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软的手臂垂在身侧,崔器只剩右手还抓着他的金瓜锤,这时候他身边只剩下十多人,人也被压到了城墙东段的角落,身后只剩下十步不到的距离。
“想不到咱今日要死在这狗日的地方了!”
看着前方不前的吐蕃士兵在将领的喝骂下再度向前,崔器口中骂着,他就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那股血勇爆发下的死战,让他们又杀了近二十吐蕃士兵,可是剩下的人也都没了再战的力气。
悉诺逻没想到这些登上城墙的唐军如此悍勇难缠,明明大部都是没有着甲的蕃兵,却硬生生地拼掉了百余大蕃勇士。
“杀光他们!”
不过这些人终究也到了强弩之末,悉诺逻冷酷地朝左右道,他这时候已经能看到山脚下汇聚的唐军。
崔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逼近的吐蕃士兵,随后他看到了这些吐蕃士兵脸上忽然露出了惊恐的神情,随后他听到了身后响起的恶风声。
李嗣业单手撑着墙垛,翻身跃入了城墙上,随后便是十来个亲兵同时翻墙而上。
“死来!”
眼见得崔器就要死在吐蕃人的长矛下,李嗣业几步间便上前,手中挥舞的陌刀瞬间便荡开了那些刺来的长矛,随后巨大的力道震得那些吐蕃士兵手臂酸麻不已,人也不由后退了几步。
李嗣业高大的身躯比起崔器都要高出一头多,落在那些矮壮的吐蕃士兵眼中简直宛如魔神,而这时候登上城墙的十多个陌刀手跟在李嗣业身后,也个个都是雄壮高大的熊罴大汉,他们挥舞陌刀时,刀刃卷起的利啸声好似朔风席卷。
原本顶在前面的吐蕃士兵瞬间就被陌刀手们杀得七零八落,救下崔器后,李嗣业看着已然抢住城头的手下儿郎,方自回头朝一口气松了后跌坐在地的崔器道,“大眼贼,还能喘气不?”
“死不了,李将军。”
劫后余生的崔器咧开嘴笑着,身边是东倒西歪的陇右老兵和蕃兵们,看到越来越多的陌刀手爬上城墙,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
“接着。”
李嗣业解下喝了大半的酒壶,扔给了崔器,“记得给某留几口。”
“多谢李将军。”
原本还如同死狗般的崔器顿时接过酒壶,连忙拔了塞子便喝了起来,等他放下酒壶时,只见李嗣业已经提刀杀向了那些吐蕃狗贼。
“校尉,能让我也喝口么?”
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崔器扭头看去,只见是个褐发的蕃兵,想也没想就递了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校尉? 我叫马谢。”
“马谢,这什么狗屁名字? 记得只能喝一口。”
看着笑骂的崔器? 谢尔杨喝了口酒后便递给了身边的陇右老兵,一圈下来? 等十多人喝过后,回到崔器手上时,酒壶内已然涓滴不剩。
“直娘贼的? 某就不该把酒与你们。”
看着远处和吐蕃军杀成一团的陌刀手们? 本已精疲力竭的崔器再次挣扎起来,朝左右喊道? “还有力气的,都随某来帮忙。”
说话间,所有人都咬牙爬起来,走到墙垛边? 连拉带拽地将那些身材雄壮的陌刀手拉上来? 片刻间又有十多个陌刀手登上城墙。
“你们且去随将军杀敌? 剩下的和某一起帮剩下的兄弟们上墙。”
登上墙的陌刀手里有个校尉,他一边派人给自家将军增援,一边将身上盘着的麻绳绕着墙垛绑上? 随后扔下城墙去,拽着爬上来的同袍们往城墙上攀登。
如今他们只有百余号人爬上来,上城墙的连五十都不到,将军就是再勇猛,没有披甲的话也难以久战。
“且穿某的甲胄去助李将军。”
崔器单手脱起了盔甲,他当时可是爬了半天才和身边的陇右老兄弟们着甲上了城墙。
“某那些兄弟们的甲胄也还能用。”
“那就得罪了,崔校尉。”
“什么得罪不得罪,都是自家人,你们多砍些吐蕃狗贼的脑袋,也算是给咱那些兄弟报仇了。”
想到战死的那些陇右老兄弟,饶是崔器向来大大咧咧,也不由脸上黯然。
那应话的陌刀手校尉沉默着让手下在尸堆里剥下了战死的陇右老兵的盔甲草草披挂后,便去增援自家将主去了。
李嗣业没有再光着膀子挥刀,杀退了吐蕃人后,他便趁隙从地上死掉的吐蕃士兵身上扯了领盔甲,护住了上半身,虽说这大雨过后,弓箭大都不好使,但难保吐蕃军中有几个善射的,他可不想大意之下受伤。
这时候五十多号陌刀军靠着悍勇绝伦的武力暂时压住了城头上的吐蕃守军,只不过这时候整个城堡内的吐蕃士兵都已经被惊动,全都在向城墙处涌来,而且吐蕃人的将领也发了狠,不断驱使着手下士兵上前要夺还城墙。
残肢断臂飞舞,被督战队堵住身后的吐蕃士兵只能一波波地冲向前方那些宛如杀戮机器的唐军陌刀手,他们很多人都曾在青海和唐军交过手,不过那时候他们只知道唐军的明光铁骑冲阵骁勇无双,却没想到竟然在小勃律这种偏僻地方遇到这般恐怖的唐军步卒。
一茬接着一茬的吐蕃士兵倒在了陌刀手组成的战阵前,只不过陌刀手们也有了不小的伤亡,毕竟这些吐蕃士兵乃是吐蕃军中的老兵,悍不畏死的冲击下往往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和他们以命换命。
“都给我杀,唐军就快撑不住了!”
悉诺逻在后面大吼着,他是连云堡的主将,哪怕他是大族子弟,可要是丢了连云堡,不但自己得死,只怕家人都要受连累。
“咱们若是让唐军拿了堡寨,全都得死!”
“杀了那唐将,咱们便胜了!”
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一个又一个的牌头领着手下勇士朝李嗣业扑去,悉诺逻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看得出来那些唐军刀手能稳住阵势,全靠那个怪物般的将领,若不是这个唐将数次击杀他麾下勇士,这些唐军早就被他们用人数优势冲垮了。
“我的弓呢?”
看着军中有名有姓的勇士一个个倒在那个魔神般得唐将手中,悉诺逻吼叫着,这时候他身边有亲兵才将他的铁胎弓送来,虽然弓弦沾了水,可是不过五十步的距离,他依然有把握射杀这个恐怖的唐将。
“来啊!”
李嗣业一刀将一个持着盾牌的杜甫军官拦腰劈断,大声怒喝着,麾下的陌刀手已经战死二十余人,这让他心疼至极,要知道他在安西军中挑选了两年,也只得这七百儿郎,若是他们都能披甲而战,焉能有这般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