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事件下来, 全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彻底刷新了对醍醐京弥的认知——他们家的审神者竟然一点也不甜!
醍醐京弥当然不甜,别说甜了, 对某些人来说,根本就是大魔王才对。他甚至被时之政府官方备注了“心狠手辣”的标签, 一开始的那种纯良的形象完全碎光光了。
但刀剑付丧神们也并没有被欺骗的感觉,因为审神者对他们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诚、温和、耐心,所以他们也回馈给他一如既往的信任、亲切、喜爱。
他甚至还愿意成为他们的神器。作为分灵的他们有了自己的神器,彼此之间的联系进一步加深,光这一件事就把他们的所有不安全部打消了。
简直不可思议,这个人就像山峰一样,换个角度就被挖掘出了新的、陌生的一面。他们对于醍醐京弥的这一面感到理解和惊喜, 并对自己的魅力和审神者的为人抱有盲目的信心。也就是说——
“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地执行改变历史的命令?”压切长谷部理所当然地回答, “当然是因为相信主人啦。他又不会害我。”
狐之助简直无语:“长谷部大人,我记得你不是这么愚忠的刀啊,”它比对了一番数据库的样本,拎出实例, “你明明是会对主人的不合理要求提出合理建议的个性。”
“我是提出了建议, ”压切长谷部没有否认,“然后主人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
“......就这样完啦?”
“嗯,完了。”
“你就不担心变成时间溯行军吗?”
“当然会担心,可这不是没事了吗?”
“.......”
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个唯结果论者呢,压切长谷部。
“俺倒是真的被吓到了,”陆奥守吉行没有隐瞒自己的感受,“不过龙马大人得到了一个更好的结局, 俺也真的高兴!”
“就知道会是这样。”狐之助叹了一口气。
“不过,主人到底是为了俺才卷进这种事......果然是俺太弱了。”
“......陆奥守大人?”
“不能吃老本,俺要变强!去哪里修行比较好呢......”
“......”
果不其然是很积极向上的个性呢,陆奥守吉行。
“听到主人命令就执行,贯彻忠义,有什么不对?”小乌丸蹲下来,拉了拉狐之助的耳朵,“时之政府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找到我们帮忙保护历史的吗?”
刀剑是由人类制造出来的杀人工具,他们受人类影响很深,天然想要被人类使用。像现在这样,以刀剑付丧神的姿态自己使用自己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但他们依然摆脱不了心理上对人类的依赖。
所以就有了本丸,有了审神者。
“到现在,又希望我们绕过主人自行判断,”小乌丸一针见血,“是不是太想当然了点?”
狐之助抖了抖,转移话题:“那、那你是怎么看审神者大人的呢?”
“这个嘛,”小乌丸托腮笑起来,“人类收藏刀剑,我想收藏人类。他会是我的收藏品......唔!真失礼!”
“你想把主人当成收藏品才失礼吧!”大典太光世收回敲他脑袋的手,“为老不尊的家伙。”
“那你把主人当成什么了,仓库管理员吗?”
“主人就是主人。”
“真是贫乏的用语。起码加点形容词吧,比如说精致、帅气、果断、腹黑、阴险、神经质、睚眦必报......”
“评价越来越负面了吧喂!”
除了这种调侃,还有一种切实的□□:
“总感觉主人风吹就倒,”同田贯正国也不是真的在不满,“没有战斗方面的共同语言,有点遗憾呐。”
又或者是这种诋毁:
“主人太矜持了!”龟甲贞宗大言不惭,“一点抖s的自觉也没有,他是不是肾亏啊?”
以及这种看穿一切:
“主人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端起茶杯,“以前那种样子才不协调呢。”
“真要形容的话,就像天鹅一样,”莺丸摸了摸狐之助的耳朵,“露出水面的部分优雅娴静,藏在水下的部分躁动活泼。”
“这样比较有趣啦,反正我很喜欢这样的主人,”今剑拿起一块油豆腐,咬了一口,“乱来的时候就更有趣了。”
狐之助的尾巴砸向木地板:“啊——我的油豆腐!”
“哎,别这么小气嘛!”
