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惶恐地觑了弘历一眼,小声道:嘘六阿哥,奴婢待会儿就带您去见嘉妃娘娘,您先别说话。
见乳母不带他去,永瑢哪里肯依,哭闹着道:不要,我要额娘我就要额娘他这一哭,可是将乳母吓得脸都青了,赶紧哄着永瑢,以免触怒弘历。
但是永瑢跪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哪里是她能哄住的,幸好弘历念着永瑢年纪尚幼,并未责怪,命乳母先将永瑢带回永和宫。
在他们离去后,坤宁宫再次变得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秋风拂动树叶的声音,永璜被这种无言的沉默压着难受,膝行上前道:一切皆是儿臣不好,儿臣愿意领罪,还请皇阿玛别怪责几位弟弟。
永珹急急道:不关大哥的事,儿臣也有责任,皇阿玛,您别怪大哥好不好
永璜低斥道:老四,不要多嘴,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大哥永珹待要再说,永璜已是再次斥道:你若还知道我是你大哥,就不要再说了。说罢,他朝弘历磕头道:皇阿玛,儿臣不该在守灵之时睡觉,愿受您责罚。
弘历抬手道:你不必急着说这些,朕现在只想知道,皇后薨逝,你可曾有一丝悲伤
永璜低头说着违心的话,皇额娘薨逝,儿臣自是伤心难过,儿臣
既是这样,为何不见你落一滴泪还是说,你觉得你皇额娘连你一滴眼泪都受不起
儿臣不敢,只是永璜咬着牙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事实上,他确实觉得富察明玉受不起,甚至于,连他一跪都受不起,更不要说眼泪了。
只是什么面对弘历的迫视,永璜狠一狠心,用力磕着头,借着额上的痛楚,生生逼出了眼泪,儿臣只是过于伤心,所以才一时未哭出来,而且,皇阿玛教导过儿臣,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轻易流泪,这些年来,儿臣已经习惯了不哭,没想到会让皇阿玛有所误会。
永珹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磕头道:皇阿玛,大哥说的皆是实话,并未有一句虚言。
是吗这般说着,弘历缓缓笑了起来,在白烛映衬之下,那缕笑意令永璜他们背脊发凉,过于伤心为何朕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反而觉得你满口虚言假语永璜,你何时学会欺骗朕了
永璜急急道:儿臣没有,皇阿玛
弘历冷声打断他的话,不必再说了,你们既无心守孝,就不要勉强,全部都去外头跪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起身
皇阿玛,千错万错皆是儿臣一人之错,与几位弟弟无关。面对永璜的言语,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有关无关,朕心中清楚得很
在弘历的言语下,几人只得依言去外面跪着,外头可是比里面冷多了,尤其是秋风吹过来的时候,寒意简直就像要从皮肤里渗进去一般,不一会儿便冻得几人手脚冰冷。
永珹担忧地道:大哥怎么办,皇阿玛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你说他会让咱们跪多久
永璜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弘历的背影,安慰道:皇阿玛只是一时生气,等他气消了自然就没事了,别太担心。
永珹点点头,又嘟囔道:皇阿玛也真奇怪,咱们与皇额娘本来就不亲近,又哪里会有什么伤心难过,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永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老四,你这话千万不要让皇阿玛听到,否则有的你受了。
面对他的好意提醒,永珹没好气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少在那里假好心。要不是你,长乐
永珹永璜朝其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后者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一向听永璜的话,努力咽下了嘴边的话。
永璜几人被弘历斥责,并罚跪在坤宁宫外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瑕月等人的耳中,众人皆是紧张不过,黄氏第一个去求了弘历,结果却连弘历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打发回来了。
黄氏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来求瑕月,急切地道:娘娘,这可怎么办这么冷的天,他们这样跪着,非得生病不可,更不要说之前已经跪了好几日了。
阿罗在一旁安慰道:娘娘您别急,主子已经在想办法了。
听她这么说,黄氏只得按下焦灼的心情,眼巴巴地看着瑕月,过了一会儿,瑕月道:愉妃去了吗
齐宽垂目道:回主子的话,愉妃还未曾去过养心殿,不过五阿哥身子一向虚弱,她应该很快就会去了。
夏晴眸光微闪,道:她很可能是不想出这个头,所以在等着主子去求情;不过五阿哥是她亲生儿子,真亏得她能够狠得下心。
阿罗微微一笑道:愉妃的心肠,可远比咱们狠多了,对自己对五阿哥皆是如此,否则今日也坐不到四妃之位。
知春有些恼恨地道:皇上也真是的,就因为大阿哥他们打了个盹,就惩罚的这么严重,守孝几天几夜,谁能够一点都不困,更不要说大阿哥他们才那么点年纪,未免也太过苛责了。
皇上的事,是你能够议论的吗在斥了知春一句话,瑕月起身道:皇上这样紧张皇后的身后事,本宫也不知道能不能劝皇上消气,但怎么着也得试一试。
黄氏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又有些担忧地道:要不然还是等娘娘您有些把握之后再去吧。
瑕月叹了口气,道: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把握二字可言,所以早晚都是一样的。
在叮嘱仪妃留在延禧宫后,她带着阿罗与齐宽离去,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去养心殿,而是先去一趟坤宁宫。
刚一进到庭院,便看到永璜他们直挺挺地跪在坚硬的青石地上,待得近前之后,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冻得脸色发青,尤其是最小的永琪,情况看着甚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