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扬非把手扣在扳机上。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虽然说出了看起来好像很帅的话，可是并不能代表什么，他还是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

骨魄的力量不属于他，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使用别人的灵魂，所有人的牺牲，都是强行加在他身上的负担。

拿枪指着默冰，是他现在必须要做的事，他要给坎特罗人一个交代，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默冰！”林扬非大声喊他的名字，用来掩盖他的紧张。

如果默冰不听，那他要不要动手？若是在这儿翻脸，以后又该如何？

这都是要思考的问题。

可是林扬非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只能等，等默冰的反应。

默冰没有看他，而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镜，或许，所有人都以为，默冰想要来个英雄救美，可是，他并不是这么想的。

英雄救美不属于默冰，他不是英雄，镜也不是美人，这只是两只怪物的相互救赎，大家都在深渊里，没有谁比谁高贵。

“我还是回去吧。”镜转身往原来的囚牢里走去。

默冰一把抓住她的手，说：“不。”

林扬非脸色一沉。

怕就怕，这最后的结果。

这一枪下去，默冰的脑袋可能会消失，林扬非并不想这样做。

只见默冰把她往出口推去，他自己却留在原地，他说：“你出去，我留下。”

说完，才转过头来，他认真地看着林扬非，像是在询问林扬非的意见。

林扬非说：“我要跟你谈谈。”

“好。”默冰回答道。

他话音刚落，坎特罗人倒是不乐意了，他们纷纷上前来，想要阻止镜的离开，也在指责林扬非是个叛徒。

可惜，林扬非并不能理解他们坎特罗的语言，就感觉他们在叽哩呱啦的，特别不友好的样子。

“默冰。”镜突然转过身，她想明白了，不能留默冰一个人在这里，眼前这个冒着白光的男人很危险，甚至威胁到了默冰的生命。

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朝着默冰伸出手，对他邀请道：“我们一起走！”

默冰摇摇头，他不能走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林扬非在这里。

可镜并不知道，他与林扬非是相识的，太过针锋相对的气氛，让她误以为这是性命忧患的大事。

她上前一步，抓住默冰的手，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琉璃般的光彩绽放开来，她浑身上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没错，他们说得没错，我是罪无可恕的恶魔。”少女轻声低喃着，她用无比悲伤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食言了，我要离开这里。”

只有林扬非听得清清楚楚，他抬起手来遮挡光芒，却能感觉到一股温柔的力量在缓缓流动。

默冰睁大了双眼。

噗通——噗通——

心跳声再次传来，强劲而有力，恍惚中，林扬非似乎又听到了那海边的歌声，在吟唱着，带着无限的神秘。

耀眼的光芒之后，默冰和她就都消失了。

“不见了。”面具人面面相觑。

林扬非垂下手，手里银色的手枪如风沙般散去，他身上的白光也渐渐消退下来。

他低着头，也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小哥，你是不是有对抗恶魔的力量？”一个看清楚情况的面具人过来问道。

另一个面具人也说道：“是啊，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恶魔被放出去，灾难就要降临了啊！”

要不是无奈，他们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外乡人身上。

林扬非没有回答。

“如果可以，请你帮帮我们！”突然，某个面具人大喊道。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应和道：“是啊！你一定要帮我们消灭恶魔啊，若没有你们，恶魔与她的帮手一定会灭了我们坎特罗人的。”

“不会的。”林扬非抬起头来，他缓缓开口说道。

面具人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扬非抬手制止，他转过身来，对剩下活着的坎特罗人说道：“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当然，你们也必须要知道一点，我不会帮你们消灭所谓的恶魔，而你们口中的恶魔帮手，其实是我的朋友，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绝对不会消灭他。”

“可是……”他们还想说着什么，就被林扬非阻止了。

林扬非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可是，这是我的处理办法，如果你们无法接受，那就试着祈祷神吧，听说，你们真的能召神对吗？”

“外乡人，这件事我们还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不过，坎特罗人从不畏惧恶魔，我们生来就是与邪恶战斗的，要是你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并且帮助你离开这里。”有一个戴着特殊面具的人，从最后走了过来。

他的声音有些苍老，戴着的面具林扬非之前从未见过，不过根据他面具上的纹路来看，是他见过的所有面具人里，最为复杂的一个，也就是说，他的地位可能不低。

再看其他人对他尊敬的样子，林扬非大概能猜出来，他应该就是坎特罗人里的神祭，是五大祭祀里，最有话语权的一个祭祀。

巫祭被默冰杀了，就连林扬非刚熟悉起来的达尼，也被默冰杀了。

林扬非现在也很混乱。

神祭大人说：“这是我们坎特罗人近百年来遇到的最大的挑战，这确实是我们坎特罗的事，若是你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

“多谢。”林扬非摆摆手，转身往外面走去，走过去时，其他面具人纷纷闪避开来。

走到一半，林扬非突然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说了一句：“我之前跟达尼聊天的时候，有跟他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教他写字。”

“达尼是个好孩子。”神祭大人叹息道。

就算是个留存的影像，那也是个活生生的真人，是真人就会有喜怒哀乐，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是啊，是我没有及时救下他。”林扬非后悔的事有很多，可他最遗憾的事，一直都是没救下陈东辉。

“救不下别人”就像一个烙印，永远印在林扬非的心上。

“绝对不会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