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使力,难道说已经有人快她一步先告诉姑娘了不对啊,这屋里除了姑娘,其他人都惊讶得很啊。
无事莫出流云阁温如言心思一转已明白了这话背后的意思,贝勒爷这是变相禁了她足,其实她怀了身孕,身子矜贵想住得好些也无可厚非,而且贝勒爷对她素来宽容厚待,不看僧面看佛面,怎得这一回会发这么大火
怀着贝勒爷骨肉是一回事,恃宠生骄贪得无厌又是另一回事。凌若淡然笑道,素手拈针穿过锦缎,穿在针尾的金色丝线在秋阳下极是耀眼,令人联想起紫禁城的红墙黄瓦。
看妹妹一些也不意外,可是早已料到会有此事温如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凌若,以她的聪慧自是猜到了什么。
水秀捧着刚折下来的桂花进来,除却冬令时节外凌若甚少焚香,是以下人们每日会折一些时令的花卉放在屋里,清新之余又有花香随风徐来。
贝勒爷为人自律严苛,不喜铺张浪费,自己一人用膳时纵是一碟青菜豆腐也无所谓,不似其他阿哥那般吃一顿饭动辄几百上千两。贝勒爷虽嘴里不说,但恪守本份――这四个字无疑是他最看重的。凌若悠然停下手中如有生命一般的针线,抬头一笑道:他之所以答应叶氏种种要求,最重要一点自然是姐姐所说的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但还有一点姐姐却忽略了。
是什么温如若有所思地问。
纵容。凌若正色道:贝勒爷觉着叶氏耍娇装痴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女子任性,为使她安心养胎产子,便一再纵容她的任性与贪心,正是这样的纵容让叶氏一点一滴越出了她的本份,碧琳馆当时是按侧福晋的仪制建的,叶氏要迁居碧琳馆岂非有心指染侧福晋之位贝勒爷又非糊涂之人焉有看不出之理,自是心生厌恶。
温如言含了一抹笑色,起针穿线道:贝勒爷是不糊涂,但也得有人点醒才是,否则他还只以为是小女子任性纵容着呢。说到这里她忽而一阵感慨,外人都说贝勒爷性子刻薄凉淡寡恩少性,依我所看却是偏颇了,贝勒爷乃重情重义之人,只是平常总冷着一张脸又兼管着刑部的苦差事,所以才令世人误解。
世人怎么看咱们管不了,只要咱们心中知道就行了。她停一停复又道:其实是叶氏操之过急了,她若能等一等,等到生下腹中孩儿,莫说碧琳馆,就是侧福晋之位也触手可及。
依府里规矩,生下孩子可晋一级,虽侧福晋之位已满,但特旨晋封者不在此例,叶秀并非没有机会,当然若是生下男孩,机会更大些。
那也得贝勒爷去禀了皇上,皇上同意后再报到宗人府记名于册才行;非是万分得宠之人是求不得这个恩典的。依我看,叶氏在贝勒爷心中的地位还没到这步,何况温如言用针划一划头皮,说出最关键的一点,叶氏是李福晋的人,你觉得李福晋能允许一枚棋子跟她平起平坐莫忘了李氏已是侧福晋,纵是生下男孩,也无再晋之可能
凌若听她说到后面,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不是因为李氏而是她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恍惚之下,针在穿在锦缎时失了准头不甚刺中食指,一滴殷红的鲜血立时在指尖形成。
啊姑娘您流血了。墨玉惊呼一声,赶紧拿过帕子按住凌若的手指,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血滴在此之前滑落指尖,恰好滴在八仙之一吕洞宾身上,他本是一身月色长衫,这滴鲜红色的血落在他身上无比刺眼。
只是被针刺了一下不打紧。凌若安慰着围过来的小常子等人,目光一转落在绣图上,无比惋惜地道:只可惜了这幅图,都快绣完了却因我而毁于一旦,浪费了姐姐的一番心血,再重绣是肯定来不及了,看来我们得重新想份寿礼敬献给德妃娘娘了。
温如言一直盯着那滴血在看,此刻听得凌若歉疚不安的话抬起头,露出一抹温软的微笑道:也许这幅寿礼还能用也说不定,你且看着。
只见她说完这一句话,立时便换了一枚绣针,穿上玫红色丝线就着那滴血落针,针起线落,速度极快,很快那样子就出来了,她竟是将那滴血以线相引,生生绣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待最后一针起出,温如言方轻吁一口气,剪断了手里的丝线,好了,这样便看不出了,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事众人皆知,在他身上绣朵牡丹算不得太过突兀,纵然德妃娘娘问起,也勉强说得过去。
凌若拍手赞道:姐姐好巧的心思,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化解之法,而且还这般天衣无缝。
温如言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道:行了,少灌汤,还不快说刚才究竟想到了什么,竟让你连最拿手的女红也失手。
什么事都没瞒不过姐姐。纤指抚过那朵缀血绣成的牡丹花,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我只是突然想到,叶氏这么急着要换碧琳馆,会不会也是想到这一点,怕李氏会阻她晋升之路,所以一早便开始筹谋打算
温如言刚换了丝线准备落针,听到这话险些也一针扎在自己手上,悚然道:叶氏肤浅张扬怎有这等心计,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又也许是这位叶福晋伪装的太好,让所有人都看走了眼。指尖的血已经止住,只留下一个细小嫣红的针眼,凌若的心却是惴惴不安,贝勒府里这滩水似乎越来越深了。
温如言想了想道:不管怎样,你以后都要小心这人,且她现在怀着孕,万不可招惹,否则若出了事,纵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知道。凌若睇视着手里不过寸许长却尖锐无比的绣针答应一声,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明枪,而是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