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的坐在医院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手里捏着意料之中的检查结果，顾盼心头百感交集。
“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您和唐欣荣先生的血样比对为百分之99.99吻合，恭喜您顾小姐，您和唐欣荣先生可以断定为父女关系。”
恭喜吗。
拥有私生女这个名头的身份，让顾盼和妈妈躲了唐欣荣半辈子，可为什么现在捏着这张报告坐在这里，顾盼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段慕衍急匆匆赶来的时候，顾盼正拿了资料下楼，手机一直在震动，她知道是唐欣荣的电话，因为医院的检测报告结果发给她的同时，也会发一份给唐欣荣。
看着她满脸泪痕，段慕衍一把将顾盼抱在怀里，神情紧张，“怎么了？结果不是出来了吗，你哭什么？”
“你来了，”顾盼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可越擦越多。
这些日子她总是梦到自己和妈妈在医院相处的那段时间，走廊里很静谧，空无一人，妈妈永远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从来不提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但也从来不会笑。
伸手将她搂到怀里，段慕衍叹了一口气，“顾盼，累吗？”
外面风很大，当然累。
她点了点头。
段慕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将泪痕吻掉，“要不别跟她们争了好吗，其实你爸爸知道了你的身份现在已经够了。”
这些日子顾盼的精心算计，看到他眼里，一是痛心，二是不忍。
他不希望顾盼为了往日的仇恨迷失了自己，这样更加不值得。
顾盼抬眼看他，果然不再哭了，“他不是我爸爸，我也不是在和她们争，唐家一切原本应该属于我的，我也该姓唐！”
见她情绪激动起来，段慕衍伸手将她抱住，又很快被顾盼推开。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玩我妈才是小三，因为我比唐语然小，但是你们错了，唐欣荣先认识的我妈妈，萧如烟才是第三者！她不配！她不配和我妈妈相提并论！”
欲言又止，段慕衍只能强硬的将她搂在怀里。
顾盼的手里仍然在响，大约唐欣荣坚持到了一定的份儿上。
段慕衍自作主张，伸手将电话接通了。
“喂？”
久违的一声喂，伴随着缓慢的颤抖。
顾盼的眼泪吧嗒的掉下来，不肯说话。
段慕衍开了免提，“唐总，是我。”
唐欣荣顿了顿，有种醒悟的错觉，“哦，段总，盼盼和你在一起吗？”
他打的是顾盼的手机，接通的是段慕衍。
“她有事出去了，您有什么事吗？”
知道她参与了DNA坚定，唐欣荣就激动得不行，“如果你能找到盼盼，请替我转达，她是我的女儿，我很想见她一面，有些事，想当面问问她。”
段慕衍看了一眼顾盼，果然她眼眶红红的直勾勾盯着屏幕，就好像要把唐欣荣从屏幕里揪出来似的。
“您现在的身子很虚，仓促之下不好见面吧。”
段慕衍原想拒绝他，因为看顾盼现在的状态也很容易失控，但没想到唐欣荣十分急切的开口求他。
“不行，一定得是今天，萧如烟给董事会下达了我的病危通知，现在公司的权力逐渐要失去我的掌控了，今晚我和盼盼一定得见一面。”
顾盼一愣，萧如烟难不成是早有计划？
段慕衍抬头看她，却是对着电话里的人说话，“那您说个地方。”
“医院八栋四座顶楼，八点过后，她们请来的护工下班之后，请盼盼务必到这个地方来等我。”
“行。”
“等等！”段慕衍正要挂断电话，忽然听筒里传来唐欣荣的声音。
“您说。”
唐欣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请帮我转达给盼盼，不管她是恨我还是骂我，我都希望她能知道，我是她的爸爸，我...”
