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尼的面具送得晚了一些。

等出发的时候，就已经赶不上祭祀的队伍了。

达尼说：“没事……不参与召神仪式……晚点……不会发现……有人……没事……”

林扬非听得挺别扭，但内容理解上没啥障碍，这让他想起学英语时，被语法支配的恐惧，那些单词也不知道放前放后，也就背背单词，连蒙带猜，还能勉强做做题目。

他英语水平一直很差，还好K国和他们使用的通用语言都一样，所以上次出国，也就没多大的语言障碍。

如果不是镜中，他或许还能给达尼买本书，估计会开心好一阵子。

达尼带着他，离森林越来越远。

“我们不去森林吗？就是那个祭台。”看着路线有些奇怪，林扬非疑惑地问道。

达尼转过头，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我们先……祭祀准备……”

“准备祭祀？”林扬非猜道。

达尼点点头，他说：“恶魔……处刑……”

“对了，我之前就好奇，你们一直说的恶魔恶魔，是真的有见到过吗？”林扬非看他们的神情，总觉得不像在开玩笑。

达尼怕他不理解，边解释的时候，还边比划着手势，大概的意思就是：

坎特罗人确实有召唤的能力，他们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召神仪式，确实是有用的，而召唤流程十分严苛，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也只能完成祈求的愿望。

而恶魔，是一次失败的产物。

“所以，你们召唤出来了？”林扬非有些诧异，原本以为是个传说，没想到，传说变成了现实。

如果这里发生的一切，是过去的历史，那么，所谓的恶魔……也真实存在着？

达尼点点头，应道：“是，那就是灾难的化身，每一次出现，都会带走无数条生命。”

“那还真是可怕。”林扬非感叹道。

他们不断往里走着。

走过了一个大门，就能看见向下延伸的台阶。

“她，就在下面。”

天空阴沉着，好像有黑云滚动，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只是，听达尼说，自从恶魔降临后，这里就从不下雨。

就算乌云多到要压在地面上了，也不会落下半点雨来。

……

木门敞开着。

少女低头摆弄着白纱，白纱透明光滑细腻，遮不住她多少皮肤，虽然默冰没在看她，但多出个人在身边，总会有些局促不安。

煤油灯被摆放在角落里，默冰静静地靠在一旁，谁都没有说话，光亮下必有阴影，就跟正义下必有邪恶一样，事物总有两面，思考的时候，总该多想一些。

少女很少与人交流，从她不安的肢体动手就能看出，这是她第一次告诉别人她的名字。

“我叫镜，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

默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应了一声“嗯”，没有多余的废话。

铃铛轻响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实在是太安静了，静得好像没人存在一样。

心跳声从开门后就不复存在，默冰能感觉到，她是有生命的，鲜活而又旺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没法判断，她究竟是活人，还是一个灵魂。

镜中世界一直在干扰他的认知，和人类不同，恶没有五感，所以才会造成观点上的不同。

镜一直都跪坐在地上，膝盖有些轻微泛红，她每次有动作，发尾的铃铛就会发出“叮铃”的清脆响声。

“叮铃——”

镜抬头看着默冰。

默冰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目光交汇，他就这么看着她的脸，他想带她离开这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人教他要怎么和陌生的女孩子聊天，主要林扬非也是个正经角色，平常也就只会对着那群纸片人夸夸其谈，实际上根本没有搭讪或者交流的经验。

所以，只能这么沉默下去。

气氛有些微妙。

少女知道他为什么不离开，也知道，若是不给他个解释，他就会这么一直等待下去。

上方有脚步声传来，似乎察觉到什么，默冰直起身子，扭头盯着门外。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镜先开口说道：“你走吧，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来了。”

“为什么不离开？”默冰问出了心中最疑惑的事来。

恶劣的地下环境，被囚禁的少女，坎特罗人在历史上存在过，那么现在的情形，也有可能是曾经发生的真实事件。

只是，她为什么还活着呢？

“他们说，我是异类，是怪物，所以，不让我离开这里。”镜很认真地回答道。

确实有人来了。

谈话声在外面的通道里响起，默冰现在带她走，一定会跟外面的人撞上，但是，他没有放弃的意思，只见默冰转过身，对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是怪物，可是有人跟我说，怪物也可以像人一样活着。”

镜轻轻一愣，随后就温柔地笑了起来，她说道：“你是不是怪物我不知道，只是，你能碰见这么对你说的人，真幸运。”

比起言语，默冰更喜欢用行动说话，他徒手将铁栏掰断，大约能容纳一个人进出的大小。

他伸出手来，放在镜的面前，她睁大了双眼，眼里藏着一些惊讶，还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或许，怪物真的可以像人一样，可以不用呆在漆黑的地下，可以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一个新的选择放在她的眼前，她怯生生地伸出手，放在默冰的手上，默冰将她拉了起来。

“你可以带我去看海吗？”镜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默冰点点头，说：“可以。”

她金色的瞳孔亮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听见脚步声的她，明显得有些害怕，手里紧紧拽着白纱，默冰看了一眼，瞧出了一起不妥当来，他脱下上衣，套在了她的身上。

白纱滑落在地。

这是她第一次踏出牢笼。

现实的怪物带着镜中的怪物逃跑，听起来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少女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走了出去，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他们在用某种不知名的语言交流着，大概是发现了有人闯入。

不可避免的冲突。

默冰挡在镜的面前，慢慢地走了出去。

正好跟他们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