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太子五岁了。
宫里很久没有办过什么喜事, 楚迟砚一天到晚是忙着朝政和陪沈眠,对楚渊行的陪伴着实有点少。
太子五岁,平时也没什么和太子殿下同龄的人, 沈眠想着要给周周找些小伙伴一起玩,便和楚迟砚商量着,给楚渊行办一个“生日会。”
生日会不用太隆重,只用在世家子弟中找一些年纪相仿的孩子进宫, 陪着楚渊行一起玩儿就是了。
沈眠的想法很简单, 但其他人就不那么想了。
大周只有一位太子,那会是将来的陛下。
谁要是能和太子殿下搞好关系,那么以后的荣华富贵也就不用愁了。
所以给太子殿下办生辰宴的消息一经传出,诸位大臣们都不淡定了。
都在想着自家的儿子孙子, 希望能有一个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的。
护国大将军宋侯家就两个儿子。
大儿子宋秉逸,今年八岁,倒是文韬武略样样都行,也是正房所生, 是送进宫的不二人选。
不过进宫肯定人越多越好, 毕竟以防万一,没了这个还能有另一个, 听说那位太子殿下脾气也古怪着,并不好相予。
可除了宋秉逸, 宋侯对于小儿子宋锦初,就不那么喜欢了。
不仅是因为宋锦初是妾室所生, 还因为这个儿子生性胆小懦弱, 身上又有隐疾,实在不是个上得了台面的。
思考了好一会儿后,他想着, 与其将人送进宫丢人,还不如就放在家里。
宋锦初听说哥哥要进宫陪太子玩儿了,他也有点想去。
父亲不让他出家门,出去也不准说是将军府的公子,平时阿娘也告诫他,所以一直以来,宋锦初更多时候都是在将军府后院儿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待着。
哥哥对他也不是很好,老是骂他打他,还和其他的人一起合起伙来欺负他。
宋锦初跟阿娘说,奶声奶气的告状:“阿娘,今天哥哥又找着人来打我了,他们打的我好痛啊。”
可阿娘只会抱着他哭,也不能帮他撑腰,宋锦初说了几次,除了让他娘更伤心之外,并没有什么用处。
所以他不说了,他跑去跟爹说,但爹好凶,骂他不懂事,骂他污蔑哥哥,说都是他的错,反正哥哥没错。
也就一次,宋锦初也再也没去过了。
他虽然小,大概也明白自己和别人有些不同,府里的人除了阿娘,都没什么人喜欢他,就像他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他只是有点伤心,挺孤单的。
所以这次哥哥要进宫陪太子,听说也能两个人一起去,他就有点想去。
这个年纪正是想交朋友的时候,宋锦初也不例外。
“你想去?”宋侯看着他。
宋锦初有点怕他,但还是大着胆子:“想、想去。”
宋侯:“你知道你是要去陪太子的么?那可不是路边的猫猫狗狗。”
宋锦初心想,哥哥都不让其他人和他一起玩,他只有去陪猫猫狗狗了。
他点点头:“知道的,我要去陪太子殿下玩。”
宋侯沉默半晌,竟然答应了:“我可告诉你,那是当朝太子,陛下的心头肉,咱家可得罪不起,太子殿下无比尊贵,你是万万比不上的,你得讨好太子殿下,不能惹殿下生气,要懂得进退,千万不能得罪殿下,可懂得?”
宋锦初不太懂,但他太想去了,于是先点头。
宋侯淡淡道:“那你便去吧。”
宋锦初一时不去想是什么原因,他只知道高兴。
“谢谢爹!”
宋侯原本是不打算送小儿子进宫的,不过这个儿子虽然有隐疾,但却实在是生了副好相貌。
年纪虽小却也能看出来往后的容貌绝绝,一点也不会比他那个花魁娘差到哪儿去。
反正把人送进宫也没有坏处,若是能让太子记住,往后长大了,太子会有这样的爱好也说不定。
先看看吧。
楚渊行都知道爹爹和父皇要给他办一个生辰宴。
这次会来很多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为了方便,所以都是男儿。
他的兴趣不大,比起一大堆人玩,他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玩。
但想起那天爹爹跟他说这事儿时高兴的样子,也就罢了。
父皇说的,不管怎么都要惯着爹爹。
今天要去看进宫的伴读们,所以没有早课,楚渊行早早就收拾好,等着那群人来。
因为都是一些小孩子,沈眠和楚迟砚不想吓着他们,所以就把他们接到楚渊行的院子中,随他们玩儿就是。
楚渊行等得百无聊赖,小脸蹦的紧紧的,都没什么笑容。
无聊,他想。
没一会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一路宫人领着一群小孩儿朝他慢慢走来。
太监到他面前就停住了:“这是太子殿下。”
一群人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楚渊行淡淡看了一眼,道:“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
太监上前,笑着道:“殿下,这就是陛下为您找的伴读了,您和他们先玩儿着,有什么事再叫奴才。”
楚渊行点点头。
伴读们争相上前,他们自己也给太子准备了礼物。
什么翡翠玛瑙,珍珠宝石,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宋秉逸年纪偏大,人也稳重懂事些,他拿出了一串红木的珠子,说:“殿下看我这个,我这个最神奇,我娘说这是她去万佛寺求的,戴着这个睡觉能梦到神仙!”
