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背到一半时,小五推门走了进来,弘历眉目一动,不悦地道:不是让你在外头守着,无朕传召不要入内吗
奴才该死。小五连忙跪下认错,随即道:但是奴才有要事奏禀,还望皇上恕罪。见弘历不说话,他微微抬高了声音,道:皇上,咸福宫的小全子来奏,说愉嫔突然阵痛,周太医看过,说是今夜就要生了,所以特来请您过去。
现在朕记得她才八个余月吧弘历愕然问着,自从上次一事之后,他再未去看过愉嫔。
是,小全子说愉嫔动了胎气,以至早产,他还说愉嫔有几句话想要对您说,所以希望您能够过去。
弘历虽然因之前的事责怪愉嫔,但事关性命以及他的亲生骨肉,在临行之前,他对站在一旁的永璜道:你去延禧宫将这件事告诉贵妃,并请她一并过去。
在永璜离去后,弘历带着四喜与小五快步来到咸福宫,一到那边,就看到宫人在不停地忙碌着。
弘历越过向自己行礼的宫人来到内殿,愉嫔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腹部高高耸起,冬梅不停地替她拭着脸上的冷汗,看到弘历进来,飞快地在愉嫔耳边说了一句,随即跪下行礼。
弘历在榻边坐下,垂目看着脸色煞白的愉嫔,道:疼得厉害吗
愉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臣妾终于又看到皇上了,刚才臣妾一直在想,皇上会不会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臣妾见。
弘历轻斥道:什么最后一面,不要胡说,你与孩子皆会没事。
愉嫔摇头道:皇上不必安慰臣妾,臣妾心里清楚,怕是熬不过这一关,所以才急着让小全子将皇上请来,若是现在不说,臣妾担心以后都没机会说。说到此处,一阵剧痛袭来,令她不得不停下话,待得疼痛过去后,方才继续道:皇上,臣妾当真没有在水中加药借以陷害贵妃娘娘,臣妾是冤枉的,您相信臣妾。
弘历沉默片刻,道:这会儿不要说这些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足精神,等着孩子出世。
愉嫔抓着他略有些刺手的衣袖,神色哀泣地道:皇上,您始终还是不相信臣妾是不是
弘历看着她,道:贵妃不会害你的。
愉嫔心中暗恼,强压了怒意,泣声道:或许这件事真与贵妃无关,但也绝不是臣妾所为,臣妾伴驾多年,难道皇上不清楚臣妾的为人吗试问臣妾怎么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来。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根本没理由继续骗皇上。
弘历凉声道:若不是你,为何要让人去问开胃的方子
愉嫔神色一黯道:臣妾不知,臣妾只知在自己做过的事情当中,绝对没有下药陷害贵妃娘娘这一件。
在她话音落下后,冬梅跪下垂泪道:启禀皇上,奴婢确实去寻过宋太医要开胃的药方,但这件事主子并不知情。
愉嫔愕然看着跪在床下的冬梅,颤声道:你你真去寻过宋太医,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本宫
冬梅泣声道:奴婢家人早前来信,说是母亲吃不下东西,还经常出冷汗,但母亲怕看病花钱,一直都不肯去医馆,奴婢心下忧急,就想去太医院求一副方子,正好宋太医在,便问他要了一个方子;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过后奴婢就忘记了,直至那一夜,贵妃娘娘提及,奴婢才想起来;但奴婢怕说出来之后,会受责,所以矢口否认,岂知竟然连累了主子,事后回想起来,奴婢当真后悔莫及。如今主子危在旦夕,也不知能否过得了这一关,奴婢实不忍主子再被皇上误会,所以就算受罚,奴婢也要讲出真相,还主子一个清白。
愉嫔气恨地道:你你真是气死本宫了,若非皇上宅心仁厚,本宫就要被你害死了。
面对愉嫔打来的手掌,冬梅不敢躲避,生生受了几下后,垂泪对弘历磕头道:皇上,主子水中的药当真不是奴婢下的,奴婢拿了方子之后就送出宫去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奴婢家中查探,奴婢若有一句虚言,愿受极刑处置。
愉嫔在一旁道:皇上,冬梅虽犯了隐瞒之错,但并不曾存有恶心,还望皇上宽宏大量,饶她一次,不要重责。
弘历拧眉盯了冬梅许久,沉声道: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你先起来。
多谢皇上,多谢主子。冬梅感激地撑着冰冷的地砖站起身来,就在这个时候,愉嫔神色变得极其痛苦,汗如浆涌,呻吟不止。
冬梅见状,慌忙道:主子,您怎么样了是不是要生了,奴婢这就去唤稳婆进来。
等一下。愉嫔忍痛唤住她,望向弘历,虚弱而期盼地道:皇上,您愿意相信臣妾吗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终归是心有不忍,道:朕相信你就是了,好生养足精神,为朕生下一位健健康康的皇子。
愉嫔一脸欣慰,仿佛连痛苦都减轻了许多,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算现在立刻死,也了无憾了。她吸了口气,断断续续地道:待会儿,若无法母子两全,皇上您记着,一定一定要保孩子。这些年来,臣妾得蒙皇上恩宠眷顾,唯一能够回报皇上的,就是为皇上留下一点血脉,以后皇上看到孩子时,偶尔能够想起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不管她怎么说,一旦难产,弘历必定会保孩子,既是这样,她何不顺水推舟,将话说的好听一些,让弘历心存内疚。如此一来,一旦自己熬过此劫,弘历必定会对她怜惜呵护。
愉嫔想的没错,听得这番话,弘历既感动又内疚,进来后第一次握住她的手道: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你与孩子都会没事。