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秦怀日再次来到了怒江边上,仍然是那股气势,无论在什么时候,怒江都是这样奔腾不息,勇往直前。暗夜里王靖文和老孟从江滩上撤回来,预备2师第4团,第5团,第6团全都到达指定渡江地点。就等师长——顾葆裕的渡江命令,而秦怀日带领战术指导团在先一步来到怒江,反复核查江水流速和江岸情况。
“主任,都安全着呢。没问题,江水还不至于把人给冲走,现在渡河吗?”王靖文回来向秦怀日报告情况,这次渡江可不同上次,弄不好就要全被日军给消灭。“早着呢,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等。”秦怀日背着手,余下的二十多人互相看看,再等天就要亮了,大白天渡江,那是在嫌自己命长啊。
“程恭弛,向总部发报,是时候让这西岸听听炮仗声了。”秦怀日隐约看见江对岸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程恭弛的电台丢在了野人山里,现在背的这台是最好的美制电台,接放频率以及通话清晰度都是首屈一指的。
打开开关,仔细的扭转钮丁对准频率。“总指,总指,这里是001,呼叫炮击,目标,怒江对岸。横坐标:3321,纵坐标:155………”
细小的电波穿梭在冷清的夜空中,一直飞跃到炮兵指挥部的通信室内。此时远征军炮兵总指挥邵百昌正在精确计算弹着点,从远征军重炮第7团,重炮第10团临时抽调出来的50门美制150毫米牵引式*炮已严阵以待。
“按照发回来的数据参数,炮击西岸半小时,掩护预备2师渡江!”邵百昌一锤定音,野战工事里,躲在伪装网下的*炮炮口露出自己尖利的獠牙。
轰—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炮响撕破了寂静,一枚枚金属弹丸泼洒到江对岸,渲染出一道道妖艳的火红。卷起的千层巨浪翻滚着,咆哮着。炸开的泥土四处飞扬,就连江水在猛烈的炮击下都震荡起来。
“开始渡江!”顾葆裕下令部队渡江,从树林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远征军士兵,一头跳进冰冷刺骨的江水里。沿着这条宽敞的江水,背着自己的行军背包和武器弹药,在炮火的掩护下游到怒江西岸。
秦怀日上了岸,开始组织临时防御阵地。引导部队渡江的火堆还在燃烧,更多的士兵看着火堆发出的亮光靠拢过来。许志飞老远远的就看见远方走来一群人,一直到自己面前时才看清楚,是这里的居民。
为首的一个老人已年过花甲,理着自己洁白的胡须问:“这位壮士,请问你们的长官在哪里?”许志飞眼睛瞟瞟秦怀日,老者迈着建强的步伐走过去。
“请问你就是这里的长官?”
“你是?”秦怀日正在警戒,手里的*保险都没关上。
“张问德,现任腾冲县抗日委员会会长。”
“原来是张老先生,有什么事情吗?”秦怀日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被蒋委员长评价为“有气节之读书人。”的晚清秀才。宁可要龙云一张虚无空白的委任状,也不要日本人的黄金白银,一纸《答岛田书》犀利的批击了日本人的无耻,也道出了对国家的忠诚,战乱之时,多少读书人有张问德如此之气魄?
“啊……这位长官,你看,听说你们要来。整个腾冲的百姓们都来了,为的,就是能早日把倭寇赶出中国。”张问德侧过身子,秦怀日看到的人,憔悴的脸上还留有一丝欣慰。这些沦陷区的居民,日子过得很是不好,光从他们简陋的衣服,狼狈的身影就可以看出来。
“日本人三天一小查,五天一大查。各村各县都要准确上报人口户头,本来腾冲的百姓们宁可在山上也不愿意到倭寇占领的县城里去。但……丧心病狂的倭奴竟然搜山,找到一个杀一个,奸淫掳掠,无恶不做。迫不得已才只有回去,今天冒着风险来为长官们引导渡江。老朽只是请求长官们能快点,晚了,百姓们回去又要被天杀的倭奴虐杀……”
张问德竟说着说着,留下眼泪,五六十岁的老人老泪纵横。秦怀日也不知如何是好,安慰吧,自己一个小辈,又无血亲。不知如何劝说,不管那更不成,真是难办。
预备2师工兵营的弟兄们临时赶制出几十支竹筏,专门用来搭载师部的军官,电台仪器,军火补给。此时部队已渡河大半,扁细的竹筏也投入运渡之中。
副师长洪行在先登上陆岸,江滩上聚集的军士密密麻麻的。刚烈的腾冲人在日军进犯滇西时留下一座空城给日本人,如今又冒着杀身之祸来引导远征军。点燃的火把连成一条细微的火龙,深入树林,延伸到远方,消失在黑夜里。
“这位可是张老先生?鄙人洪行,预备2师副师长。”洪行找到秦怀日,上前一步向张问德拱手行礼。张问德眼前一亮,此人血气方刚,想必是个爱国爱民之仕。“洪长官,老朽正是张问德。还望贵军快速过江,晚了就会连累这里的百姓。”张问德抬手回礼。
洪行何尝不知道这里人民的苦难,冒着风险来引导自己渡江。可见对革命军之信任程度,依赖程度。炮火还在不断延伸,从丛林深处飘过来一股浓重的*味,冲天的火光印照出那些忙碌奔波的身影。“叫百姓们都回去吧,他们已经尽到自己的职责。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洪行的话不巧让路过的一个农民听见了。
“长官啊,你是认不得我们的苦楚。听我挨你说,日本人咋个样?哼……就是一句话,没得人性,连畜牲都不如。把人家的牛宰了吃掉,你说像我们这种农民,没得牛,咋个耕田?吃猪,吃牛还不算,只吃肉。内脏,头,蹄子都丢掉。完了还在锅里,灶里,谷子里拉屎拉尿。”
老农含着眼泪,牵着自己的孙女。继续向洪行倒出心里的苦水,“吃畜牲还不够,他们还要吃人。逮着当兵的,就用油锅活活煮死。放点盐巴就吃啦,拉着下地干活的,把心肝掏出来,炒着吃。最不要脸的,就是强奸。七八十岁的老人,五六岁的娃娃都不放过。娟儿她妈,就是被那群死不要臭脸的杂种折腾死了……”
老农眼泪夺眶而出,还牵着娟儿的小手。粗布麻衣的穿戴,小姑娘脸色红润,但却很胆小,特别是看见远征军手里的枪,都吓了躲在自己爷爷的身后。“娟儿是她爹藏在箱子里,才躲过那些憨杂种。等我回来,一家人,就只剩下我这个孙女了。”老农抱起自己唯一的亲人,失声痛哭起来。
“老人家,你的仇,我们帮你报。要小鬼子加倍偿还,现在就请你们赶快回去,要不然鬼子又要折腾你们了。”洪行听到了真心话,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就连一边的秦怀日也默默的流下泪水。
“那老朽先告辞,长官们一定要多杀倭奴。”张问德再次拱手,洪行回行军礼。领着那对爷孙,离开了江滩。看着远去的人们,王靖文仰望天空,长叹一口气。“他妈的王八犊子,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杀!一个不留,畜牲就应该用畜牲的方式来对待!”洪行眼里闪着血光,低沉的话语在夜空里回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