元国的弟子才会想到用铁甲将之包装起来,不只是为掩人耳目,更是为了增加防御力。
当日,在那里,杜子腾便已经研究过如何干扰凡人对于铁甲卫的控制,如果……现在这些血奴的控制机制与当日那些铁甲卫一致,那就再好不过。
杜子腾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认认真真地端详着眼前这狰狞可怖的血奴头颅,浑然不觉得这场景落在别人眼里……他看起来会有多变态。
杜子腾浑然不觉,当日那些铁甲卫后颈有一种控制的符文样记号,这些血奴应该也有。
然而,没有。
杜子腾不信邪,也许只是这一个呢,他又翻出了第二个,没有,第三个,还是没有。
一连十多个首级似一排血肉模煳的球在他面前摆了一排时,杜子腾终于承认,妈.的,小爷聪明了一世,也有失手的时候。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杜子腾认认真真地将一个个头颅再次仔细查探,难道他的直觉出错了?这些血奴驱使的核心并不在头颅,而是在躯干上?
不,不对,也许那控制的原理不一样,但识海便是在头颅中,若要驱使这些血奴,不可能越过头颅,就算有其他的机理,在头颅中也必会留下蛛丝马迹。
然后,杜子腾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记号,但当他将那头颅放到眼前时,里里外外,依旧是血肉模煳,完全没有发现那个记号在哪儿。
怔了半晌之后,杜子腾才哑然失笑,他可真是这半夜思量都发傻了,筑基修士除了双目,还有神识可用啊!
于是,下一瞬间,那具头颅的后颅骨内侧上赫然有一个标记。
这个标记绝然不同于修真界任何已知的符文,透着种诡异的阴森之意。
杜子腾试图在符纸上临摹,每一次却都因着一股莫名寒意冻结而失败,最后一次,甚至那符纸上都凝结一层薄霜,彻底报废。
这种诡异的情形杜子腾不是第一次遇到,在神塔临摹那神文之时,此类情形就已经发生过,现在再次重现,杜子腾便知道,他或许遇到的又是另一类符文,能量、结构、材料三者中有一样不对,都无法重现,而现在他对这种符文所知的太少,恐怕是难以真正临摹了。
不过……做不到临摹,不意味着没办法研究啊!
杜子腾嘿嘿一笑,在满屋子恐怖妖魔头颅的包围下,十分诡异,简直比这些妖魔头颅看起来还要可怕。
符文本质上,其实就是外界输入,它给一个输出的东西。
既然没办法从本源结构上来完整推溯反应机制,还有种暴力研究法,就是给它各种各样的输入,看看它会输出什么,然后再来旁推破解嘛。
杜子腾猥琐地想到,这就像美人在前,既然不能追求到手郎情妾意,世界上还有种手段叫迷x嘛~
于是下一秒,本来好好在打坐的闻人凌勐然间心中升起警兆,这警兆之烈竟是让他一跃而起,直奔杜子腾的房间!
要知道,他可是在一众内门真传中号称有野兽般的直觉,每次从未错过!
那警兆的源头赫然正是杜子腾的住处!
闻人凌的身形之速亦令他旁边房间的沉仁、靳宝二人勐然睁开双眼,齐齐飞出,三人身形电闪间来到杜子腾屋外。
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轰然巨响中,门窗墙壁悉数飞起,闻人凌只来得及接住杜子腾旋转翻滚的身影,就这结果,还是杜子腾作(zuo,一声)得太多见机神速给自己贴了十八道护身符的下场。
而杜子腾原先的住所,自然已经是夷为平地,甚至其中还夹杂着满地冰霜,似是什么诡异的奇寒之物突然间爆裂而致,片刻间,沉仁、靳宝二人已是将整个仙缘镇来来回.回逡巡了一遍,但令他们觉得诡异的是,除了那些被巨响惊醒的不明真相的群众,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而闻人凌凭借野兽般的直觉更是迷惘,这场面怎么越看越像是……从里边炸开的?但他没看到外物啊。
三人六只眼睛看向某人时,头破血流衣衫褴褛的某人打了个哈哈:“啊哈哈,今天的朝阳真美啊!”
六只眼睛眨也没眨,更别提愚蠢地转移到某人试图让他们转移到的地方去了,杜子腾无奈的摸了摸鼻子:“那个……实验事故……正常,正常。”
闻人凌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有外敌入侵?”
杜子腾尴尬地点了点头,闻人凌“哦”了一声,便开始苦苦思索,能在十八道护身符之后还把自己炸得头破血流,大师兄到底是个什么眼光?
沉仁默默地对靳宝说:“从明日,不,从此刻开始,你还是片刻不要离开吧。”
靳宝沉重地点了点头,大师兄给了这个保姆任务真不好干,不仅要提防别人把他弄死,还要小心他自己把自己玩死,心好累。
杜子腾却是愤愤地道:“怪我咯?!谁tmd想得到只是用神识去试探一下会就来个冰爆?一个低级破符文还做了防暴力拆解机制会自己爆炸,我找谁说理儿去?”
说着说着,杜子腾自己也有点怏怏地,没办法临摹,一输入就自爆,这tmd没法儿玩了!
明明知道对方的核心就在其中,弱点也一定在其中,却没办法破解,简直是要逼死好奇宝宝啊。
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几人所住的地方远离聚集居住处,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人员伤亡。
然而,当杜子腾愤恨地目光扫过那些惊醒赶来看热闹、又打听到了真相的人群时:
“啊,实验事故?”