段慕衍正要开口，忽然发现顾盼夺过她的手机，果断按了挂断键。
“你不去吗？”段慕衍看着她，现在的顾盼很明显就是在逃避现实。
顾盼摇摇头，“我不知道，一开始我很笃定的，现在知道他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之后，我反而开始害怕了。”
“你在怕什么？”段慕衍不懂。
顾盼颤颤的，看着他，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怕我不会再恨他。”
如约来到顶楼，天台上的风呼呼作响。
看了看身后关上的大门，顾盼仍不心安，段慕衍没有和她一起来，而是选择在楼下车里等她。
“盼盼。”
风声萧肃中，唐欣荣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病号服站在天台边，面容憔悴，手腕上埋着针管，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你别这么叫我，”顾盼尽量不去看他的神情，拼命叫自己不要心软，妈妈就是因为心软才一再忍让，导致最后郁郁而终。
唐欣荣往前走了走，身形有些颤颤巍巍，“婉...婉柔呢，你妈呢？”
“你好意思提她！”一说起妈妈，顾盼所有的愤恨如同潮水涌上心头，“你当初为什么要抛下我们母女俩！你知道我们这些年过的有多惨吗，萧如烟处处派人找我们，想要我们死，这七八年来我和我妈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她都已经不再和你联系了，我们东躲西藏，为什么萧如烟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你是说你妈妈带着你东躲西藏？”唐欣荣感到镇静，“这些年我一直在派人找你们。”
顾盼冷笑一声，“找不到了，我妈跳了楼，早就死了。”
一字一句，像刀割一般划拉在唐欣荣身上。
他往后跌坐而去，靠着墙壁滑下，“你说，死了？”
难以置信，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跳楼，在他的印象里，洛婉柔一向乖巧懂事，就算自己当初提出离开分手，她也没有大哭大闹，只让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走的时候唐欣荣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了，直到后来自己的线人传来消息，说洛婉柔独自生了一女，东奔西走着抚养孩子，十分孤苦，他这才慌乱的开始找人。
但是紫郡长安的那间房子已经空了，房产也已经过户给不认识的人，大约是卖了。
“不，不可能，”唐欣荣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你妈妈她就算再要强，也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她怎么会跳楼，她怎么会放弃自己和你。”
顾盼一步一步朝他走近，面上表情愈发狰狞扭曲，“还不是因为萧如烟！她要逼死我妈妈，带着和你的婚纱照来告诉她，她是小三，萧如烟已经替你生了一个女孩儿，而我还小，你知道这件事带给我妈妈多大的打击吗！”
唐欣荣痛心疾首，仍然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不，你妈妈不是小三，当时我...”
他欲言又止，一句话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只能堵在心里。
顾盼忽的笑了，“当时你什么？你对我妈妈骗人偏心，现在还在这里做辩解，你以为我为什么费尽心思接近你，我不过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抛弃我和我妈妈！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死在医院里。”
“我是有苦衷的孩子！”唐欣荣提起当年的事情，就羞愧难当，“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妈妈怀孕了，家里又有了困难，只有和萧家联姻才能让唐家起死回生，我以为你妈妈能够...”
“你以为她足够坚强是吗！”顾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人，你并不了解她，她说过这一生非你不嫁，可你不会来娶她，所以我妈妈带着我走了，起码我们母女俩能够过安生的生活，谁知道萧如烟那个歹毒的女人，几次三番的找上门来，抢走了我们在紫郡长安的房子，抢走了我们的家，最后还逼死了我妈妈。”
“你说紫郡长安的房子是她拿的？”唐欣荣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年来自己都查不到那间屋子户主的信息，因为他也想买回来他们的回忆。
顾盼抱着胳膊冷笑，“不用你操心，房子我已经夺回来了，没想到这种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宁愿我身体里流的不是你的血，也不想如此糟心的站在你面前。”
“盼盼，”唐欣荣挣扎着站起来，“你给爸爸一次机会，爸爸会补偿你的，就算你妈妈不在了，爸爸也会补偿你的。”
他伸手从一旁拿出一个大的档案袋，袋子里是厚厚一摞的文件。
“这是我在海外的一座岛户主的信息，我已经过户在你的名下了，还有这几张，这是我在江城买的几栋房子，当时也是投资项目，没想到资金链断了之后，他们也只能摆在那儿了，还有...”
“唐欣荣，你已经自顾不暇了！”顾盼红着眼眶，真的受不了他这么拼命讨好自己的样子，也正是因为厌恶这个，她才这么久了都没有主动自己告诉他。
唐欣荣扯着嘴角苦笑，“你放心，这些都是我用自己的私人财产买的，和公司的利益无关，你可以放心的收下，对了，这是一张2亿的卡，公司资金短缺，虽然项目还在进行，但盈亏已经呈反比趋势上升，如果下一次我们还不上银行的贷款了，公司可能即将面临破产，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所以盼盼，你收下吧，爸爸真的身无长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