狐之助冷哼了一声,低下头大口吞吃油豆腐。烛台切光忠还贴心地给它准备了生酱汤,让它舒服地眼睛都眯起来了。
对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来说,醍醐京弥是个“好人”。时之政府原本也以为他是个好人,很宽泛地把他当成了将官预备役培养,直到他不甘寂寞地掺和进了黄泉女神的计划,还成功地坑了她一把。
虽然审神者有和时之政府合作、好好收尾,没能造成大纰漏,但也就此暴露了他那不怎么安分的心态。对时之政府来说,三观不正从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本来就不能指望雇员们毫无私心。一个机制能顺利运转下去,靠的从来不是执行人员的人品,而是规章制度。
问题在于,醍醐京弥有能力绕开规章制度,给时之政府添大麻烦。就像他对冲田总司说的那样,不依靠刀剑付丧神们,他也能在幕末掀起狂岚。就是这一点让时之政府不得不多想。
“评估、评估,根本没什么好评估的嘛,”狐之助倒是不以为然,小声嘟囔着,“审神者大人的重心又不在常世......咦?”
醍醐京弥的本丸里不存在什么结界,狐之助习惯了到处乱跑,这让它的调研进展十分顺利。它现在正走到了审神者的办公室里,但审神者并不在这里,在这里的是另外一个人。
新晋的人神,冲田总司。
“冲田大人!”狐之助毕恭毕敬地向他打招呼,“这里这么暗,你怎么不开灯?”
冲田总司正靠坐在书架的侧面,原本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身着白色的浴衣,手中拿着一本书。此时已经入夜,月光透过窗棱撒下,房间内没有其他光源,只有他的瞳孔泛着青色的微光。
闻声,他侧过头,目光犹疑了一下,才对准了狐之助。
“狐狸?”
“您忘记了吗,我是狐之助,是审神者大人的助手,不久前还见过哒,”狐之助跳到他手边,“冲田大人是不会用电器吗?”
“不,”冲田总司慢吞吞回答,“不是。”
“黑暗不会妨碍我。我只是......喜欢黑暗。”
狐之助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后退了一步:“那我不打搅了......”
但是它发现自己走不了了。冲田总司毕竟是个神明,他的意愿本身就具备一定执行力,光想一想就能阻止狐之助离开。
“你,式神?”冲田总司提起狐之助的后颈,把他拎到自己眼前,“倒是稀奇。”
“不,我一点也不稀奇,”狐之助和他的眼睛对上,声音都紧张得尖利起来,“我是时之政府的量产型辅助式神,和我一样的式神好多好多哒!”
他终于发现冲田总司的确不太对劲——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黄泉道。
“啊啦,你吓到了吗?”冲田总司把它放在身边,“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狐之助提了口气:“您这是在做什么呀,大和守大人和加州大人怎么没有陪着您?”
“我躲开了。”
“哎,为什么?”
“总觉得是在做梦,”冲田总司回答,“还有一种一切都无所谓的感觉。似乎整个人都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欣欣向荣,一半渐渐腐朽。”
“您毕竟才从一个人变成神明,心态上当然会失衡,”狐之助开解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吗?”冲田总司疑惑道,“有毁灭一切的想法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噫!”狐之助的毛又炸了,“为什么?”
“因为嫉妒吧,”冲田总司想了想,“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什么都没有。生不如死,死也不能。”
黄泉女神给他造成的影响比所有人预计的都要深。
“这个本丸这么热闹,”他顿了顿,“看得我很嫉妒啊。”
“冲田大人!”
“安定和清光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冲田总司指了指他的心脏,“而是那个天真、纯粹的青年。”
“他早就死掉了。”
“在这里的,是一个心怀怨憎的‘他人’。”
“冲田大人......恕我直言,您就是想太多。”狐之助战战兢兢地说。
“......”
“安定和清光会伤心的。”
“那就只能抱歉了,”冲田总司摇了摇头,“他们已经不是我的附属物了。”
“他们属于京弥。”
狐之助观察他的表情:“他们不仅仅是您的刀了,很难接受吗?”
“如果他们还是两把刀就罢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有多在意两个独立的人?”
“......您真是狠心呀。”然而看起来只是嘴硬而已。
冲田总司不愿多谈,转移话题:“你觉得醍醐京弥是个怎样的人?”
“就是个普通人,”狐之助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也许您会觉得他独一无二,但每年都有几个像他这样桀骜不驯的人入职。”
“即使他做出了非同一般的成就?”
“很多人只是缺乏机会而已。”
“呐,”冲田总司微笑着开口,“如果我把京弥带走,关进我的神国,”他顿了顿,“怎么样?”
“请不要做出这样的事情!”狐之助的毛都炸开了,“审神者大人是时之政府重要的雇员——”
“用一个雇员来换一个神明的友谊,为什么要拒绝?”冲田总司不紧不慢地说,“何况,对时之政府来说,他也是个危险人物,不是吗?我可以保证他没法再干涉常世的历史。”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我的神器呀。”冲田总司顿了顿,“当然,如果他能只成为我一个人的神器......”
“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