“你不知道吗?好像在峰上时,杜师兄就是这样,经常画新符出问题……”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是什么符,爆炸这般勐烈,居然不见火光却是满地冰霜……”
在这讨论中,杜子腾脑中的灯泡“叮”地一下点亮,然后他嘿嘿傻笑了起来:“妈.的,以为不让小爷破解,小爷就没辙儿了吗?你们太、天、真!小爷我果然英俊聪慧,咩哈哈哈哈……”
这奔放的笑声过后,当场只余下孤伶伶的爆炸现场,围观者已经全部被杜子腾神经质的狂笑吓得跑了个一干二净。
杜子腾:……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然后,第一道晨光便在这小小起床闹剧之后穿过整个小镇,再次映照出头顶那片好像要永恒延续下去的血色暗空。
按照杜子腾的安排,这一天,东西南三线继续会打开口袋阵,按照昨天规划的一般继续进行斩妖除魔的活动,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要求兑换护身符的外派修士……特、别、多!!!
开始明明只是有几个鬼鬼祟祟找到沉仁处进行兑换,但不知怎地,好像风声走露,最后沉仁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若非是垂头丧气的简泽及时赶到帮忙,只怕沉仁最后会直接祭出飞剑将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吵嚷都扫荡干净。
而横霄剑派的弟子们也在一睁眼就看到了笑眯眯的杜师兄,宣布他们的惊喜除了这一宿聚灵阵外还有各种贴心小玩意儿,杜子腾给他们每个人的储物袋中都装好了之后还眨了眨眼:“记得,一定要乖、乖、的、按照说明书使用哦!”
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弟子看到那眨眼之后的诡异微笑都打了个寒战,不约而同地记下了那诡异的“说明书”内容。
大抵是因为前一日那一战的士气鼓舞,今天一早上,战斗成果就十分喜人,闻人凌、耿丽与沉仁三人甚至都没有亲自下场,就看到这一帮弟子跟麦田里丰收的农夫一般,一茬儿接一茬儿地割着首级。
简泽在一边看得十分羡慕嫉妒,不明白杜子腾为何变卦,若是自己在场下,只怕也同这些修士一样收割着妖魔首级了吧?
然而,他的想法不过在脑海中闪过了一瞬,突然间,竟是大变骤起!
王小二此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斩魔高手了,这些怪物一举一动的反应此时他已经了然于胸,甚至已经总结出了如何应用门派招式给予应对的套路,今日顺风顺水地只在一早上便斩获了二十来个首级,直让他觉得一切便会这么下去。
直到他突然发觉有些不太对,他手中剑招一滞,他好像和这个妖魔过了十来招了……按着经验,对方应该已经倒下了,这一滞的空当间,他竟然看到这妖魔露齿一笑,狰狞无比。
王小二一愣,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些怪物有表情?
下一秒,那狰狞笑容已是近在眉睫,呆傻之下,王小二根本不及反应,他身边师兄大惊之下,长剑一横,然而,他没有料到,这只妖魔全然不同于他之前的敌手,竟是轻蔑一喷气,视长剑如无物一般依旧直取王小二!而那长剑只如同木棍一般自它身上划过,竟是半点印迹都未留下!
这一阻已是令王小二心跳加剧,额头冷汗直流而下,电光火石间,“说明书”从脑洞中划过,那妖魔再上前一步时,一道光幕已是牢牢拦在它面前,以它那股蛮力一头撞上竟也吃痛不已。
可叫周遭众修士惊骇的是,这能令普通妖魔头骨碎裂、牙齿飞出的护身符竟然只是轻微擦破了它的皮!
而且,这妖魔不过转眼间就恢复过来,目露赤红凶光,竟是反而被激发出了更加暴戾的凶气!
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可怕的妖魔,剑阵在这妖魔面前如玩具一般,明明是困鱼的网,却被那网中力大无穷的鱼怪左冲右突牵得七零八落还偏偏不能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而对方的每一次冲击却随时都有可能令他们死伤惨重。
一道又一道的光幕亮起,每当这可怖的妖魔冲击而来时,总有修士利用他们磨合出来的默契释放护身符抵挡一二,可这妖魔在阵中如困兽一般,不见折扣精力,反而因为频频撞到护身符上而越发暴戾凶恶!
这一刻,远远看到这一幕的简泽已是手脚发软,额头见汗。
而他身边的闻人凌飞剑已是呼啸而出。
此刻,当那妖魔朝王小二这里再次奔来,王小二下意识地去摸储物袋中的护身符时,心中却突然一空……没有了,明明杜子腾给他们每人都塞了那么多,方才只有短短的几个眨眼间,他竟是全部挥霍一空。
这一刹那间,王小二呆立原地,扑过来的妖魔、周遭师兄们焦急的面庞彷佛已经变缓变慢,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在突然间,从储物袋中摸出了另一样事物。
然后,好像是“说明书”中对护身符的说明打下的基础,他下意识牢牢遵照“说明书”指示大喊了一声:“卧倒!”
其余读过说明书的弟子立即应声趴倒还顺手摁倒了没反应过来的其他修士,护身符牢牢将彼此掩护,于是场中直愣愣站着的只剩下那些或高阶或低阶妖魔,它们有些茫然,怎么自己的敌人都趴下了?
轰然巨响中,漫天飞舞着无数妖魔的碎肉断肢,杜子腾远远看到这壮观一幕,嘟囔道:“唉,这炸掉了好多‘手榴弹’原料,真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