神仙这事儿在小孩子心中往往是最能引起共鸣的。
此话一出,果然很多人就开始追着问。
宋秉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脸上不免也出现了一些傲气,他比楚渊行大过几岁,对这个小太子,也存了几分炫耀的心思。
奈何楚渊行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内心还觉得这个人像一个傻逼。
神仙这个东西,他父皇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告诉他没有了。
不过爹爹告诉他来的都是朋友,让他对这群伴读好一些,不然哪儿有这傻逼在他面前装神弄鬼的份儿。
“哦,”他淡淡道:“那你有没有求神仙让你变聪明点?”
宋锦初长得有点矮。
被挤到了最后面,他很努力的踮起脚,都不能看到太子殿下。
不过他看到哥哥了,哥哥在说那串漂亮珠子呢。
他有点沮丧,前面的人太多了,根本就没人把他放在心上,要不去哪儿玩会儿吧,等人都走完了他再去找太子殿下。
宋锦初说去玩,但他也不敢走得太远,他对宫里并不熟悉,也怕找不回去,索性就在周围转了转。
可他转着转着还是发现自己迷路了。
迷路,找不到路回去。
路上也没个宫女太监什么的可以问。
但他没慌,总会找着路的,而且这沿途的风景还不错的样子。
他一边看风景一边回去,走到一个小鱼塘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哇,那不是太子殿下吗?
他心里狂喜,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迷路了都还能碰到太子。
他理了理衣服,这还是阿娘为他能进宫特意给做的一身新衣呢。
他知道太子殿下长得好看,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太好看了,所以他也不能太丑了,这样太子会不喜欢的。
宋锦初谨记爹对他的教诲,跑过去甜甜的笑:“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呀?”
楚渊行嫌那群人太吵了,想出来透透气又不想让爹爹知道,就随便编了个理由跑了出来。
他只是喜欢一个人待会儿,没想到还能遇到那群人。
他有些不高兴,皱着眉:“你跟踪我?”
宋锦初有点愣了,他看太子有些不开心,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啊,只是……我、我也迷路了。”
楚渊行并不相信他这个借口,越看越像假的,所以并没有说话。
宋锦初觉得太子殿下真的不是很开心,想着肯定是那群人的礼物太子殿下不喜欢。
虽然他的礼物不贵重,但他自己是很喜欢的。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香包,怯生生的:“殿下……这、这是我给您的礼物,是、是我阿娘缝了两晚上的,很、很香,能在夏天驱赶蚊子。”
早在他拿出来的时候楚渊行就闻到了,一股果木香,很好闻。
不过他不太喜欢这种女子玩儿的东西。
这人长得也像个女的,脸那么白,长得那么矮,不是说了来的人都是男儿,为什么会混进来一个女子?
他更不高兴了,因为三岁那年他干爹带他去过妓—院,他对女子都有点恐惧了。
身上太香了。
“你这是个什么东西?我不喜欢,难道你不知道别人送的都是什么吗?”
宋锦初有些怔住了,他的眼睛像是天生就含着水一样,睫毛很长,不哭的时候也让人感觉可怜兮兮的,有种我见犹怜的可爱。
听到这儿,他的脸蛋儿有点红,小声着,糯糯的说:“可是我、我阿娘没有值钱的东西给我啊。”
楚渊行觉得这人说话的声音又细又小,他听都听不清,真是个女子。
他一向觉得女子麻烦,心里更烦躁了:“你走吧,我不要你的,别在这儿烦我了,再烦我可要生气了。”
宋锦初一听他要生气就有点怕,爹说了不能让太子生气的。
但太子不喜欢他的礼物。
小手捏着香包有些泛白,他不懂得难堪是什么,就是觉得有点难受,想哭。
可他不能让太子殿下生气,这样太子也不和他玩儿了,忍住想哭的冲动,哽咽着,问:“那、那殿下喜欢什么呀?我、我可以下次给殿下带来。”
楚渊行扭头看他,这人红着脸,眼睛也红了,要哭不哭的,最烦了。
他想快点摆脱,于是随手一指:“看到那朵荷花了吗,孤要那个,你去摘吧。”
宋锦初的表情都惊讶了,荷花在池子里啊,池子这么高,会淹死人的。
他有点怕,他都差点被哥哥淹死,所以都不太敢下水。
楚渊行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说完看了看那人的表情,觉得没多大意思,起身准备走了。
可他刚跨出一步,身后就传开了扑通的一声。
宋锦初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